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血红的蝶从高臣的眼睫毛擦过,振翅飞走了,翩翩的身影投向昏沉的天际。
高臣揉了揉眼睛,落下生理性的泪水,他怀疑血蝶的磷粉掉进他眼睛里了,眼睛越揉越痛,他干脆放弃了,流点泪不算什么。
白文喊话高臣:“快来!”
几人在天台瞎转悠,老刘一脚踩到什么差点扑倒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顺利找到了天台隐藏的入口,一个酷似井盖的圆不溜秋的盖子,它通体水泥色跟天台地面颜色一样毫不起眼直到它微微翘起的边缘绊了老刘一跤才被众人发现。
这会儿人鱼王领着五一去了对面随时准备进入红头大军里抢遗诏书,他们刚准备冒险进入时,红头大军清醒过来开始重组大楼,它们伪装成一块块砖头、水泥、铁筋,组装到大楼一半时天又降下神雷让一半的楼崩溃了,更崩溃的是红头大军的做法可能是惹了天怒,天密密麻麻降下雷网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仙人来这鬼小区渡劫呢。
人鱼王和五一真是渡劫来了,几道不长眼的雷电劈到了他们的鱼尾边上的土地,雷电所劈过的地方白烟滚滚,冒着新鲜的热气。
热气……这词有点眼熟。
五一中的一周道:“这热气好像门卫室的给我们盖章的女人手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可不是嘛,这雷劈的地儿的热气跟女人手的热气一毛一样。
女人手这是被劈了多次啊,它盖的章靠谱吗,不会是假的吧。
手上的红章愈发鲜艳在昏暗的环境里泛萤光,高臣低头揉了揉红章发现红章很牢固一点也不掉色遂作罢,他又转头看向对面的震耳欲聋的雷网,希望里边人没事吧。这是高臣随众人进入撬开的井盖的最后的想法。
井盖位于天台一处偏僻的地面,白堂堂作为一只扬子鳄就没有她拱不开的盖子,她的鳄鱼头轻轻一拱,井盖跟牛奶盒子上的瓶盖一样轻而易举撬开了,众人得以享受这毫不费力的劳动果实。
当一行人真切地进入白堂堂的劳动果实时发现下方是一条深入地下的长长的窄梯,窄梯是泛冷光的黑铁做的,边缘有红锈,空气温润常有水雾附在窄梯上,窄梯的台阶一阶一阶地钉在呈90°的光滑石壁上,井口黑洞洞,窄梯望不到尽头。
井口窄狭只容一人的量,高臣他们在向下攀爬窄梯时时常想这下面不会是井水吧,因为这建筑结构真的很像一口井,一口开凿在天台的井,不得不说这温馨小区的怪物挺有想法的。
爬了近十多分钟,向下目光所及之处仍旧是无尽的窄梯,在狭窄略显封闭的空间里他们差点患上幽闭恐惧症,更让他们恐惧的是再往下就是天光所不能及的地方了,相当于活人在漆黑无光的竖井向下爬,想想都头皮发麻。
白文决定献祭自家表妹,他揪了揪白堂堂后脑勺的发辫,像拔草一样的手法让白堂堂火光大冒,她抢回辫子:“干嘛,想死直说,虽然现在很不方便,但扇你一巴掌还是可以做到的。”
白文翻了个大白眼:“你去最后面,反正没有怪物能抵挡住你的鳄鱼臂,再不济你也别讲卫生了直接上口咬,咬死他丫的。”
白堂堂不干了,她是来城里享福的又不是来城里受罪的:“你咋不去!”
白文想了想,在井里一堆人里发现还是自家的黄毛丫头最靠谱最让人安心,纯黑、窄梯、窄井、未知的怪物这些词组合在一起够他们喝上几壶的,下场怕不是非死即残。
白文回想这个月快到手的工资,心痛道:“你去,我这个月工资给你了。”
白堂堂顿时眼睛发光芒:“有多少个票子?”
白文:“三十。”
白堂堂:“千?”
白文:“万。”
白堂堂:“艹。”
她在乡下的村店打工才八百块一个月,结果白文这个老狗竟然这么有钱还不告诉她!回去后定要暴打他一顿以解心头之恨。
在金钱的魅力下,白堂堂很快跟众人协调好了位置,白文倒没有白堂堂想的这么冷心冷肺,由于实在是不放心表妹一个人当垫底的,他也跟着去了,排在队伍的倒数第二个位置,其实更深层的原因是他怕被亲戚知道然后被他们轮番毒打。
爬着爬着,白堂堂最先发现不对劲,窄梯越来越滑了,现在井里一点光线也没有,手脚处处受限,她把一只手递到眼前,艰难地发现手上的不是她以为的水雾是血水,她突然扭头朝身侧看去,一只白袜子流着刺红的血水静静地伫立在那。
艹。
“白文。”白堂堂有气无力带着虚弱叫道。
“干嘛。没见我正爬着吗?你咋不爬了?”白文下意识扭头去看白堂堂,顺着见了个鬼。
真是见鬼了,白文一哆嗦脚一滑踩在了——白堂堂脸上。
然后两人葫芦娃似地一个接一个送走全队人。
队伍原本爬得好好的,白文白堂堂这害人不浅的两货自个摔下窄梯还要连累全队人,队伍也不团结危急时刻那死手抓点啥不好非要抓周围人,这下好了,全军覆没。
窄井里,到处都是一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叫,沸反盈天,那声窜出天际。
高臣:“想死,真的。”
高臣和天井的故事落下一段,人鱼王和雷网的故事起伏了一段。
假如高臣那边是恐怖剧场,那人鱼王这边是热血动作片场。
格斯领着五一穿棱在如千军万马的雷池里,一道闪雷挨着他微红的脸颊劈过,在他脸颊留下带焦味的一条长长的口子,人鱼王的热汗自额头流到衣领,目光专注地盯着不远处的黄布包裹,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鱼尾擦着地皮而过。
雷池里仿是欢乐的海洋,到处都是蹦跶的红色皮球,红球时聚时散,聚是因为要阻挠格斯他们触碰黄布包裹,散是因为老天降下的怒雷。
周围多少红头被老天爷追着劈得灰飞烟灭,而人鱼王和五一跟定海神针似的活得……半死不活的,大神有话说:遇到个渣主人,闯雷池也不忘稍带上我,活着就行。
一只粉色蝾螈自一刚的灰色囚服探出头来,几道雷在眼前晃过又缩回去。人鱼王他们已经离雷池很近了,这里是雷电重灾区,快被紫色神雷裹成球状了,形成红头真空地带,遗诏书就在里头,红头们不知忌惮神雷还是忌惮诏书或二者都有,愣是追着几人到这里后不敢靠近了。
庆幸的是,红头的阻挠没有了,艰难的是眼前的困境就在眼前。
一刚觉得自我牺牲的时候到了,他看准一处紫色神雷比较稀疏的区域二话不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上掏出大神投篮似的投了过去,投完后,众人看一刚的眼神都不对劲了,暗含谴责。
几人:这人脑子怕不是有大毛病。
一刚挠挠头讪笑道:“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的,大神是一只成了精的蝾螈,它肯定会活着出来的,这雷电下成这样我们也进不去不如指望大神。”
这话倒是,电鱼风险高,大神一只小小的四足动物风险应该低一点。
接下来就是大神历险记了,前情提要:一只小小的蝾螈被无良渣主人丢进雷区,而它要肩负全鱼村的希望带回黄布包裹然后狠揍渣主人完成大神之复仇。
雷区寸步难行但难不倒一只小小的蝾螈,它在细密的雷电下仓皇逃生,总能找到安全的区域歇歇脚然后接着出发。
外面守着的几人刚开始还能瞅见一抹粉色在雷区乱窜爬行,再后来渐渐地不见了,众人担心了十多分钟之久开始各种胡思乱想,生怕蝾螈大神英勇就义。
又过了十多分钟在几人思索着是给大神立个碑呢还是立个碑的时候,遥远的地方一只四足爬行动物艰难地叼着一只相比它体型来说是庞然大物的黄布包裹避着雷电一点一点朝他们方向拖行而来。
黄布包裹实在太大,而大神又不以力气见涨,天又下雷电,各种因素加在一起,大神挨了几道雷劈只能苟延残喘地躲在黄布包裹下,黄布包裹是雷击的目标,这一点众人看得很分明,大神躲在黄布包裹下的行径不亚于下雨天打雷躲树上,纯粹找死。
“人鱼王……”一刚心痛地看着受伤的大神朝格斯发出哀求。
格斯这一刻显得尖酸刻薄极了,跟白文有得一拼【这不是你自己扔的吗?反倒求到我头上来了?】
—刚挨了人鱼王批,又叨叨道:“人鱼王……”
【服了你了,别婆婆妈妈的,我去!】
这字幕一出,一刚感动得热泪盈眶。
【回来后我挨了多少雷劈我就劈死多少次你俩不省心的货。】
一刚收回眼泪,像个泄了气的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