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寒木急匆匆带着老中医回来的时候,裴瑾已经洗漱完毕,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在研究地图了。
她看到寒木回来欣喜地说:“木木你回来了呀,你是百花城人,你看看这个,这个是不是百花城的地图?”
寒木看着裴瑾生龙活虎的样子,顿时也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装晕。
“我的乖乖哟,你没得事,真是太好了。老大夫,你来看一看我们小姐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
老中医看完,只是说小姐有些上火,少吃点火锅,就背着箱子走了。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百花城哪个人不上火,这也要叫老夫出诊,一惊一乍。”
裴瑾对寒木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不好意思呀,寒大人。”
寒木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是搂着她说:“人没得事就好,要对不起也是悬案司那边对不起我们殿下!殿下装晕是应该的,吓死他们,乱抓人不要脸!只是吓一下而已,我们殿下就是心善。”
“呜呜,你真好。”
两个人你搂着我,我搂着你,说了几句贴心话。寒木正色道:“殿下是觉得悬案司有问题?”
“不愧是木木。”裴瑾将自己对裴十七的分析又和寒木说了一遍。
寒木愤愤:“这赵家以前就爱欺男霸女,悬案司在赵家的地盘上,李贵和李筠杰估计也不是啥子好东西。殿下要奉密卫的指令使密令,我直接去信给陛下就是。”
“我不想我们木木背锅嘛。”
“嘿嘿,我们殿下真好。”
“对了木木,你看看这个地图,你认识这是哪里不?”
“有点子像城外,水平桥西边的秃脑壳山!”
“嗯?过几日我们去看看!”
“好勒。”
*
李贵府上。
李筠杰肿着个脸,哭丧着说:“我真没用刑,是她自己装的!这个公主真不要脸!”
李贵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怎么生出这么个傻儿子?“跪下!你当公主跟你一样蠢吗?公主装晕是为了警告你我!”
李筠杰一脸茫然地看着父亲:“啊?您知道她是装晕啊?那您还罚我?”
李贵深呼吸几口:“那裴十七和寒木都是陛下身边的人!”
李筠杰满脸疑惑:“虽然她是公主,父亲也不用这样怕她吧?蜀郡可是赵家的地盘,赵伯伯对我们可好了。”
李贵闭眼坐在藤椅上,沉默了许久。
空气越来越沉闷,李筠杰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看着父亲,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良久,李贵说道:“你以为世家都是些什么人?”
他叹了口气:“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赵伯伯作为家主更是如此。筠杰,你再不谨言慎行,真的会把自己害死。”
李筠杰莫名慌乱,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这公主真有这么可怕吗?
“父亲老了,也许哪一天就不在了。你不能总是要我提点,懂吗?”
“父亲您怎么这样说?是我错了,我明日会好好向公主道歉的。”
“公主说得对,我们做官的应该公正严明,为百姓撑腰才是啊……”说完不知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他自己先笑了起来。
*
次日清晨。
张煦走到门口,准备叫公主吃饭,见她一直盯着一个容貌普通的男子看。他下意识问道:“殿下在看什么?”
裴瑾收回目光:“这男子有点眼熟。”
张煦无言。
他想起之前路过小镇的时候,公主目光灼灼地盯着一个俊美男子看,看的时候还找人家搭话:“公子,我看你甚是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现在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他把早饭放在公主身边的小茶几上。莫名其妙地说道:“殿下眼睛都要盯穿了,现在又看上相貌普通的了?”
裴瑾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张煦:“十七,你怎能这样想我!我可是很正经的!之前那位长得好看确实眼熟,今天这个嘛,我好像不久前才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殿下说是就是吧。”他把分好的小菜点心推向裴瑾。
“不是你想什么呢?”裴瑾气笑了:“你知道我曾经是算科魁首吧?”
张煦觉得她这是在转移话题,明白,配合:“嗯,公主女中豪杰,算术让人难以望其项背。”
“因为我和别人计算的方式不一样。”裴十七把茶几下的算盘掏出来。
“你知道珠心算吗?”
“略有耳闻。”
“常人以为珠心算靠的是计算,实际并不是,而是靠的图像记忆。”裴瑾随意拨了几颗珠子:“就像这样。我的脑子里想的不是计算,而是整个算盘的样子。所以当我计算的时候,我只需要拨动记忆里的算盘,记住计算之后珠子的位置即可。实际上,我根本就没有做计算。”
张煦有些震惊,他将算盘随意拨动了几下,然后用手立马遮住。“公主,还记得刚刚我拨的数字吗?”
“这有何难?1,975,304。”裴瑾继续说道:“所以有时我会记住一些画面,刚刚那位男子相貌普通,但是我却觉得他熟悉。而且我刚来蜀郡不久,他一定在近期出现过,到底是哪里呢?”
张煦跟着裴瑾的思路分析:“殿下昨日与我回到西门巷没有见过外人,除了那位中医,所以如果殿下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不是出现在死牢里,就是百花宴上。”
“可是我有些想不起来了,到底是哪里呢?”
“想不起来便等会儿再想,殿下先吃早饭吧。”张煦给裴瑾布菜,欲言又止。
裴瑾吃着红油抄手,辣得眼泪汪汪,还不忘观察裴十七:“十七你这是怎么回事?快吃饭呀,别愣着很好吃。”
张煦看着公主吃得生龙活虎,想到她脑子里总是能记住那些画面,包括案发现场血腥残忍的画面。他心脏不由得有些紧:“那殿下记性这么好,还查案?那些画面一直忘不掉,晚上会害怕吗?”
裴瑾眨巴眨巴眼。恍然大悟,啊,这是心疼她了呀,真可爱。她假装瑟缩了一下,嗓音发紧:“嗯,是啊,经常会怕得不敢闭眼呢。”
裴十七面露不忍。
“噗!”她笑嘻嘻地说:“想啥呢,你平时走路,能随时记得路边花草的样子吗?”
“不能。”
“那不就得了,我擅长记忆图像,也是只有我全神贯注的时候才能记住呀!那些血腥的画面,我通常都会把它忘掉的。嘿嘿嘿,小十七平时古板严肃,心肠却这么软,怪可爱的。”
“公主吃饭。”张煦沉默地吃了一口红油抄手,辣得直咳嗽。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公主这家伙根本就不值得心疼,她自己过得好着呢。
这蜀郡,怎么什么菜都这么辣??!
“两位吃早饭呢。”
裴瑾从碗里抬头看去。咦,这不是悬案司评事赵倚歌吗?
这位赵评事也是位深藏不露的人啊。裴瑾戴上温柔面具,温温柔柔插刀:“赵评事这是来道歉?”
赵倚歌本来想了十几种开场白,没想到都没用上,行,那就开门见山吧。
“是。”
裴瑾擦擦嘴,拿起一盏茶,慢悠悠的喝着,温柔从容而又坚定,与刚刚邻家姑娘的样子大相径庭。“赵评事是该好好道歉。”
赵倚歌有些困惑,怎么感觉这公主对她的气很大呢??以为是个废公主,没想到只是人家闹着玩儿的,失算了。但怎么想,她应该对李筠杰气大一些吧?
裴瑾见赵倚歌露出困惑的表情,轻笑:“行,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赵评事,不是每个人都像李筠杰那样的。昨日在现场,你已经看出我的身份了吧?李筠杰是没看出来,李贵是后面来的,信息不够。赵评事看出来了,为何不说?我自认刚到蜀郡半天,可没有怠慢过、得罪过赵评事吧?”
这公主比想象中的更加聪明。赵倚歌也不再打官腔,她苦笑道:“殿下,蜀郡的水很深。”
砰的一声,裴瑾一掌重重拍在茶几上。她佯装恼怒,语气里带着冷意:“所以,赵大人作为悬案司评事,就可以是非不分冤枉良民?悬案司本就是破奇案,为民伸冤的地方,这蜀郡的悬案司倒好,一个真糊涂,一个装糊涂。为官者若是不公,置陛下于何地?置天下百姓于何地?”
赵倚歌本就是赵家嫡女,她来道歉也是代表悬案司。裴瑾恼怒,她反而站直了身体:“殿下不会有事,殿下不也装晕将了我们一军?”
裴瑾冷声道:“礼尚往来而已。如你所言,你们蜀郡水太深,我也不得不亮出些底牌。”
昨日裴瑾就想得很清楚。这赵倚歌的表现,十有**已经猜出她的身份。但是在凶案现场,她仍然不曾提醒,任由李筠杰将她关入了死牢。
这说明她的身份还不够安全。废公主不够,也许公主也是不够的。所以她不得不拉出父皇作为她的后台,否则可能难以全身而退。
至于奉密卫指令使的密印,那便是底牌。若是遇到非常时刻,才会动用。
赵倚歌见裴瑾的话里有些松动,于是又恢复恭敬的态度说道:“李大人想与殿下讨论案情,不知是否方便?”
裴瑾站起身:“废公主而已,叫我景司务就行。”
赵倚歌暗叹,搞这一出,谁还敢把她当成废公主?她的目光移向旁边一直未曾说话的裴大人。姓裴,但并非皇室中人,穿着黑衣,配有黑鱼袋。想必是天家赐姓,天子近臣,这位也不是寻常人。
她收回目光说道:“景司务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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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