樊盈苏把红糖水喝了,鸡蛋也吃了,就是她味蕾好像出了问题,尝不出是什么味道。
不想吃,但不吃不行。
过多的反常会引起罗嫂子的怀疑,对方一旦起了疑心,就会对她有所留意,她不是原来的樊盈苏,言行举止没办法做到一模一样,有些事情能避还是避着点好。
樊盈苏发现穿越后的身体很虚弱,蹲下去就差点起不来,还是罗嫂子把她扶起来的。
“谢谢嫂子,”蹲太久了,樊盈苏眼前一阵阵发黑。
“你快去歇着,”罗嫂子挑起空木桶,“队长说让你歇两天,后天再去上工。”
樊盈苏点点头,她现在动一下都全身发软,让她去上山下地,估计小命就交待出去了。
罗嫂子挑着空木桶走了,樊盈苏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和周翠微走的是同一方向。
村里人应该都是去河里挑水回家用,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来的樊盈苏跳的那条河。
樊盈苏慢吞吞地走回茅草棚,先在竹席上坐下,然后再缓缓躺下去。
枕头是一个小圆条的形状,还没拳头大,一只手掌那么长,外面是磨损严重的粗麻布,里面塞的应该是干草,动一下,干草就会“沙沙”响。
先别说这年代的大环境,就这阴暗的茅草棚,湿冷的泥土地面,掺了一半糠的杂粮面馒头……
樊盈苏是一点也不想在这待下去,但要怎样做才能回去呢?
又或者,还能不能回去?
樊盈苏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接着就是被钟声忽然惊醒。
这钟声大概就是电视上看到的那种,一口铜钟或铁钟挂在村口的大树上,要是有会要开,村长就会晃动绑着红布条的钟舌,钟声一响,村里的村民就会去村口集中。
曾经在电视上听见的钟声,现在把樊盈苏吓了一跳。
梁星瑜她们已经习惯了听村里的钟声,钟声一响,就是要去上工了。
不去上工就没有工分,没有工分就分不到口粮,她们在下放劳动改造之后,已经被饿怕了。
樊盈苏躺在席子上,有些愣神地看着她们无声地开门走了出去,周宛艺和黄黎还回头看了看这边。
等她们三人一离开,樊盈苏就挣扎着坐了起来。
等外面的吵杂声渐渐远去,樊盈苏这才像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开了门,探出头左右看看,确认四周没人后,她这才走出了茅草棚。
周翠微和罗嫂子都是走相同的方向去挑水,樊盈苏要过去看看,如果真是河,那她不介意跳一次水。
或许她也和原来的樊盈苏一样跳河,说不定就能穿回去了,毕竟从哪里摔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河确实是河,而且河水还有点湍急。
樊盈苏无法确定这河是不是原来的樊盈苏跳的那条河,但如果村里的人都来这挑水回家用,那附近应该是没有其它的江河。
不过这时候也没办法走过去确认,因为河边有人。
樊盈苏躲在树后,想等人离开再过去。却发现这俩人不是来洗东西的,而是来跳河的。
只见一个衣服上全是补丁,而面色惨白的妇人,另一个相对瘦小很多,身上穿的衣服看着是男装改小的,俩人正在往自己脖子上套草绳。
那草绳的另一头,正捆绑着一块大石头。
樊盈苏在旁边看了一会,确定这是一位母亲正要带着她的孩子去跳河。
那孩子还像是很高兴似的,边用力绑紧套在脖子上的草绳,还边对着妈妈“啊啊”了两声,像是在邀功,要让妈妈夸夸她。
那妇人听见自己的孩子在开心地笑,也似哭般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脸,还伸手把套在孩子脖子上的草绳再绑紧些。
草绳有些短,勒着脖子令她们无法站直腰。而妇人就这样伛偻着身体,带着孩子一起,俩人用力攥着草绳,拖着石头往河中心走去。
刚才明明是打算过来跳河的樊盈苏,这会儿吓得心惊胆颤。
她想也没想地从树后冲了出来,边跑边喊:“婶子婶子!”
那妇人听见喊声,身体猛地顿了一下,但没有停下脚步,仍然拖着石头向前走。
而她的孩子,却是一副开心的样子,边和妈妈一起拖着石头往河里走,边回过头来看向这边。
看着她脸上那乐呵呵的表情,樊盈苏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婶子!婶子!”樊盈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扑到河里,在没过膝盖的河里紧紧攥住那两根捆绑着石头的草绳,“婶子,你……”
那妇人偻着身体背对着她摇摇头,声音冷静的让人心里发毛:“你松手吧。”
樊盈苏转头去看旁边的人。
那是个女孩,看眼角的肌肤,大概十三、四岁。她这时哪怕直不起腰,却仍在笑,笑容无忧无虑,眼神纯净而幼稚。
这女孩……
樊盈苏怔了一下,攥着草绳的手紧紧地没松开:“婶子,她是你女儿吧?”
那妇人垂着头站着,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转过身来。她脸上的表情死沉沉的,眼神很空洞,像是没看见她的女儿般扯了扯嘴角:“我养她这么大……我舍不得啊……可我没办法啊……”
“再想想办法,”樊盈苏只想把人劝回去,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办法的,”那妇人摇摇头,“她是个傻子,又疯又傻,治不好了。”
樊盈苏皱着眉。
是精神方面的问题吗?
妇人伸出手来,轻轻地把樊盈苏的手从草绳上扯开,她的手心粗糙而干燥,像砂纸似的刮着手背。
“娃,你回去吧,就当没看见我和我家娃,等草绳在河水里腐烂了,我和娃也就浮出水了……”妇人边说边转过身去,又继续拖着草绳和女儿一步一步往河水深处走去。
樊盈苏又向前追了两步,没过膝盖的河水,令她步履艰难地往前挪。
明明双脚浸在寒冷的河水里,但樊盈苏后背却渗出了冷汗。
怎么办,劝不住啊……
是因为孩子的病治不好,所以才想不开要跳河?
谁能来救救她们啊?
可医生也不是万能的,有些病……
【那孩子的病,我能治。】旁边忽然有声音响起。
樊盈苏吓得抖了抖,这才看见在自己旁边还有道半透明的影子,是之前看见的那道只有下半截的古装影子……
是樊家的祖宗!
对了,祖宗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樊盈苏才一张嘴,立即就又闭上了。她要是和祖宗说话,在别人看来就是自言自语……
不能说出声音来,只能试着用意念沟通。
意念是什么来着?
冥想?精神力?
樊盈苏正在纠结,没想到旁边的祖宗忽然又说:【我可以听见。】
能听见?
樊盈苏心中一喜:祖宗,您能听见我想的话?
【可以,】祖宗简截了当。
那太好了。
樊盈苏连忙在心里问:祖宗,您刚才说能治好那孩子的病,是真的?怎么治?
【抬右手,】祖宗说着,抬起了左手。
只有下半截的影子,宽袍广袖的衣着,手指都藏在宽大的袖子里。
樊盈苏看着祖宗的左衣袖伸了过来,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了右手。
然后她就看见祖宗那宽大的衣袖覆在了她的右手上。
……鬼上身?!
樊盈苏猛地后退了一步。
【你乃我樊家后人,这般于你无害。】祖宗知道樊盈苏心中所想。
哦,对,这是祖宗。
不都说祖宗保佑嘛。
但樊盈苏还有另一个问题:祖宗,您借我的手要怎么给她治病?我也不会啊。
【针灸,】祖宗仍然简截了当。
樊盈苏忽然就想到了此时还藏在自己衣服里的银针。
这银针乃原来的樊盈苏所有,原来的樊盈苏是学医的,会医术。
樊盈苏其实还有很多疑虑,但那对母女这时已经离河中心越来越近,那河水都已经没过了那女孩的腰间。
要是河底下有断层,那她们就要淹死了。
樊盈苏咬咬牙,边往河中心跑,边在心里说:祖宗,我去把人劝回来,接下来就只能靠您大显神通了。
在水里是跑不动的,因为水有阻力。要想跑,就要跳起来跑。
樊盈苏跑不动,她身体虚弱。
所以只能喘着气喊:“婶子!婶子!你女儿的病我能治!我能治!”
这话喊出来,樊盈苏的心情很是复杂。
原来的樊盈苏是学医的,要是她没跳河,说不定她还真能治。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妇人听见了,身体定在了河里。她的女儿这时可能是因为水太深,感觉到了害怕,正靠在她背上。
樊盈苏淌着河水一步一步走过去,这次她没去攥那绑着石头的草绳,而是抓紧了那妇人的手臂。
“婶子,你女儿的病能治,你带着她回来,我给她治病,”樊盈苏虽然呼吸有些急,但她说话却不急,“婶子,你可以不信我,但术有专攻这话知道吧,有的医生能接断骨,有的医生专门给小孩看病,你女儿……”
她话还没说完,那妇人忽然开了口:“……你是专门治我娃这种疯傻病的医生?”
不是,但我祖宗应该是。
樊盈苏面不改色地点头:“是。”
祖宗说能治。
祖宗保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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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