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诗 第15章 一番·【圆成】

“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倾奇者并不否认绝大多数时候「他」的警告都会成为难以更改的事实，就好像「他」永远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想什么，甚至连最后的希望都能毫无保留的剖开摊放在他眼前。

「他」为他摆明了一个事实: 他现在所经历的、努力想挽救的不过是「他」早已触及的过往。

“什么？”「他」背对着倾奇者，看着面前寂静的海岸淡淡问道。但那张隐匿在黑色纱帘下、情绪不明的侧脸，又让他不知从何开口。

“你是那么的了解我，又如此的熟悉踏鞴砂。所以，你一定是来自未来的某一个「我」吧？”倾奇者转头望向不远处海岸边的礁石，轻易就能在记忆里翻找到那个蜷缩其上的背影，在起起落落的潮汐中，被黏腻的酸涩不断攀咬着，却哭不出来。

他低下了头，朝「他」坦白道：“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踏鞴砂了，之所以过来找你是想问，关于丹羽他们，后来都活……”

“死了。”

一声淡淡的嗓音借着风擦过耳畔，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唯有一阵低鸣充斥在整个世界里，倾奇者问：“谁？”

“你口中的他们。不过，是死是活都已经没有区别了。”

“不，不是这样的。”他僵硬地听着，却无从说起。

对于抖动的双手和流泪的眼眸他无能为力，只能无助地捂紧自己的耳朵。

“别说了，不要说！我不问了，不问了……”倾奇者跌跪下去，沉默不语。

胸口太闷，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呼不出来又压不下去。他无力地向「他」求得了最后一个答案：“那你来到这儿，来到我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把你/我，从这个世上彻底抹掉！”

很久之后，大概是月亮快要在海面消失不见的时候，他才轻轻嗫嚅道：“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来拯救他们的。”

他已经不再有任何气力了，连抬眼看「他」都做不到。

「我以为你会救他们的，可你却偏偏选择抹掉我。未来不是我的，也没有他们，对吗？」

「我用尽一切想要抓住的，自始至终不过是须臾的倒影，到最后，连希望都满是奢望。」

「未来，早已不被期待。」

后来，他说：“你把我抹掉吧，这一次，我不挣扎了。”

然后，那个人就走到他的面前摘下了纱帘，露出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来。

“你知道我最讨厌自己什么吗？我最讨厌自己那副软弱无能的样子，只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你也一样。”

「他」走了过来，捧起倾奇者的脸颊，用很轻很轻的目光看着他，看着他又问道：“当然，当然，不必匆忙，我们都会死去。在此之前，先告诉我，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倾奇者看着「他」，似是有些轻松。

他想做的事？他想做的事当然是希望能够关掉大炉啊……

这样么，原来是这样吗？

再然后，是他朝「他」浅浅笑了一下，转身走向了炉火之中。

关闭一座大炉并非多么得艰难，只是因为自己从来都有想到而已，他是特别的，注定不会长于荫蔽之下。

「你看，燃烧的炉火并不可怕，灼烧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苦。」

「你听，那个人，他在叫你的名字。」

「他现在一定在你身后，只要你选择放弃，他就会代替你，但你不会那么做。」

「你是乖孩子，一定也不舍得他因为你而离开，对吧？」

……

于是，四百年前的那场火终于和它头顶的那轮月亮一起，黯淡下去；四百年前的那些人终于能够活下来，然后死去；而四百年前的故事连同它的序章一起，消失在时间的记忆里。

这就是他们结束的方式，没有黑夜的咆哮，也没有黎明的呜咽。从此，这个世界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再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