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山崖,山风很硬,帕沙裹紧了身上的防风外套。这还是从一开始的小服装店里扒出来的,穿在身上能抵御山顶夏末秋初簌簌的寒风。进入末日进化时代之后,万物在复苏,充满生机的同时地球也带给了陆地上的生物很多挑战。像温度,以前的夏天都是走高的状态,但没有了人类大范围工业科技生活的影响,现在的夏天温度最多不超过20度,很舒服但山顶的夜风很凉,远没到可以穿短袖的程度。
帕沙是欧洲偏寒冷地带的人,与东方一座古老的国家毗邻。最初生活的地方也是常年温度偏低,所以很适应这里的夏天温度。只不过因为灾难的降临让他们不得不离开常年生活的小镇朝陌生的领土进发。这时已经没有所谓国家的概念,有的只有聚集在一起的一个个人类聚集地或者聚落。他们生活在了半原始人半科技的状态中。
能活到现在帕沙很知足,也很感谢一开始带着他走了一路的猎枪手,要不是他年龄大了身体不好早早去世,帕沙估计会给他养老送终。他是个孤儿,从小没得到什么父母的疼爱,但却在一个陌生的老人怀里得到了第一个温暖的拥抱。
他把他的坟埋在了据说是两个国家的交界线上,这样无论他在哪头他都能看到他,或许有一天他还会经过那条国界线当做扫墓去看看他。
想到这些帕沙有些伤感。往事不可追,他能做的唯有向前。现在有了瓦索尔和其他两个同伴的陪伴,他还有一个基地要建设,以后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抱着这样的憧憬他继续查看瓦索尔的状态是否有异常,还好并没有。进化也不是想来就来的。虽然这次才来的比较凶猛,还是在一个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意外之中。帕沙觉得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但还是有很多预料之外的变故出现。这是非人力所能控制的。
巨鹰不准他们离开,看样子这段时间他是去巡视去了。这里离他们的领地不远,处于基地的正东,有时候狩猎和采集的时候也会经过这里,所有会有人看到巨鹰。他们身上味道浓郁,而且鹰的视力极好,这么大的体型一个滑翔就能飞出去很远,到他们的基地那点距离简直连开胃菜都算不上。估计比汽车的速度还要快的多。
想想得到这头鹰的好处,帕沙都忍不住流口水。当然不是充作食物,而是作为自己的战斗伙伴加入他们的基地。在这个以兽为尊的世界,人类的力量可以很渺小又可以很强大,如果能利用好先天的头脑发育优势,和力量强大的巨兽缔结,以后就不用害怕别人的攻打和恶侵占领地。原来这里不是侏罗纪,而是单纯能给人类留一丝挣扎苟活余地的末日世界。
随着世界进化的规律慢慢被摸清,帕沙心里越来越有底气。
“精神力吗?”他喃喃的说着。“如果瓦索尔一定要过这一关,那我也会想办法让他尽量度过的舒服一点。”
巨鹰回来之后帕沙做出要回去的举动。他和巨□□流有障碍,而瓦索尔的力量又不够强大,无法窥探到巨鹰的感受以及传递自己的想法。他废了好大的劲巨鹰都不准他离开,无奈之下其他人只能先行离开。
本来瓦索尔不同意想要留下来陪他,但帕沙担心基地再次受到巨兽的威胁,让他赶紧回去主持大局。
临走之前他还在劝说瓦索尔:“我这里没事,很安全。大概我们的基地也在巨鹰的巡视范围之内。它之所以没对蛇骨人动手,大概是因为缔结之后不论是人类还是蛇类体内的进化因子都会降低,纯度不够。那些人又将缔结的伙伴隐藏的很好。但这次不一样,他想要我的帮助,将我看成是保护他孩子的一体,说不定会将我们当成奴隶对待,我们的领地也会成为他的领地。”
帕沙无奈一笑:“虽然这么说你会听起来不适,对在海洋里生活的自由自在的你来说,陆地上的规则简直太离谱了,但巨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这个奴隶并不是我们人类遣词造句里那么肮脏的意思,而是自己的所有物。我试试看能不能把它带回去,如果可行你们应该会看到我顺利回来。如果不能,它应该也不会伤害我。只是可能我要另外想办法逃出去了。”
瓦索尔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那些人回去了。
现在山顶上只有他和这只鹰,鹰嘴是灰白色的,像是很久没喝水的人嘴上起的皮。帕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联想,他只是想观察这头巨鹰。
末日到来的时候他还没参加毕业仪式,没机会套上那套代表着博士生的毕业服。虽然很遗憾,但也很幸运,他没踏入社会正式工作,否则以他的性格肯定要受一番磋磨才能有自己的事业。
山顶的风还是很冷,但那只大鹰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两只脚立在悬崖边,厚重的翅膀略缩在背后,一双眼睛装的全是沉默,像一个安静的思考着,面对着这片只能看到绿海的景色,看久了会感到寂寞。
“你应该在找那只雌鹰吧?”帕沙忽然福至心灵,从那种沉默的眼神里发现了什么,点出来和他交流。
大鹰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
帕沙指指鹰蛋又指了指他,大概意思就是问他,雌鹰哪儿去了,希望它能明白他的意思。
巨鹰深沉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缕哀伤。帕沙忽然感到痛心。“她死了吗?”
巨鹰转过头没回答,但沉默的背影好像告诉了帕沙答案。
“我知道,你很难过。你想找到它吗?”这么残酷的生存环境,这么大的鹰死去就和鲸落一样,一鲸落万物生。
巨鹰没回答,即使他回答了作为人类的帕沙也听不懂。但他能感受到那股哀伤。同为在地球上生存的人类,他知道伴侣的去世有多难过。
他忽然感到悲哀。一种无力感从心底里窜上来,就像这些日子的疲于奔命。
帕沙一直守到蛋壳破碎,期间巨鹰不允许任何人上山来看望他,但会给他带食物。这期间大概过去了六七天,帕沙猜测正好是小鹰孵化的关键时刻,巨鹰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才会留下他。但基地里但凡有过来侵略的攻击性生物都会被他赶走。就像帕沙说的那样,他俨然将那里当成自己的领地。
雏鹰刚孵化,羽毛上还沾染着蛋壳里的液体。风一吹就风干掉了,变成固体蹭在雏鹰的翅膀上。它们嗷嗷待哺大张着一张张嘴等待巨鹰的投喂。帕沙一共看了十四天,在小鹰刚开始长绒毛的时候巨鹰也没放他离开,但是他等来了瓦索尔的愤怒。
他没让其他人跟过来送死,自己一个人迅速的奔跑在巨鹰的地盘上。那只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继续将头插在翅膀里看守者雏鸟。
瓦索尔被彻头彻尾的无视。他这才知道被这头鹰给耍了。它只是担心他们过来打扰,也有一点害怕他们威胁到雏鹰的关系。但不意味着一个人都不允许留。帕沙心道,这还是头颇有人情味会动脑筋的鹰!
看着脸都被气红了的瓦索尔,他笑着拉他一起坐下:“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不是告诉过你了不用担心?”
瓦索尔气愤的说道:“那它也不能扣着你不放啊,它可是头雄鹰!”
帕沙觉得更好笑了:“别胡扯,吃醋也要有个限度。再说我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的,它不是还帮我们看了很久的领地吗?怎么算都不亏,别生气了。”
可瓦索尔还是气愤。他一屁股坐在附近的地上,反驳他说道:“你一天就知道领地,领地,你可是我伴侣,算起来我都有十四天没跟你在一起过了,怎么算都是我吃亏。”至于其他人?谁管!谁都没有帕沙重要!
其实帕沙也不知道他这么浓烈的情绪是打哪儿来的。从他们俩在一起就是件很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桥段,只有时间到了,感觉到了,顺理成章的在一起。帕沙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即使偶尔会有一些很浓烈的情绪也会很快消散。瓦索尔虽然一直不说,但他知道他心里有他,这比听了什么甜言蜜语都要来的踏实。
这次或许是巨鹰真的做的过分了,他以前一直在搞研究从来没谈过恋爱,但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也知道情侣之间只要经常见面的。所以能让瓦索尔觉得这是件大事,或许真的过分到了一定程度吧?
帕沙拍拍巨鹰装睡的羽毛,提醒他自己是不是应该下山了。
“你要找个人来帮你看着幼崽,我们基地里换谁都行,不一定非得是我。我给你叫来之前那个小伙子,他看起来也不错。”巨鹰没反应,等同于默认了。
虽然知道它听不懂,但帕沙离开的时候它没阻止,只是从翅膀下露出一只眼睛,那里呈满了揶揄和嘲笑,仿佛在笑话他一条人鱼连自己的伴侣都救不回去。
瓦索尔一下子就炸了,任凭哪个雄性看到这种嘲讽都会不淡定的吧?不过后面瓦索尔眼珠一转,揪准了巨鹰身边没雌性这一点专戳鹰心最痛的地方。
“我知道你能听懂我们的话,你不就是嘲笑我力量没你强还在你面前耍脾气吗?可以啊,那我也要跟你秀一波恩爱。看,这是我伴侣,他还好好的在我身边。我不知道你们鹰类是不是在一起生活的,如果你的伴侣还在,你们都是一起生活的,那你这只雄鹰就很失败了,连个伴侣都没留住。”
“欸——”帕沙阻拦的不及时,让瓦索尔顺嘴全都说了,也只能在心里叹气。
那只鹰听到他的反应,一下子站了起来,鹰眼里透露出浓烈的愤怒,就像被戳到伤疤的巨兽,好像下一秒就要吃人。
瓦索尔:“怎么,只准你笑话我,不准我戳你伤疤?哎呦~看起来你老婆应该是没有了,你都这么难受了还不知道有同理心一点照顾照顾别人的感受?活该你这只没有道德又嫉妒心很强的鹰倒霉。”
然后他就被一只巨大无比的翅膀扇到了对面的岩石上。
帕沙很无语。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男人也能因为一点小事而变得幼稚无比,尤其是碰到感情上的事的瓦索尔。他也忽然意识到,原来这头鹰真的能理解人类传递出来的脑电波,这个世界真神奇。还有就是,他好像喜欢的没有对方那么浓烈欸……忽然有点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