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家养实录 第9章 守山人与黑熊5

颜月打开桌子上的档案册，“陈异择，十年前在八重国因为过失伤人做过牢，到人间打工后又因过于笨拙被辞退，说说你为何要伤害那些建筑工人。”

陈异择眼睛通红，不受控制地狂躁起来，好在手脚都被绑着，暴走的状态持续了好久才因为力竭停下来。耳机里传来江雪的声音，“颜队我问过狱警了，他从被送过来就是这个状态，根本无法审问，建议我们直接查看记忆。”

颜月和姚初交换了个眼神，目前看来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姚初在平板上点击查看记忆，这种审讯手法一直被诟病侵犯人权和**权，但这么多年来却一直被保留着，尤其面对修为较高的妖族只能采取非正常的手段。

提审室里响起读取记忆的语音，陈异择头顶上方垂下一束白光。颜月和姚初戴上特殊的眼镜，便可看见陈异择的记忆。

陈异择出生在八重国一个知识份子家庭，爸妈都是科研人员，收入稳定。陈异择是他们第三个孩子，前孩子两个都很聪明，只有陈异择直到八岁都未开智。十四岁才学会化人形，学习也跟不上，基本都是班级里倒数一二的成绩。他的父母一度以为孩子抱错了，还去做了DNA鉴定。他学习跟不上，生活上又很笨拙，不像哥哥姐姐那般聪明，直到他十六岁，父母彻底放弃了，他也成了父母眼中彻头彻尾的废物。

他拼了命的学习，起得比别人早，睡得比别人晚，可就是学不会。因为表达能力有限，同龄人都不喜欢跟他玩，他总是一个人，孤独的上学，独孤的放学，看着别人成群结队说说笑笑的走着，他永远都是一个人。回到家还要忍受父母的辱骂，从一开始的笨熊，蠢熊到后来的废物，烂泥扶不上墙。陈异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黄昏时分他一个人坐在公园的秋千上，看着夕阳西下，只有这短暂的时间才是属于自己。他只是个资质平平的孩子，可是父母偏偏不愿意承认，觉得自己那么聪明怎么会生出那么愚笨的孩子。他也努力了，可生来就是如此，付出百倍的努力也跟不上别人。

十六岁那年他的父母总算认清事实了，放弃了他，不再管他，连骂都懒得骂了。他们的科研取得了重大的突破，市里奖励了一套房，带着哥哥姐姐搬去了新家。陈异择就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没人管没人问。他也彻底放弃对父母之爱的渴求，早早辍学去打工，但因为太笨拙，总是被老板和工友欺负，工作换了一份又一份，有次洗盘子，不小心摔碎了几个盘子，领班对他破口大骂废物。这么多年他一直逆来顺受，当再听到这声废物时，他狂怒了，野兽的本性彻底被激发出来，一拳将领班打成了半身残疾，也因此做了五年牢。其间父母没有来过一次，他们觉得丢人。

陈异择刑满释放后来到人间打工，因为力大无穷，在建筑队做得还挺好，可谁知道碰上开发商跑路，一年的工资一分没拿到。他对生活彻底失去了信心，寻了个山头恢复黑熊本来的样子，他觉得当一头熊挺好的，不用忍受辱骂，也不用被人歧视。

那片山头便是郑前承包的山头，陈异择很奇怪为什么有人住在荒山野岭，老人每天上山下山都很费劲。直到有次看到老人赶走几个偷木工，才知道老人是守山人，他和几个伙伴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把这片荒芜的山头变得郁郁葱葱。陈异择不理解，心里却莫名的佩服。

他藏在树林里，平时吃些蘑菇和野果子，有次他闻到一股诱人的肉香。实在经不住诱惑，他追着味道跑过去，看见郑前在小木屋前架起了烤架，金黄的肉片，熊化的陈异择口水直流。乘老人转身去屋里拿东西的空隙，他偷了一半过来。烤肉还刷了蜂蜜，不要太好吃。

烤架上突然少了一半的烤肉，郑前震惊不已，但并没有因此吓到。没过几天，郑前又支起了烤架，这次他烤了更多的肉。烤好又转身去了屋里，陈异择又去偷了一半的烤肉。老人出来后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惊讶，脸上带着笑容，温和地对树林喊道，“下次不用偷，我请你吃。”

陈异择手捧着烤肉，觉得这老头很奇怪，他可是黑熊啊，普通人看到他的模样吓得要犯心脏了，他竟然还要说请他吃烤肉。

几日后，老人又如约烤起了肉，还准备了一坛子蜂蜜。郑前坐在小方桌前等着，陈异择在犹豫要不要过去，纠结了很久，还是现身了。郑前看见一头黑熊走过来并无太大的惊讶，慈祥地笑着，那个笑容让陈异择想起自己的小学班主任，也是个慈祥的老人，别人都说他笨，只有他会摸着陈异择的头说，“没关系，学习不好，但是你力气很大，有别人没有的优点。”

陈异择眼前有些模糊，郑前还是慈祥温和地笑着，“坐下吃吧。”

陈异择满腹疑问，这个老头疯了吗？他可是黑熊啊，不怕被吃了吗？竟然还邀请他一起吃饭。尽管如此，他还是坐了下来，其实为了不吓到老人，他把身型缩小了成**岁孩童的大小，看上去就是一头幼熊，没什么攻击力。

郑前笑得很开心，“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怪人？”

陈异择没有说话，郑前依旧笑得慈爱，“我之前巡山发现了熊掌印，在我的屋后也有，但是你没有伤害我，我就在想你一定是个善良的孩子。上次也是你救我对不对？”

陈异择低头吃着烤肉，茫然地看着郑前认真地点点头，郑前已是花甲老人，人生已经走过大半，什么没经历过，更不会害怕一头黑熊。其实郑前寻着他的脚印观察过一段世间，有次下雨他不慎滑倒，醒来时已在木屋跟前，由一开始的害怕，到确认这片山头或许住着一个善良的生灵。

初夏的午后，一人一熊坐在一起吃着烤肉。就这样，陈异择经常来郑前的木屋吃烤肉，郑前还养起了蜜蜂。天热的时候，陈异择还到郑前的小木屋里乘凉。郑前一个人似乎很寂寞，总是自说自话，“许多年前以前，这片山头什么也没有，有次发山洪淹了村子，我爸不知从哪里听说只要有树，就能防止水土流失，就带着几个弟兄开始种树，一开始村里的人都特别不理解，不知道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后来山头慢慢变绿，大家也开始意识到种树的意义，我和几个小伙伴继续着这份事业，如今我也老了，他们也去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守护这片绿林。”

郑前眼泛泪花，陈异择拉拉他的衣角，拍拍胸脯，郑前笑了起来，“谢谢你。”一人一熊，时常在山林里巡视，有时候他会帮着郑前干些重活，帮他驱赶那些偷树的人，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陈异择觉得做一头熊也没什么不好，他遇见了一个和他一样独孤的人，这个人不会贬低他，也不会看不起他，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替郑前守好这片山林，保护好这里的每一棵树。

他们经常一起采摘野菜，一起看日落，似乎从他出现以后，郑前没那么寂寞了。郑前视力退化，写信总是需要带老花镜，写了很多信却一封也没寄出。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到一个月前，那天有个穿西装的男人带着合同上山了。陈异择躲在小木屋的后面，屋内的两个人争吵得厉害。

郑前嘴唇发白，手开始哆嗦起来，“走，我不会卖山的。这片山林是我们两辈人努力来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卖的。”

郑森把合同拍在桌子上，“我就不懂了，你固执什么，守着这片荒山野岭做什么，我给你买了大房子，还有人伺候着，你为什么一定要赖在这儿。你把合同签了，一个亿就是你的，拿着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郑前气得捂着胸口，“我不要钱，这片山头多少钱我都不卖！”

郑森也来气了，“郑前你固执什么，有钱不赚，是不是傻子？”

郑前拿起合同甩在郑森脸上，随即后仰过去，郑森吓坏了，马上背上郑前下山。陈异择看着郑森把郑前背下山，也不敢跟上去，就这么等着，等了又等，一个月过去了郑前还是没回来。山下开来了挖掘机，施工队搭起了铁皮房，推倒了不少树。一天夜里，这片山林被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有个人在陈异择耳边说出了真相，郑前已经死了，这片山林马上就要被建成游乐场了。

愤怒像洪水决堤，陈异择再也无法抑制，他发疯似地袭击了施工队，砸坏了他们的设备。

后面的记忆很混乱，有些片段像是被刻意抹去了。无法读取，颜月摘掉眼镜，“从他的记忆不难看出，他不是无缘无故发狂的，后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不单是因为郑前的死，肯定还有别的东西。而且陈异择本身灵力不高，怎么会突然暴增这么多，抽点血化验一下。”

江雪，“检验科已经在检验了，一两天出结果。不过看这头熊也挺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好不容易遇到郑前，结果…………”

姚初拷贝了黑熊的后半段记忆，“他发狂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郑前守护的山林要被开发，只是他为何突然灵力大增，还有盘踞在那片山头的鬼，一点儿记忆画面都看不到。”

颜月，“灵力强大的妖可以篡改和抹去别人的记忆，我猜他的记忆肯定被人动过手脚了。不过他本性不坏，不该落得这般下场，而且从他的记忆来看，他虽然损坏了施工队的设备但是并未伤人，他的记忆里没有丝毫伤人的画面。所以后面伤人的或许不是他………”

江雪马上来了精神，“可要怎么证明？八重国那边明显是想把所有罪名推到他头上，按照妖界通用律法，他要被抽去灵力，彻底变成一头普通的熊关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