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敲门。
秦叔电话打过来,说得到消息,董事长这两天要过来找他,算是突击检查。董事会对他最近的工作颇有微词,一个南方小岛的项目,他负责决策审批,其他的事交给项目团队,没必要亲自在岛上考察监督。要不是这三年,他带着集团在海外打了个翻身仗,这些人就要批评他无组织无纪律。
邵以持捏着邀标函,“啧”了声,完全没放心上:“怎么个意思?是要来抓我,还是给我项目叫停?”
秦叔在那边逗着猫:“我看没什么事,董事长也就过来跟你叙个父子情。”
“父子情?”邵以持不以为意道,“他还不如去探监。”
流落在外的,哪能比得上从小养在身边的。
电话挂断,邵以持瞥了眼,门缝里已经没光,人睡了,他再敲门就不合适。
翌日,林茯天微微亮就出门,去医院检查拿药。
在市区逛了一圈,买了点东西,回去的时候是下午三点的轮渡,这个点船上人不多。林茯在二层坐下,空气清醒,安静,她戴上耳机闭眼休息了会,并没有睡着。快要登岛的时候,有人走过来,站在她面前。
是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寸头,五官看上去有点凶,并不像公司的高层,也不像是来给她推销车和房子,更像是某位大佬身边的保镖。
“林小姐,麻烦您跟我走一趟。”
林茯其实有听清,摘下耳机,装没听到,茫然疑惑地看着他。就算是警察,说这种话之前也会亮一下身份,家门都不报,似乎不合规矩。她想了想,这几年除了跟某建筑工作室打过官司外,也没有得罪过谁。至于这官司,她去面试,对方揪着她各种挑刺,恶意的揣测,看不上她,又偷她的稿,真要算起来,也是她被得罪。
西装男面无表情地重复了遍:“林小姐,请您跟我走一趟。”
“不走。”林茯抬头直言,“我没见过你。”
男人没有说话,坐到一旁。
林茯渐渐有种不好的预感,靠岸前,提前下到一层。刚从船上下来,登上码头,身后袭来阵寒风,她没回头,眼前一黑。
再醒来,身体不能动弹,意识到手脚被绑住的同时,林茯睁开眼睛。她侧躺在一张宽大的真皮沙发上,视线向上,是弧形天花,嵌着柔和的照明灯带。隔着张低阔的抛光大理石茶几,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两鬓微白,头发梳得整齐,穿着一件深色的亚麻衬衫,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沉静,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感。
这是游艇的沙龙区,窗外是熟悉的风景和海面,是邵以持停在极望岛的游艇。
“leo,谁允许你用这种方式请林小姐过来?”
男人说话,声音醇厚,姿态从容,手腕上有串沉香佛珠。
“董事长,是您让我把林小姐绑过来。”
“……”中年男人斜睨了眼身边的助理兼保镖,反问道,“是吗?”
“不是。”leo机械般的语调纠正道,“林小姐不愿意来,我只能擅作主张。”
他们没有给她松绑的意思,林茯大致猜出对方的身份,沉着开口:“这位先生,我们并不认识,您这样请我是什么意思?”
“林小姐,还记不记得邵牧?”中年男人夹着雪茄,身体向后仰,“我是他的父亲。”
邵鹤鸣,集团董事长,也是邵以持的父亲。
看样子,是找她算账的,所以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我知道他,他不认识我。”林茯并不打算和对方绕弯,“邵董事长,对令郎被捕入狱的事情,应该比我了解。”
“林小姐如此不惊,似乎不担心会被扔到海里。”
雪茄在男人手里徐徐燃烧,味道辛辣呛人,威胁人的话说得平淡无波。
“要扔您早就扔了,何必等我醒过来。”林茯忍住胸口的憋闷,深吸一口气,没捋顺,咳了出来,手脚被缚住,侧躺在沙发上并不好受。
“leo,去把林小姐扶正,再给她倒杯水。”
“是。”
leo走向旁边的吧台,拿起一只倒挂着的水晶杯,倒了水,走过来,放在茶几上,伸手把女孩身子扶正,让她背靠在沙发上,再把水递给她,林茯撩起眸冷冷看了他一眼:“我没有手,怎么喝?”
“喂她。”中年男人下了命令。
林茯撇开头,没有喝递到嘴边的水:“邵董事长,想必您的时间比较宝贵,有事不妨直说。”
邵鹤鸣递给leo一个眼神,让他先出去。
“林小姐,我还不至于迫害一位年轻的女孩。”中年男人摁灭雪茄,悠悠说道,“阿牧走错路,事情闹大,一封举报信不足以让他彻底蹲进牢狱,林小姐不想知道,谁在背后帮你补了一刀?”
邵鹤鸣脸色从始至终没有半点变化,看不出喜怒,提到儿子,态度似乎很淡薄。
林茯眉头微皱,坦言道:“我不太明白邵董事长的意思。”
邵鹤鸣捻着佛珠,唇畔带着似有若无的弧度:“看样子,林小姐对我的家事并不了解,我还以为阿持会跟他的小女友提到一些,比如他是怎么收集他哥干坏事的证据,一心要把他哥弄死,然后坐稳继承人的位置?”
“俗话说,家丑不外扬。兄弟之争,也没什么稀奇。阿持能走到今天,他赢了,我没意见,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多把精力放在集团的事业,而不是他的小女友身上。”男人笑了笑,眼底却没有笑意,“我这么说,林小姐能明白吗?”
照他这个意思,兄弟俩人关系不好,邵以持当初那么生气,纯粹是因为她骗了他?
林茯一时心跳得有点快,理清对方的意图后,平静地开口:“您多虑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他的心思也不在我身上。”
邵鹤鸣很轻地“哎”了声,背对着女孩,看向窗外:“我只是想让事情简单点,上天给我留了个好儿子,我还不想跟他作对,让他不快活。”
他转过身,眉宇之间冷厉严肃,极其强硬的口吻,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林小姐,我的意思是,你嫁给他,待在他身边,让他安心处理集团的事务,而不是跟在你身后跑。”
不应该是甩给她一张卡,让她有多远滚多远?邵家还有正常人吗?
林茯正语塞,外面的甲板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接着“砰”的一声,像是发生骚乱,有人摔倒在地上。
邵鹤鸣摇了摇头,无奈道:“这暴脾气,改都改不了。”
邵以持冲进来,沉着张脸,薄唇抿成条直线,目光直直落在沙发上手脚被绑住的人,走过去,摸了摸女孩散乱的头发,弯腰替她松开手脚上的绳子。
“那个,你爸……”
她小声提醒,双手刚自由,就被抱了起来。
邵以持无视旁边的男人,瞥见女孩手腕脚踝上明显的红痕,眉心一凛,郁气极重,大逆不道说了句:“你认错人了,我从小就没爸。”
林茯哑口无言,没兴趣弄懂这父子间的情况,清冽干净的气息让她好受了点,抓住他衣领,扯了扯:“我能走,你放我下来。”
“不用费劲还不好?”邵以持原地没动,垂着眼看她,完全无视身后的老父亲,压低声音,冲怀里的人说了句悄悄话,“给我点面子。”
然而俩人没有走出去,leo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新伤,拦住他们:“董事长没让你们走。”
邵以持睨了对方一眼,冷冷道:“别挡路。”
“我听董事长吩咐。”
“阿持。”中年男人这才开口,沉稳缓和,“我不是来找自己儿子麻烦的,你都不愿意陪我坐一会?”
邵以持头也没回:“你找我,绑我不就得了,绑她做什么?她胆子小,被吓到了怎么办?”
“绑她回去,给你做老婆。”
话一出,气氛顿时有点尴尬的沉默。
邵鹤鸣盯着自己儿子的背影,略带遗憾的语气夹杂着几分戏谑:“不过这位小姐好像不太愿意,我看你也就没必要在这岛上白费功夫。”
老奸巨猾。
先是给她下马威,再试探她态度,最终目的是劝人回去。
“我来办正事。”邵以持松了手,放下怀里的人,没有看她,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和他父亲面对面,说道,“怎么叫白费功夫?”
林茯看过去,邵以持的脸色更难看了。
邵以持掏出打火机,点上烟,漫不经心道:“再说,你还是长辈呢,哪有给儿子娶老婆,不给钱不给房子,给人绑起来,她怎么可能愿意?”
“林小姐。”邵鹤鸣听了儿子这话,马上说,“只要你想要的,我们邵家都可以给你,这样的话,你还愿不愿意嫁给阿持?”
外面天色暗下来。
邵以持夹着烟,肩背绷得紧,谁都没看,任烟雾缓缓上升,模糊视线。
[给我点面子。]
刚刚那句话还在她耳边,林茯并不想让他难堪。
“邵董事长,您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林小姐,我没有开玩笑。”邵鹤鸣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他也二十五,是时候成家,有老婆孩子,男人心性就能稳定下来,董事会也不会总拿他私生活做文章,无中生有,我这个父亲实在不好当。”
邵以持仍一言不发。
“林小姐,是有心上人了,还是看不上阿持呢?”
这话问得很毒辣。
林茯当即否认:“我没有。”
邵以持抬了下眼,视线从女孩侧脸匆匆扫过,又不动声色低垂下去,拿起茶几上的水一饮而尽。
“没有?”邵鹤鸣呵呵笑了两声,“既然如此,跟我们回滨城,早日完婚如何。”
“……”林茯看向邵以持,他一句话不说,事不关己,她实在没办法,“我认为您应该尊重我和令郎的意愿,不要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
邵以持听明白了。
“差不多得了。”他站起来,打断往下的对话,走到林茯身边,语气透着不痛快,“我先送她回去,等会过来陪您老吃饭,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也不害臊。”
邵鹤鸣点点头,示意leo给俩人让道。
出了游艇,天色黑沉。
岛上刮起风,棕榈叶摇晃,海水一阵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回到家,推开栅栏门,邵以持没有进院子,林茯转过身,问道:“你今晚回来吗?”
“不回来。”邵以持说,眸色幽暗,语气懒散,“没吓到吧?老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这人就是个封建老财主,其他事没管过我,尽催我婚,谁还能没老婆不成,瞎担心。”
“行,那我先回去了。”
林茯转身往屋里走,刚走到芒果树下,胸口猝不及防的刺痛,没忍住蹲下身,急促地呼吸。
邵以持听到动静,回头,丢了烟,急步冲过去,蹲下身,摸到女孩脸上的冷汗,二话不说,要打急救电话。
林茯抓住他手:“一会就好。”
呼吸很快平稳下来,她重新站起来,呼出一口气:“饿得心慌,吃点东西就没事了,你先走吧。”
手没松开,被男人反扣住。
“我哪都不去,陪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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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登岛(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