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书生总是骗我 第4章 买卖

郁离看着手里的东西，外壳坚硬呈现出淡淡的粉色，不大不小刚刚是他手掌尺寸。真有意思，他心中暗忖。

刚才还在他面前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小丫头居然就在眨眼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河蚌，郁离觉得他这辈子也算看多了人间的牛鬼蛇神，但看到这真的精怪还是头一次。

他回想着和贝珠从认识开始到现在的经过，只觉得凡人的画本子还是多有偏颇，总把凡人写得多么纯善多么可怜，却把妖魔精怪写得张牙舞爪恶贯满盈。若是有人得知了他和贝珠的故事，就该发现，原来精怪才是心性至纯，凡人才是作恶多端的那个。

郁离叹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蹭了蹭蚌壳，对着虚空低语道：“下次不要再碰到像我这样坏的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昼变作黑夜，黑夜又挂上烈日。

贝珠忍不住解开了封闭的法力，心里犯嘀咕，书生也没有跟她说要多长时间，也没说好用什么信号来通知她完成仪式，她到底还要这样多久？

不过所幸有一点好，贝珠感觉现在所处的地方让她感觉很安全很舒适，甚至有些亲近之感，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安心的恢复真身这么久。

贝珠不是个能坐得住的脾性，但此番为了搜寻贝珍魂魄，她是一点也不敢有丝毫动摇。不过她寻思着，怎么也该过去二十个时辰了啊？

贝珠悄悄分出一丝法力去探知周围的环境，试图给书生传达一下信息，好知道他有没有找到贝珍的魂魄。可法力探出去后，她却发觉有些不对。

她自己留了个心眼，在之前就偷偷往书生身上放了一丝气息，用来感知他的位置。可如今，她却没有在周围察觉到一丝她留下的气息，身边空空荡荡的简直像来到了无人之境。

贝珠又惊又疑，如果不是顾及着布阵前的约定，她此刻早就化成人形去跟书生对峙一番。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书生察觉到了她留下的印记所以偷偷施法撤去了？

那她现在到底是继续以真身的形态等着，还是解开五感去看个究竟？

没等贝珠纠结完，突然一丝痛感从她身子上传来，虽然很微小但却在她封闭五感的时候显得格外清晰。

谁......谁要害我？难道是那个小书生？

贝珠一想到书生折腾半天实则是为了耍阴招悄悄对她下手，就气不打一出来。恨不得立刻张开蚌壳夹死他！把他作恶的手给夹掉看他还敢不敢背后偷袭！

贝珠想到哪里是哪里，此刻也隐隐感觉到搜寻魂魄说不定就是一个借口，那便更没有坐以待毙的理由了！五感解封，口诀一念，立刻从小河蚌变成大蚌精再化成人形。

“啊！！你是谁啊！！”

“妖怪！有妖怪啊！老头子！”

贝珠刚变作人形，脚还没沾地，就听见有人在她面前大喊大叫。谁啊？

她打眼一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凡人老妪，正面色惊恐地瞪着眼睛看向她。一边惊叫着一边往后爬。

是有妖怪啊，但她为什么这个表情，好像她很丑似的？贝珠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错啊，是那书生说的麻布衣服，这个陌生老妪身上穿的不也是这种衣服吗？难道是因为自己脸上忘记抹土的缘故？

贝珠想了想，说不定有可能，她原本的长相没有土覆盖着，说不定就是凡人不喜欢的样子。不过她没有看到周围有那书生的行迹，所以她必须要找这个老妪问上一问。

结果没等她走上几步，那老妪更加厉声尖叫着往后爬，还隐约有用脚驱赶她的意思。

“妖怪！你是妖怪！别靠近我！”

贝珠不解，更加想要靠近她了。她又走了两步然后蹲在老妪面前，歪着头一副好奇的样子，“是啊，我就是妖怪。老婆婆你怎么了？”

她从海里出来前打听过，凡人天性和善，尤其对问问题的人，会觉得他们求知好学，对这样的人更加友善。

但这个老婆婆却不是这样，听完她问话，反而愈发恼怒。甚至一个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跑屋子后头抄起一把铁锨，伴随着后面跟过来的一个老爷爷。两人怒目圆睁地看着她。

贝珠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又是叫又是骂的对她，在她什么也没做的情况下。不过她嗅到了空气中的海味，还有......她这才看清这周围一溜的桌上摆着的东西。

鱼，虾，蟹......还有一盆河蚌！

虽然这些东西未开灵智，没有一点法力，但那也是她的同族。这下怒目圆睁的轮到她了！

“你为什么要圈禁他们！”贝珠指着那些鱼虾蟹蚌，生气地质问那两个老人。

贝珠觉得看到老人就以为他们是和善的自己真是蠢透了，原来凡人不管老的小的都很坏。

那老妪本还很防备，毕竟亲眼看到眼前漂亮的小姑娘是从蚌突然变作人的。可她顶着一副明丽的凡人面旁忽然生起气来，老妪还真没办法再把她当妖怪那样防备了。

“什么圈禁？你这小姑......小妖怪，说话还真是难听。我们老两口是开门好好做生意的，就连你，也是花了五两银子买下的。”那老妪解释道，说到五两银子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这单生意八成是没了，五两银子白花，又嘟囔道：

“看那读书人一表人才的我才信了他，还说是能养出粉珍珠的好蚌，呸！生了一副好皮相净拿来骗人，什么世道！”

贝珠这里倒是听明白了，这老婆婆说的读书人一定是那坏书生。坏书生把自己卖给了这老婆婆，得了五两银子，却骗她说是给贝珍搜寻魂魄。

恶劣！下作！骗子！比海里的臭虫还臭！贝珠气得跺脚，想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不好的词都堆到臭书生身上。

更可气的是，贝珠竟然不知道他是从何时开始骗她的，那个所谓的他家也许都不一定是他的家。这还是她上岸后遇到的第一个凡人，就把她这样一通好骗。

士可忍孰不可忍，熟可忍生蚝不可忍！

贝珠也顾不上什么老婆婆了，急忙忙地掐起法术口诀，用尽了十成的法力，去探寻她留下的那缕气息。

耗尽了她小半法力，累得满头大汗后，贝珠眼睛一亮。找到了！

虽然十分微弱，但总算是有确定的方向。看样子离她不进，真不知道这书生究竟何时就离开了，居然一溜烟跑了这么远。

贝珠立刻动用法力，往目标所在赶去。

疾行了大半天后，终于在傍晚时分，在一辆马车附近，感觉到了气息最为浓郁。她没有打草惊蛇，反而闷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确定目标就在这架马车上后，才站定，展开双臂，拦住马车。

这一看不要紧，贝珠发现这个赶车的车夫竟然就是之前在集市上书生去搭话的那位所谓的“隐世高人”。

“书生！给我下来受死！”

贝珠对着马车高喊道，那赶车的车夫听到她声音，才急忙拉起缰绳停了下来。看清贝珠的长相后，才戏谑地笑了笑，冲着马车里打趣道：“东家，您的桃花债来了。”

说罢，便一副看好戏的作态依靠在马车上，往她和车里来回瞅。贝珠站着等了半刻，也不见车里有动静。

等得她怒气值达到顶峰时，一只纤弱骨感的手从车里伸出，慢慢掀开了车帘，露出了那张清隽的脸。嘴角微微上扬，他......竟还敢笑？！

贝珠两步并作一步地朝他跑过去，只想立刻撕碎他这令人生厌晃眼的笑容。他怎么敢在做了这样的恶行后，还好意思朝她笑？

觉得她贝珠会像那个老婆婆一样被他的皮相唬住吗？她一点也不觉得他好看！一点也不，此刻更是觉得他是全天下最丑的人！

“小姐，好巧，又见面了。”他如山涧溪泉的声音此时犹如一泼油浇在了贝珠的怒火上。

“好巧？你敢说好巧！！你骗我！还把我卖掉！你不承认吗！！”贝珠想扑上去冲着他脸先给他两拳，但看到他这样坦然自若毫无惧色的态度，又疑心事情难道还有别的可能？

不然他为什么一点愧疚和害怕都没有，明明她手上都变幻出了双刀，只等着再拿他的脖子开开刃。

贝珠仔仔细细地盯着他，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看到他往远处瞥了瞥，然后收回视线，凝望着贝珠，伸出了手。

“小姐，你到马车上来，听我与你细说事情缘由好吗？在下保证一定事无巨细，毫无保留。”眉目柔和，眼眸清澈，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郁离就是用这样的眼神一直看着贝珠。

看得贝珠也心生动摇，难道事情真有隐藏？她没有被他骗？贝珠的视线从他的眼睛移到了他的手上，可是就是这样一双纤细脆弱的透出青筋血色的手，用五两银子把她卖给了老婆婆。

她还要信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