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鱼也不会一直傻,在某些方面上的进步可谓突飞猛进。
做到十二点多,第二天他自己就起不了床,赖在床上睡到一点多才醒来。
乔妧上楼叫他起床,看到他的脸陷入枕头里睡得香甜,气笑了,“起床了!”
她上前扯他的枕头,“没本事学人家做那么晚。”
这句话时禹非常不服气,头猛地抬起,只是眼睛还没睁得开,迷迷糊糊的模样,没有威慑力,反而显得呆萌。
乔妧扯了一下他脸颊的软肉,“你不服气吗。”
“快点起床!”
似是怕他继续赖床,她又补充:“你的小伙伴来找你进行捡垃圾比赛啦。”
“你好意思让人家小孩子等你那么久吗?人家下次就不想和你这种磨磨蹭蹭的人玩了。”
时禹睁开一条眼缝,线条一般的视野里,是乔妧居高临下地叉腰催促自己起床。
他终于慢吞吞地从床上撑坐起来,飘窗窗口洒进来明亮的光线刺得久阖的眼睛很不舒服。
下意识抱住她的腰,头搁置在她腹部位置,轻轻蹭了一下。
乔妧对他这套起床流程相当无语。
双手捧起他清俊冷矜的脸,低头在他耳边低语:“以后我不答应你胡闹了。”
不行!
时禹一秒清醒,头上的呆毛剧烈晃了晃,松开她的腰肢,快步进了卫生间洗漱。
一楼的便利店,小孩子们在吃冰棍。
时禹卖垃圾的钱,有一部分是请他们吃冰棍的。
时禹下了楼,尽管姗姗来迟,但他的小伙伴们都十分有肚量,不在意他的迟到。
“时禹哥哥,我们能走了吗?我过来的时候瞧见沙滩上有好多的瓶子。”
小孩子在尝到捡垃圾换来的甜头后,对捡垃圾这件事更加热络。
时禹回头,乔妧在柜台后坐着,他有点委屈,眼巴巴地瞅她。
她吓他的那句话,他希望那只是一句简单的恐吓话语,不能变成现实。
乔妧不知道他的小九九,眉心微动,“去吧。”
时禹嘴巴嗫嚅,欲言又止,还是他的小伙伴实在等不及了,拽他的手腕拖出了便利店。
乔妧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离开之后,便利店里来了好几波客人。
沙滩上的日头虽然没有外边的灼热,但也少不了燥热难耐。
便利店里饮料的销售相当可观。
玻璃门从外边被推开,风铃叮当地响了一声。
乔妧正低头核对着货架上的零食,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视线定格在来人。
男人穿着沾满油彩的牛仔外套,帆布包里露出半截画筒,发梢还沾着点蓝颜料,像是刚从调色盘里捞出来的。
“你好,”对方声音带着点爽朗,指了指冰柜,“要瓶冰可乐,再拿包苏打饼干。”
“好。”乔妧按照要求取东西,递东西给他时眼角瞥见他手里捏着本速写本,封面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海岸线,正是附近沙滩的模样。
边辞注意到她的目光,温朗一笑,自我介绍起来:“我叫边辞,新搬来的,如你所见,是位画家。”
“刚搬来?”乔妧眉毛微扬,扫条码的动作没停。
“嗯,租了巷尾那间老房子,”边辞拧开可乐,猛灌了一口,打了个气嗝,“这边海好看,适合写生,昨天我在礁石那边待了一下午,画了幅落日,就是风太大,画纸差点飞海里去。”
说着掏出速写本,自来熟地递过来给乔妧看。
纸上的落日确实惊艳,橘红色的光把海浪染成流动的金,礁石的阴影里还藏着个模糊的银蓝色影子,像尾鱼,又像别的什么。
乔妧的心轻轻一跳,指腹划过那抹银蓝:“这是?”
“哦,当时好像有东西在水里动了一下,”边辞又喝了一口可乐,“没看清,顺手添了笔,你别说,还挺灵动。”
他是对自己这个创意很满意的。
乔妧不动声色地合上速写本,随声附和,“是挺灵动的。”
她想起什么,“这附近的晨光很好看,你到时候可以去看看。”
“是吗?”边辞意外,“谢谢,我下次就去看。”
两人结束对话,边辞在便利店逡巡了一眼,脚步迈向窗边那张折叠桌。
这是顾客都爱的地方。
乔妧摆了一台落地扇在那,风吹着很是舒服凉快。
边辞从包里拿出他的绘画工具,铅笔不多时便在纸上沙沙游走。
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便利店的招牌,又低头快速勾勒几笔,神情专注得像在完成什么重要的创作。
乔妧侧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多想,很快收回目光。
他画他的画,她结她的账,同一个空间却犹如被无形之中分割成了两个空间,互不干涉。
人在专心干一件事时会特别投入,艺术家尤其明显。
边辞一个下午就没挪动过一下,偶尔会抬头对着店门出神,偶尔就是快速翻动画纸,铅笔屑在桌角堆了一小堆。
午后阳光由盛大强烈到消削,他终于放下了笔,长舒一口气,对着画纸满意地点点头。
傍晚时分,沙滩上的很多游客开始往回走。
边辞看了一眼托腮的乔妧,抱着画纸走过去,脸上带着点不明显的腼腆,“老板,送你幅画。”
乔妧愣了一下,面前已经递了一幅画过来。
纸上不是便利店的全景,而是她坐在收银台后低头算账的样子。
铅笔线条细腻,把她垂眸时睫毛的阴影、握笔的指尖微微用力的弧度都勾勒得恰到好处,连她袖口磨出的小毛边都没放过。
背景里货架上的零食包装模糊成一片暖色调,却衬得她这个主角愈发清晰柔和。
乔妧惊喜,“好漂亮!谢谢。”
她指尖触及画纸,上边还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温度。
“下午看你算账时特专注,就没忍住画了下来,”边辞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没经过你同意,你要是不喜欢……”
“我喜欢的。”乔妧打断他的话,把画小心地卷起来,“你画得很好。”
听到她说喜欢,边辞胸口压着的那口气突然就松了,他眼睛看向她,“对了,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乔妧。”
乔妧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不提醒,她都忘了这回事。
乔妧,边辞在心里默念三遍。
“妧妧余春瓮,浓彩岚烟,槛外流莺哢。”
边辞缓缓吐出这句诗词,脸上的笑意正浓。
睫毛颤了颤,乔妧看他。
门口的风铃响动,玻璃门被推开,时禹进来。
在看见乔妧面前站着的边辞时,他脚步顿了一下。
“你回来了,过来。”乔妧眼睛亮了起来,招手喊他。
时禹过去站定,边辞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他来。
“他叫时禹,是我的男朋友。”
听到她介绍自己的地位,时禹微蹙的眉毛舒展抚平,心里的那点小芥蒂荡然无存。
他学着电视剧里霸总的打招呼方式,手伸出去,杵到边辞的下巴处。
边辞下意识地往后边仰,也幸亏他反应够快,才没有被面前这位叫时禹的人戳到。
握个手而已,有必要举这么高吗?
边辞不禁腹诽,但他面上还是温和有礼的,伸出手握住时禹的手并且用力往下压,试图带回正确的高度。
“你好,我叫边辞。”
时禹才不管他叫什么,眉宇耸起,手臂青筋脉络凸起,他在默默使劲,边辞硬是压不下去。
目睹全过程的乔妧扶额。
“时禹,放手。”
乔妧出声了,时禹才收回自己的手,傲娇似地别过脸,挤进收银台和乔妧紧紧挨着。
为活络气氛,乔妧转移话题,她打开那幅画给时禹看,“喏,你看,这是边辞送给我的,画得真好看,对吧?”
边辞笑笑,时禹立即捕捉到了这抹笑容。
妧妧夸他,所以他很得意吗?
时禹不高兴地撇嘴,乔妧说什么他都没注意听。
直到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时禹才在她的手心写了一个字:丑。
乔妧嘴角挂着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有点无语。
不过她肯定不能如实转告,于是就没事人一样打着哈哈看边辞,同他解释:“时禹说你画得好看。”
哪有!
时禹霎时瞪大了眼睛,忿忿地瞪着边辞。
边辞没有注意到,看着乔妧笑开,“是吗?”
“你男朋友真有品位。”
时禹所有的不满顿时全部被卡在了喉间。
他轻哼,自己一个人坐到了折叠桌前,背对他们。
乔妧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又闹小性子了,没有急着哄,转头和边辞又寒暄了几句。
“那我明天还来你这画,你这儿的光影,比海边还耐看。”
“好。”
风铃一响,时禹才悠悠转过身来,他知道那个讨厌鬼走了。
抬起头,和乔妧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时禹赌气似地率先错开视线。
乔妧无奈摇头,话没几句,脾性不小呢。
到了晚上睡觉,时禹也不让抱,自己一个人侧身躺着,占据一条线的位置,和乔妧之间的距离能塞得下一头牛。
乔妧看着他的背影,眸光闪了一下,试着靠近,“傻鱼,你是吃醋了吗?”
时禹哼唧了一声,指尖死死攥紧被单。
“过来,我抱抱你。”
乔妧朝他伸出手臂,时禹却没动。
“那我以后都不抱你了。”乔妧故意道,眼睛一直留意别扭的鱼。
时禹后背明显僵了一下,很快他翻过身,粗鲁地扯过她的手搭上他自己的腰肢,钻进她的怀里喘息。
乔妧身前的凸起被咬了一下,她就扯他耳朵,时禹抬眸,水汽蒙蒙的眸子可怜兮兮瞧她。
他比划:你刚刚一直在看那头狮子!
狮子是他给边辞起的绰号,因为他的头发散开时像狮子的鬓毛。
乔妧唇角轻微动了一下,想笑但顾及着怀里的鱼还在生气,就又压下了笑意。
“没有一直看他,只是出于礼貌而已。”
“我一直在看你好不好,你坐在桌子前都没有看我,只留个背影面对我。”
一下子,问题就转移了,时禹成了那个该心虚的一方。
他愣住,似乎在理清这件事的是非对错。
乔妧趁机低头亲了一下他的眼皮,亲完左眼亲右眼,惹得时禹心里开心得要冒泡,眼皮痒痒湿湿的。
耳根的红慢慢蔓延到脸颊,他放弃思考和计较。
“不生气了?”乔妧问,眼尾狡黠勾起。
时禹轻轻“嗯”了一声,尾鳍化出的虚影在身后悄悄晃了晃,像只被顺了毛的大狗。
突然,他翻身换了个姿势,身体压住乔妧,俯身伸舌头舔舔她的嘴角。
以后,只准看我。
他漆黑的瞳仁摄住她,唇瓣微张,意乱情迷但尚且没有丧失理智,乔妧辨别出他的口型。
窗外的风卷起帘子,昏暗的卧室里是交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