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七十载 第419章 图书馆

午睡醒来，收到三条消息。是伊凡的。

两个月前，我给他发了一张电子秤的体重照，说自己又瘦了。他没回复。

两个月后，他遥祝我中秋快乐，又解释自己当天匆匆起床赶地铁，忘记回了，之后和同事去贵州了。又说，现在我安定了，之前送他的米、油、燕麦，他都没动过，和他的生活习惯不一致，问我是不是还需要。

我蹙了蹙眉，冷静一会儿，回道：“中秋快乐，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说没有吃燕麦的习惯，可以理解，说米、油和他“习惯不一致”就是明显扯谎了。但我知道，他是不想欠我什么。原想说：“如果不需要的话，那就扔了吧。”但东西已经给他了，怎么处理是他的事。我怨他，如果不想要，为什么当初不直接拒绝？可又理解他，当初是我说东西多，想让他帮我分担分担，他大概不知如何拒绝，便答应了。——之后，淡聊了三两句，不再话下。

晚餐时，我回想，自己是不是双标了。安娜迟来的回复，我并不介意；而我却介意伊凡。我知道不是。安娜对自己的不在意并不掩饰，伊凡的解释里有太多漏洞。

大概是提出做朋友的一个月后，我庆幸自己的决定。庆幸自己在这段关系中快刀斩乱麻，庆幸自己清醒地从中抽离。我隐隐约约觉得这段关系不合适，却又觉得他为人善良不争，然而，我始终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即便我问过，但他的答案有一种讨好似的附会。要是自欺欺人地享受着这种平静，我也可以接受，只是，从更长远的角度来说，总隐忧两人走不远。什么时候开始有隐忧的呢？大概是从他说要断亲开始，又或者是他的一些令我震惊的言论开始。

我又想起了46。我们探讨过一个问题，他表现出同样的震惊，然后用一副居高临下的口吻“提醒”：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要想好后果。——我再想说什么，也没了**，想辩解几句，然而终究意识到，一个人的想法是不容易改变的。终究还是忍住了，只玩笑似的骂了他一句“46你个老6”，他回“顾导你个老8”。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46的“隐忧”。

当初我向小奇出柜时，他表现出的惊讶让我失落，我内心却觉得以后可能又要失去了一个好朋友。直到一个月前，小奇问我近况，又说起自己成功上岸的消息时，我才明白是我多虑了。我希望“46的隐忧”也是我多虑了。

午睡后，吃了碗河粉，提了一袋书，前去图书馆。还完书，找一张沙发坐下，重读《挪威的森林》。直子问渡边，你交往过印象最深的一个女生是谁？我想着，如果46问我，我会怎么回答。

不管46打听我的情感经历也好，还是分享一些日常也罢，都类似于我和睿大哥的相处模式。不同的是，我跟睿大哥很少谈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百无禁忌。同样地，那是一片我不会和阿伟涉足的领域一样。

然而和46，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成了我们为数不多的共同话题之一。我观察了一段时间，把污浊的话语吐露出来，人的状态确实好不少。孔子一直倡导修身，王阳明倡导“存天理，去人欲”，可我觉得“大禹治水，疏而不堵”更有效。

从图书馆出来，看到一对情侣正对着一朵针状花拍照，旁边有海芋。我想起那天跟46说，这是海芋，那是叶子花，他始终表现得不温不火、不咸不淡。据他后来解释，他在刻意保持距离，他对我心怀戒备。那天，我们逛完商场，逛完公园，然后回来买了杯杨枝甘露，去了书店，便无处可去了。其实是有地方可去的，只是我探测不到46的感受。他要是开心，我们可以去其他地方走走；他要是不开心，我们可以提前回家。但我既看不出他开心，也看不出他不开心。所以，我们去了地铁站。

我始终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想再待一会儿，好多好多事情我都没有问他。那是一只薛定谔的猫，活着的猫是“暧昧”，死了的猫是“拒绝”。我决定不打开盒子，于是，我不过问。后来我似乎明白《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里放孔明灯的那一幕，为什么沈佳宜问柯景腾想不想知道她内心的想法时，柯景腾马上拒绝。他不愿接受那个否定答案。于是，他连获得肯定答案的机会也放弃了。

46说我太痴了。或许，他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