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鼓 第6章 6

窗外面的乌云遮盖住了整片的天空，一直到翌日正午，还是灰蒙蒙。我夜里醒了几次，每一次看向外头总觉得心里头压抑得很。断断续续的做的几个梦，都是有关于故乡的回忆。很多的事情已经记不得，甚至分不清是真是假，只是残存着一点影子，在回忆里面挥之不去。我这一夜辗转难眠，李夏在我的身旁睡得却是很安详。我不知道等她醒来后，该怎么说，关于那个故事，我有新的头绪。在我看见那只鼓的时候，我的目光就被它紧紧地吸引着。当我来到了西镇，我的脚步就慢了下来，可是我的好奇却是一直是在增长。此时是凌晨五点一刻。我打开电脑，在文档里打下第一行字：汪洋从来没能想过，会在有生之年碰到这样的事情。

汪洋从来没能想过，会在有生之年碰到这样的事情。心爱的女子在自己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嫁人了。没能想到还没等来她的消息，就被更大的恶意击中了，如今竟然传出了她与自己私通的谣言。他想了想她平日里的她那张温软的脸，无论对待谁都是一副真切安然的模样。美好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女子。如果说有什么不好的舆论，是无论如何都与她扯不上关系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被加上了莫须有的耻辱的罪名，汪洋的心里像是烧着一团熊熊的火。

眼前这个传播谣言的人是谁？是西镇军阀曹市的独生女曹玲美。她为什么要这样中伤敏儿呢？如果说她们之间有矛盾，她和曹家有矛盾，她眼里的愤怒和悲伤又是从何而来呢？还有她是如何嫁到了曹家，她嫁的是谁？是曹市吗？汪洋的脑袋里一团乱麻。关于姜敏，汪洋的记忆，还是停留在几个月以前。几个月之前，她还是西镇的一个小山村里的一个普通的农家女。若是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也就是她的容颜干净，身材也纤细，没有一点是与那个抚养她长大的果贩子爹爹姜山相似的，也根本不像这小山村里出来的人。明明汪洋在南方的舞厅里所见过的头牌，什么明月，香娟，踩着细细的高跟，浓妆艳抹，整个人像打了油蜡一样的光亮。明明这些媚俗聪明的美人似乎更能套取男人的欢心。可是汪洋整个人就是搁放不下心思来。迪台上的音乐大声地播放着，他偏偏想起远在那天边的她来。

她已经出落得越发地标志了。村子里有不少的未婚的男人打过她主意的。可是姜敏一直独来独往的。回来的那一天，汪洋从村口的池塘边走过。那是一口老塘了，塘水还是很清澈的，四处都栽种了垂柳。塘后面有一条小路，一直通向远处的一座小山，姜敏就从那条小路上走来，柳条遮住了她一半的身子。她穿着一套浅绿的袄裙，扎了一个低马尾，散在右肩上。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姜敏。汪洋还记得她笑起来总是显出弯弯的眉眼来。于是他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放下，是一些猪肉和城里的特产，其实那也是要送到姜伯伯家去的。他上塘边洗净了手，就走到她的身旁来。“敏儿。”他有些腼腆地笑了。手还在衣上不停地挼搓着。“你我也有几年没见了，其实我一直都惦记着你。我在南方一直挺好的，生意也都挺好的。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其实他在火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在盘算这次回来，一定要完成的心愿。

几年前的这个时节，他跟随姑父南渡，此后一直都在外地做倒卖生意。这几年的时局动荡，却让这些人在这乱世之中挣了不少的钱。汪洋已觉混出了个名堂来，就跟姑父说开，将前几年存在他那儿的钱都拿回来，回家来，盖个新楼，娶个媳妇，也算圆了他父母亲的遗愿。那一天，在见她之前，他在心里，将想要说的话已经在脑海里默念了几遍。在村口的池塘边，他明明还对着那塘水，把它当成了姜敏，那沉静可亲的美人，演练了几遍的。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尤其她走得匆匆忙忙的，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留给他的只是一个有些落寞的背影。汪洋想要喊住她，或者追赶上前，可是脚下就像被禁锢住似的动弹不得。自那天之后，姜敏就人间蒸发了。他去姜伯伯家几次都吃了闭门羹。打听才知道，姜石最近一直忙于他的小生意，几乎每天都回来得很晚。于是他去镇上的集市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