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完成后 第27章 旧恨1

平心而论，魔宫头一年里，尔涯对贺锦君还不错。

秦理七日送一次物资，保障她的生活。她可以随意走动，在魔宫中探索。更不用说，他还从那只怪物口中救下贺锦君。

尔涯送回她居住的地方，路上两人聊了几句，尔涯的态度很温和，对贺锦君也很关切，如同他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救她的唯一原因是他心地善良。

面对尔涯的问题，贺锦君有一句答一句，把过去就编好的孤女生平说给他听。尔涯听了，微微一笑，道：“是吗？”

贺锦君心里打鼓，但面上也只能说：“是。”

这件事过后，两人快一年没再见过面。秦理定时给她送东西来时，贺锦君问他魔尊近日如何，秦理的回答常是，近日某地多雨魔尊去处理水患或者某城大旱魔尊引水救人。总之，这段时间魔界三天两头出事，尔涯忙于处理，不在魔宫。

贺锦君时常感觉，她的第二个任务将会失败。

夏季大雨，秋天妖兽作乱，冬日暴雪淹死数万人。次年的春天一到，尔涯跟着回来。也就是这个时候，贺锦君的日子不好过了。

生活里先是出现了些小问题，看的书突然被撕碎。晾好的衣服一下被风吹到房顶上，好巧不巧挂在贺锦君差一点能够到的地方。去井边打水，绳子一下断了，要不是贺锦君反应及时，她就会倒栽葱掉进井里。

这样的偶然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贺锦君和系统讨论，联想到尔涯近日在魔宫中，得出了结论。

可尔涯为何要这么对她？

在贺锦君已经成为魔后，距离现在已有几百天后，她才发现真正原因。

尔涯漫不经心的神色中隐藏着他对万事万物强烈浓厚的兴趣。

这世界的一切都是有趣的。呼啸而过的风有趣，天边变幻不停的云有趣，受了灾的城镇有趣，人有趣。

那个时候的贺锦君，就是尔涯觉得最有趣的东西。

跟随这些小打小闹而来的，是更恶劣的惊吓。

走到路上，面前突然出现个鬼脸，吓得她惊声尖叫，心脏砰砰跳个不止。

晚上修炼，莫名有什么东西敲打窗，她大着胆子去看，却什么也没有。

有一天忽然有只猫跑到贺锦君面前。

魔宫里面哪来的猫！

她知道必有古怪，却依旧在猫哀戚戚喵喵叫的时候心生不忍，蹲下去摸她光滑蓬松的毛。然后摸着摸着，手上触感不对，活猫一下变成死猫，背上鲜血淋漓。

贺锦君腿软发抖，看到手掌鲜红惊恐得六神无主，心里一叠声地问系统怎么办啊它死了我为什么手上都是血救命啊！！

系统：“冷静！你别动！！”

指挥她用灵力把猫托起来带到附近树下埋了，再打水洗手，把地面擦洗干净。

夜里贺锦君蜷缩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对系统说：“我感觉有猫叫。”

系统很生硬地安慰：“没有，是错觉。”

贺锦君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隔几日，走在路上，平地居然刮起一阵狂风，旁边的树被连根拔起。眼看自己也要被吹上天，贺锦君当机立断，灌注灵力于脚下，稳住身形，跑出狂风的范围。

隐隐约约，贺锦君听到一声轻笑。

她对系统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系统道：“为何？”

“这些试探越来越危险了。后面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更可怕的事。”

次日院子里出现一只发了疯的妖兽，熊身熊头，却有八条尾巴，四肢着地，双目赤红，贺锦君猝不及防，一巴掌被拍飞。

墙上骤然出现一抹深色的印迹，现在的贺锦君还不太会用灵力保护自己，尽管已有金丹期的修为，依旧全身剧痛，喉咙犯起恶心的腥甜，立刻呕出一摊血。

妖兽一击即中，嘶吼不止，猛烈发起进攻。贺锦君强忍痛苦，挣扎着就地一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站起来拔腿就跑，心里大喊：“系统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系统：“你不要急！你能打得过它！”

贺锦君跑到井边那颗高大的树边，灵光一闪，三两下跳上了树，转眼爬到最高的树枝上，手紧紧抱着树。刚松口气，那八条尾巴的熊竟然也沿着树干爬了上来！

贺锦君吓得哇哇大叫，连滚带爬地跳下去。系统说：“你打它啊！！”

“我也想打但是你觉得我打得过吗！！”贺锦君绝望道。

“你的储物耳钉里有你之前买的符咒！扔出去！！”

“好！”

手颤抖地附上耳钉，取出几张符咒，看也没看，身子一转倒着后退，催动灵力，一股脑扔了出去。

轰隆隆！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黑色的浓烟弥漫，然而八尾熊从烟中走出来，竟毫发无损。

这下连系统的声音都带着绝望：“你全部扔歪了……”

贺锦君手忙脚乱，手抖得跟狂风中的枯叶，差点握不住新取出来的符咒。

咚咚咚，咚咚咚，心脏比看到鬼脸那天跳得更快，比看到死猫那天跳得更强烈，就像要从胸口跳到喉咙最后跳出来自立为王一样，除了系统的大喊，就只听得到心脏跳的声音。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瞄准八尾熊，将灵力灌注于符咒中，掷了出去。

八尾熊脚步一滞，刹那碎肉纷飞。待火光消隐，半个身子都倒在了地上，右腿处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胃里翻涌起难受，呕吐的**冲上喉咙，但是危急存亡关头，什么恶不恶心都顾不上！短暂的不适过去，贺锦君精神一振，心道苍天啊终于打到了！

她信心大增，手上动作不停，瞄准八尾熊，一个接一个丢出去，一炸一个准，符咒快要耗尽之际，八尾熊彻底倒地，失去了气息。

“它死了吗？”贺锦君惊魂未定。

“它死了。”系统说，“你赢了。”

贺锦君双腿一软，脱力跌坐在地。

这时迟来的疼痛席卷全身，刚刚被拍飞撞在墙上的背像要断开那样疼，嘴唇不知何时被自己咬出了血迹，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开。除此之外，胳膊腿上也全是细碎的伤痕，应该是炸八尾熊的符咒余威所致。

她望着地上无法认清原貌的血块，那尾巴耷拉在一摊血里，仅剩的毛发绕成一团，好像一个小小的熊。

生还的喜悦只持续了一瞬，贺锦君呆了一下，突然号啕大哭，涕泗横流。

“精彩。”

全程旁观的尔涯鼓掌赞叹，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他一如初见那般，华贵光鲜，高高在上，脸上怜悯似有似无，轻声问：“你赢了，不应该开心吗？为什么要哭？”

语气里竟是不惨半分水分的疑惑。

这次的打斗过后，贺锦君养了半个月的伤。八尾熊只是筑基期，可她已是金丹，有境界压制，但还是勉强取胜。

系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别人的灵力是靠自己修炼出来的，你不是。”

这句话一旦蹦出来，贺锦君就再也忘不掉，脑海里无时无刻不是这句话。这十五天里她是一点没闲，成天跑藏书室看书。稍微歇一会，这句话就又会跳在她头上，狠狠打她的脸。

尔涯见她如此努力，对她开放全部资源，包括不限于藏书阁、储物室、仓库。她找上面收藏的功法秘籍，按照招式一点一点练习。

还找到一本讲画符的书。作者说画符最重要的就是感受灵气的走向，每个符咒都有其固定的图案，也有固定的轻重技巧，绝不可多一笔，绝不可少一笔，否则定会失败。就算耗费运气画成功，功效也会千差万别。

抱着尔涯要杀她不管她用不用仓库里的东西都得死、早死晚死都会死的壮烈，贺锦君去尔涯仓库取了一百张初级空白符纸，找出特质狼毫笔，尝试画符。

画的是最简单的照明符，只需灌注些许灵力在其中，就可常亮一个月。因材料简单，价格低廉，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家中常备。

第一张，报废，因为下笔太重，刚碰到符纸就失败。

第十张，报废，灵气在中途断了一下。

直到第十七张，贺锦君全神贯注，凝神静气，灵力流转于指尖，小心下笔，缓慢但不停顿，一气呵成。最后一笔勾勒完成，符纸倏地一亮，贺锦君放下笔欢呼两声，对系统道：“我成功了！我好棒！！”

“你成功了！”系统夸她，“你太厉害了！”

不仅如此，贺锦君看书累了，坐累了，跑练武场，碰到送东西的秦理，逮着他求指教。秦理还真是老好人，就像系统不吝惜夸她一样，他也毫无保留地指点贺锦君。同她喂招时下手有轻重，打斗时收敛有度。

有几次贺锦君还碰到陆望云、万以丹等人，一样询问她们是否能指点她。

万以丹没回答她，走了，但陆望云看在尔涯的份上，同秦理一起当起她术业有专攻的老师。

死亡的压力下，仅仅十五天时间，贺锦君不论是灵力控制还是剑术亦或画符水平，全都突飞猛进。

修为一旦上去，无需睡眠也能精力充沛。之前贺锦君是出于习惯才每天定时睡觉，这下连睡觉都省略，不眠不休加紧变强。

伤养好的第二天，院子里就多出一只犀牛。

杀了犀牛，又来一只比人还大的马蜂。

尔涯连续不断地往里面扔妖兽，贺锦君觉得自己像古希腊斗兽场里用于给贵族取乐的角斗士，在一场又一场以生死为赌注的表演中洒尽鲜血，等待最后一场死亡的降临。

但是很快，尔涯就厌倦了看贺锦君与妖兽搏斗。

一日院子里传来动静，她出去一看，站着的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妖兽，而是一个魔修。

瘦瘦的，高高的，手指苍白纤细，皮肤惨白得像打了一层蜡，见贺锦君出来，便略微掀起眼皮，很淡漠地看过去。

后面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更可怕的事。她曾说过的话闪过脑海。

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