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那位景小姐。景小姐还是温温柔柔的,对着她浅浅一笑,那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却让她浑身冷得发抖。
“阿月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刚刚和我聊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我送陈小姨回去吧。”
望着两人的背影,姜越心急如焚,她知道她肯定是暴露了。但是不知道这位景小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什么不当众揭穿她?
不过既然不揭穿她,她就还有时间去处理尸体。
她急急忙忙地往自己房间跑去,却在中途听到了丫鬟的尖叫声。
“小姐!小姐,死了!”
完了,姜月的尸体被发现了。
姜小姐死了,她要是还顶着这张脸,那不是白日见鬼,肯定会被人怀疑。姜越果断推开身边的门进去,这是一间下人房。
姜越你要冷静,一定还有办法的。
她两只手交握,突然碰到了袖口——对,还有办法!她袖带里还有一张人皮面具。她赶紧将人皮面具贴到脸上。
她沿着脸部轮廓,将面具贴好,最后一丝缝隙在耳后贴合时,她突然身子一僵。景小姐当时说她发髻散了,抚摸她的耳后,难道就是在找人皮面具的痕迹吗??!
啊啊啊,这女人心机太深了吧!
还好她跟死者长得一模一样,并没有戴人皮面具,否则就会被当场揭穿。
换句话说,她跟死者很可能是同胞姐妹。但是现场的人包括亲戚和这位景小姐好像都只知道一个姜月,并不知道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否则他们就一定会提起。
这是怎么回事呢?
算了,不想这么多。
下人房没有镜子,她对着墙角的水盆看了一下自己的脸,是张平平无奇的男子脸。又在衣柜里找了一件下人的粗布麻衣穿上。
还好原主的身体比较高大,扮起男子来,毫无问题,在穿上麻衣之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的那种。
她从下人房里出来,看到人群都涌向死者姜月的闺房。
她现在应该走的,应该先逃离陈府,等事情平息之后再做决定,到时候是离开这里,还是查清真相都可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她竟然随着人群也一同走向死者姜月的闺房。
也许她内心深处并不认为原主是杀害姜月的凶手。
是为了还自己的清白吗?
她不知道,但是身体先于她的思考已经到达了现场。
*
李贵此时正和寒木在隐元先生处画公主的画像。
隐元先生正画到紧要之处,这五官还未点上。
“报告!李司正,陈府发生了命案!陈家的表小姐,姜月死了!”
李贵眉头一皱:“你说什么?谁死了?具体什么情况?快细细说给我听。”
“姜小姐,姜月,姜鸣鹤的女儿死了!不仅如此,此次百花宴正是姜月主持主办的,有人说前一刻她还在前院招待客人,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死在了卧房里!”
李贵很吃惊:“你是说就一会儿的功夫,姜月就死了?她前一刻还在前厅招待客人?”
“是的,没错。”
李贵猛地转头看向寒木:“寒小姐,我悬案司发生了命案,现在本官应当前往调查。公主画像即将完成,不如您留在此地等画像完成之后,本官再与你一同寻找如何?”
“要的要的,李大人先去吧。”寒木虽急,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毕竟公主偷偷跑出去探案、吃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况她身上带有奉密卫的口哨,若真遇了危险也会传唤她和裴十七。
*
姜越到达的时候正好看到景小姐也匆匆地从外赶来。应该是送完陈小姨之后听到声音就过来了。
这位景小姐一点也不避嫌,当众人只是远远地在门外看的时候,她直接就走到了尸体身边,开始仔细检查。
裴瑾看着姜月的尸体,内心涌起许多思绪,但很快就被理智压下,她开始查看。
她首先环视了一周房间,特别是窗户和脸盆等位置,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姜月的身体凉凉的,袖口有些潮湿。
她看向那朵玫瑰花。玫瑰花枝并不锋利,却能穿透人体坚硬的头盖骨,似乎是江湖人士所为——落叶飞花皆可伤人,使用内劲才能够如此杀人。
这么想着,她仔细查看了花枝与额头间的伤口。
伤口处有细微的闪光小点,奇怪的痕迹。她轻轻摸了下,好像是什么粉末,她用手帕擦下,收入怀中。
玫瑰花枝有些软,血迹干枯在表面。
她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她转头问向发现姜月尸体的丫鬟:“宴会开始前,你仔细跟我说一下姜小姐的行动轨迹与具体时间。”
丫鬟莺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告诉裴瑾和屋外的人:“小姐昨日回屋后便在屋内一直未出,直到今日早晨招待众位宾客,小姐才从屋内出来。之后我们便招待了客人,接着就是与景小姐您一起入座,之后的事儿我便不知了。小姐之前交代我要为各位宾客分发花束,我便忙去了。”
裴瑾:……
话刚问到这里,李筠节和赵倚歌赶到了。
李筠节看向裴瑾:“让开让开!你是何人?竟敢破坏凶案现场?”
他打量着裴瑾,得意一笑:“我未曾在百花城见过你。而听这丫鬟所说,你这位景小姐倒是最后一个与姜小姐接触之人。姜小姐死得不明不白,我等悬案司查案的,还没有来勘察现场,你倒先动手动脚起来,是不是在消灭犯案证据?我看你就是凶手!”
裴瑾无语。如此牵强附会的破案过程他也说得出来,实在是让她想撕开伪装怼他一顿。
青色官服瑜石腰带,九品官员,应是悬案司的司务李筠节。
“这位想必是悬案司的李筠节吧?我虽最后与姜小姐见面,但之后我便送陈小姨回了屋,之后丫鬟的叫声响起,我才匆匆赶来,这期间并没有作案时间。敢问您是如何断案的呢?”
“好啊,你个外来人连我是谁都知道,摆明了是踩好点!连官府中人都查得清清楚楚,你一定是凶手!”
简直鸡同鸭讲!
裴瑾还没有见过如此无理取闹之人,这样的人竟然在悬案司当职?简直是有辱父皇圣恩。
她懒得与他纠缠,她将目光看向这位李筠节身旁之人——一个女子,穿着绿色官服,腰系银带。据她了解,这位应该是悬案司的评事赵倚歌。
“这位大人怎的一言不发?”
赵倚歌刚想说话,就被李筠节截断。
“你还说你不是凶手?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姜月的人。见人死了,你不慌不忙查看尸体,现在冷静自若,我看你很有杀人犯的潜质!面对我们官员也如此巧言令色,有没有罪本官自会查清!来人,先把这个嫌疑犯给我关起来!”
“我若是凶手,为何杀死姜小姐又回到现场还假模假样地查看尸体,这不是引人怀疑?”
“谁知道你是不是遗漏了什么?还有凶犯都喜欢重新回到案发现场!愣着干什么?把这人给我抓起来。”
“等等。”赵倚歌叹了一口气。这位景小姐是姜月的好友,对案件如此上心,刚来蜀郡无人知晓其身份,恰逢悬案司迎接公主失踪,她的身份简直昭然若揭。
李筠节现在还要把人关起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谁知李筠节根本不听赵倚歌的,直接命人将这位景小姐关了起来。不知道这位公主有什么打算,她并没有自曝身份。
总之赵倚歌已经准备好,带这位李司务去道歉了。
正巧此时李贵赶来。
李贵简单地查看了一下尸身,耳边李筠节添油加醋地将此事报告给李贵。李贵为难地挠了挠头:“如此就先请这位景姑娘暂入牢房一查。本官若是查明无辜,那自当还你一个公道。吾乃陛下亲设的悬案司司正,绝不会凭空污人清白,请相信本官。”
他看了一眼上头的李筠节,叹了口气,对剩下的人说:“目前在场的诸位都有嫌疑,暂时不能离开此地。”
众人当然抗议,然而发话的是李贵,赵倚歌也没有反对。
这赵倚歌不仅是悬案司的评事,更是赵家嫡女。无论如何,这个面子也得给赵家。
陈家人自然没有异议。
陈三爷一边安抚宾客,一边请悬案司找出凶手。
陈素,也就是姜月母亲,身体不好,已经哭晕过去;匆匆赶来的陈灵也是双目含泪,难以自持;陈家大爷和陈渊渟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裴瑾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
陈素知道她的身份,但是晕倒了,陈灵倒是想为她说几句好话,裴瑾冲她摇摇头。
她倒想看一看悬案司这两位是否真的能查清事实?阿月的死另有蹊跷,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装作不知?
正在人群围观的姜越发现景小姐被当成嫌疑人抓走,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正好这景小姐怀疑她,现在她成了嫌疑犯,那么她的口供和试探就会显得很苍白,就像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而胡乱攀咬他人。官府应该不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然而她又觉得有些纠结,毕竟她知道景小姐是清白的,若是因此送了命,她良心难安。
正当此时,她发现死者姜月的衣襟漏出个角?好像是——一张信纸。
糟糕,不会是什么死亡遗言吧?
奇怪,她穿越过来的时候明明检查过尸体并没有什么东西,难道是之前太紧张遗漏了?
她开始紧张。
还好,众人的关注点都在景小姐身上。那位绿衣服的女官又要求大家都留下来,没有人的注意力在死者衣襟上。
得想办法,把这张信纸拿到手才好。
“还愣着干什么?所有宾客都不能离开陈府,你们几个去再采买些瓜果饮品,来招待诸位贵客,莫要冷落了悬案司的上司和各位贵人才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对着几个小厮打扮的人吩咐道。
姜越认识他,应该是姜月三舅身边的人,刚刚为陈灵解围的时候她见过。
这倒是一个离开陈府的机会。如果她没有发现那张信纸的话。
现在她必须要拿到信纸才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