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饲养指南 第1章 第 1 章

凌晨六点半，天空还是没有一丝阳光照射出来，灰蒙蒙的，一层又一层乌云笼罩上空。

路上行人似乎早已习惯，裹着大衣匆忙行走。

七点准时到，基地内的警报声准时响起，路上的行人又从口袋中拿出口罩戴在脸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冷漠麻木，像是没有一丝生机。

警报声才一响起，人类基地最外层的边缘开始升起一股金色能量光罩，仔细看去像是一块又一块六边形玻璃，它们从边缘开始搭建，转瞬的功夫就已经笼罩在天空，在人类基地最中心的时间塔顶上会和，形成牢不可破的保护罩。

而就在保护罩搭建没有多久，光罩外面的天空越来越黑了，让人不禁联想暴雨来临前的黑云，只是可惜外面并不会下雨，而是会渐渐弥漫起一层厚厚的毒雾。

连年不散的毒雾遮挡了太阳，光线也逐渐变得昏暗，不过大家早已习惯，头顶上的能量光罩会代替太阳给人类基地的人带来那微弱的光明。

街道上毫无植被，只有冷冽的金属光辉，整个地面上都是金属铺设而成，能够有效挡住很多变异生物，在高于地面上空一辆悬浮动车驶过时，看到这大家才有兴趣抬头看上一眼。

悬浮动车缓缓在地面的站台上停下，动车上下来的人并没有很多，很快，一个高大的男人吸引住了大家的目光。

男人很高，目测接近一米九，高大的身形给人极重的压迫感，他没有戴口罩，眼眶深邃，鼻子立体，黑曜石般的眼睛中血丝遍布，带来一丝颓丧，可这丝毫折损不了男人原本的英俊。

大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并不敢多看，因为男人穿着军装，腰间甚至带着一把手枪，压迫感更甚了。

末世来临，大家对于军人更加敬畏。

人群中也只有一位不懂事的小孩才敢在他走过以后放肆盯着他的背影看，眼睛闪过一丝坚定，仿佛在暗下决心以后定然要成为那位帅气的军人。

只是，目光在落在那人左手臂上时微微一层，那里有着一块不属于墨绿色军装的黑布，上面只有着一个白字丧。

原来那个人家中有人离世了。

离世对于这个五岁小孩来说却是很陌生，他从出生起就在人类基地中受尽保护，并没有遭遇过灾难，而若是年纪稍微大点的人却是早已接受死亡甚至对于死亡产生麻木了。

秦桐走在路上，行人无一对他表示敬畏，可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都陷入自己兄长死亡黑暗情绪之中。

他有一个长相相似的孪生哥哥，两人虽然是双胞胎，可出生后在一起还没超过一个月就分开了，他跟着祖父，哥哥秦梧跟着父母，祖父和父母之间像是有着不可说的隔阂，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连带着秦桐也没有见过父母。

直到秦桐七岁时才和自己父母以及那位哥哥见第一次面，四人相见的第一面还真是滑稽，谁也不认识谁，秦桐整个人像是从泥塘中滚出来的一样，脏兮兮的。

秦母是书香门第的小姐，琴棋书画皆精通，闲暇时最爱插花等文艺活动，对于这个皮掼了的小孩子是怎么也管不住，时间久了，多年来的思念也变成了嫌弃，每每看见秦桐都要说教一番。

秦桐祖父是军区司令，对于这个孙子也是抱着让他入伍的想法，所以从小管的极严，四岁时就扛着一根小木头跟着军区的士兵一起训练，一天下来又累又脏，偏偏这么小的人不怕苦不怕累，把秦老爷子满意的不行。

秦桐幼时与父母相见较少，每次见面秦母还得说教一二，久而久之，双方谁也看不上谁，时间长了与父母关系淡的就像是一杯白开水。

后来，末世来临，毒雾笼罩上空，动植物变异，对于人类有着极强的威胁，十五岁的秦桐又不管跟着父母躲到安全区的意愿，毅然决然跟着秦老司令前往前线清扫变异物种，这才为剩余人类建造一处安全之地。

对于父母，秦桐没什么感觉，可对于这位哥哥，他一向是在意的，甚至心中还有些喜欢，毕竟他们是孪生兄弟，从娘胎中带来的联系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的。

秦梧是死于心脏病发作，他的死亡来得过于突然，家中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悲伤笼罩着整个秦家，就连秦桐一向不喜情绪外露的祖父也红了眼眶，他的母亲更是难过的要死，醒来就是哭，眼睛都快哭瞎了。

秦桐也很难受，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跨，秦家的未来肩负在他的身上，他必须冷静处理秦梧的身后事，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会拿着一朵白菊放在秦梧的遗像前，默不作声地陪他最后一程。

今日是秦梧丧礼的最后一天，按照原本的计划今天晚上他就应该赶回前线，空出时间来到这个不起眼的小房子，也只是为了秦梧的最后一个遗愿。

门口早已有人等候多时，那人穿着白色大褂，脸上带着金属边框眼镜，头发用发胶全部梳到了脑后，自有一股精英气质，只是在看见秦桐时，脸上立马扬起讨好地笑意。

“秦上校，久仰大名，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金易铭伸出手。

秦桐伸出手握住，这才将目光放在那人身上，那人看着也就四十出头地样子，但头发大部分已经花白，比同龄人老了快十岁，他知道这人和秦梧一样是搞科研的，这些知识分子一搞起科研来就不要命，头发大把愁的花白。

“我时间有限，你带我去看看那人。”秦桐神色淡淡。

秦梧死前的遗愿不是别的，而是让秦桐照顾一个人，这个遗愿让秦桐困惑但还是答应了下来，他常年呆在前线，经常要离开基地前往危险地带为人类带来物资，拜托他照顾显然并不是一个最佳选择。

等秦桐走进房子中，看见那人时满心的疑惑这才解开。

房子中空间有限，东西并不多，看着更像是个临时住所，除了一些颜色怪异的实验药剂就只有一个巨大的水箱，等秦桐看去时眼睛就挪不开了，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也忍不住瞳孔震惊。

水箱中躺着一个人，不，准确来说是一条人鱼。

秦桐走了过去，这时候，金易铭正好将水箱中的灯光打开，秦桐更加清楚直白看见这条人鱼。

他长的很好看，皮肤很白，头发很长，像是水藻一般飘散在水中，鱼尾是蓝紫渐变的，最下面的鱼鳍到了近乎透明色，好看的像是属于童话世界的人鱼王子。

秦桐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走进水箱，将手掌贴在透明玻璃上。

那条人鱼像是被刺眼的白色灯光所惊醒，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眼睛竟然也是蓝色，浓郁的像是大海的最后一抹蔚蓝色。

他像是诧异陌生人的来临，蓝色眼睛中带上一抹好奇，缓缓靠近水箱的透明玻璃，秦桐这才发觉原本很大的水箱于他而言有些逼仄，整条鱼唯一能做的动作只能是翻身而已。

人鱼透过玻璃看着秦桐手掌的纹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秦桐顺着他的动作往他的手看去，那双手和人的几乎一摸一样，就连指甲都修剪的整整齐齐，指甲盖处透着淡淡的粉色。

他抬起头，蓝色眼睛落在秦桐身上没有移开，忽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将手掌贴在秦桐手掌处的玻璃上，仿佛能透过玻璃感受到人身体的温度。

这个人好热，是他所能感觉到最热的人，蓝霁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么暖的温度了，不自觉有些留恋，双手撑在玻璃上，额头小心翼翼隔着玻璃贴在秦桐的手掌下，温顺的模样让人心头发软。

金易铭笑了笑，这个笑容比起之前的讨好更多了几分真心：“他看起来很喜欢你。”

莫名的，秦桐听见这话心情好了不少，想要收回的手也继续放在玻璃上，对于金易铭，佯装不在意道：“是吗？那还挺听话的。”

人鱼并没有维持这个臣服动作很久，他很快再次闭上眼睛陷入沉睡之中，金易铭见他睡了以后只好关上了水箱中的灯光。

得知自己照顾的人是条人鱼，秦桐总算是明白秦梧让他照顾的苦心，只是这条人鱼从何而来就必须解释清楚。

金易铭像是早就准备好了，没等秦桐主动问就开口解释了。

“这条人鱼是不久前在感染区的海边捡到的，受了伤，脑子也好像失忆了，秦梧先生看他可怜就将他带来了回来，并聘请我照顾他。”

秦桐看着他，金易铭毫不畏惧直视秦桐的目光，半晌后，秦桐收回目光，淡声道：“我会将他带走，按照我哥的遗愿照顾好他，现在我还有事，我的副官会来接他走。”

金易铭在听见还会有其他人知道蓝霁的存在后罕见露出一丝慌张，这逃不过秦桐的眼睛，不过很快金易铭调整了过来，并附带上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的身份特殊，越少人知道越对他安全。”

秦桐冷声道：“只要我下令，没人敢说出去。”

金易铭闭嘴了，他知道面前的男人并不是开玩笑，有了秦桐的保护就算有人知道蓝霁的身份也不会多说一句嘴。

他彻底的放下心来，心态又变回了原本的懒散，亲自将秦桐送出门口，更是不怕死的多问上几句。

“秦上校，你怎么离开？会有专车来接你吗？”

秦桐淡淡地回他：“坐动车离开。”

金易铭听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像是诧异像秦上校这种位高权重之人居然舍得下凡坐动车，只要一想到秦桐统一刷卡坐动车，金易铭就稀奇的直摇头。

秦桐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居然明白了他现在正在想什么，忍不住说道：“我也是人，坐动车有什么奇怪的。”说完不在看金易铭一眼大步离开。

末日下的人类基地资源有限，没有多余的材料给群众建造悬浮汽车去售卖，也没有多余人口管理汽车交通，为了方便人类基地的人们出行，联邦政府统一建造动车，完美解决人民出行的问题，不过军人和科学家等特殊职业在这一方面有特权，不必像普通人一样挤坐一辆。

像秦桐这种有地位的军官一般会配置汽车，所以金易铭听说他坐动车来这才好奇了起来，不过金易铭并未多想，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外出了，人类基地早已大变样，不像十多年前一样秩序紊乱，处处充斥着悲伤与痛苦。

晚上的时候，金易铭可算是等到了秦桐的副官，原本他还在担心那人好奇的目光，没曾想将人鱼装在车上，那几位军官都没有流露出一丝异样，金易铭这才发觉自己的担心是有多么好笑。

秦桐并不是他们之间的任何人，他是整个人类基地最年轻的上校，也是他和另外几位长官带领着军队建立人类基地，如果他都保不住人鱼的话，那还有谁能保护得了他。

秦桐的副官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见所有事情准备妥帖以后冲着金易铭礼貌点头后正准备离开。

金易铭犹豫再三后还是叫住了几人，笑着抱歉道：“能让我和他道个别吗？”

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副官同意了，并贴心站在了远处等待。

金易铭来到后座，里面有一个白色浴缸，人鱼闭着眼睛躺在里面，手搭在浴缸边上，那双手甚至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中已经发了白起了皱。

看着那双手，金易铭想到了过往，眼神中的痛苦一闪而过。

听到声音的蓝霁抬头，蓝色的眼睛中带着些许困惑，金易铭神色恢复，将自己手中的保温盒放在了车子中摸着他的脑袋嘱咐道：“里面有我做的蘑菇汤，记得在路上吃。”

蓝霁还是觉得困惑，一双眼睛就这么好奇地看着他，像是初生婴儿对于世间万物都好奇。

这孩子算是他看着长大，心里早就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了，如今看着他即将离开心中如何能不担忧呢。

但是金易铭多余的话依旧没有多说，只是像他小时候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以后的路就要自己走了，记得不要相信任何人。”

直到蓝霁点头，金易铭这才放下后面的车门，看着车辆远走的车影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