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灵魂与机械飞升 第42章 第 42 章

此时，队频说过要“二人行动”的刘玉梅跟岳云，已经拉了叶沉她们快一百公里。

在旧时代的高速休息区，刘玉梅熄火停车。“有离开家这么远过吗？”她问。

人少活也少，三两下检查完周围，她们迅速扎下帐篷。暖机亮着微光，散发出恰到好处的热量。

“没有。”岳云说。

她摸不透刘玉梅带她脱离队伍的用意。

“放松点。”刘玉梅说着，按了按她的肩膀，递来一根营养液。

等岳云接过，刘玉梅坐到她身边，语气随意：“这几天还适应吗？”

从神棍的情报下线，到风餐露宿的自由狩猎者，这种转变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还好。”岳云不假思索。

“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岳云：“还好。”

“是真的‘还好’吗？”刘玉梅试探地说，“还是……习惯性地接受指令？”

岳云抬头，眨眼。

没有聚焦的金属眼睛面向前方，像是在发呆。

她没有转过头来，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看，你总是第一个发现线索，走在我们最前面，不肯放松，也从来没有意见……”她顿了顿，“就像是又把自己当成了工具。但你从Q基地出来，可不是为了给小叶当‘最好用的工具人’的。”

等了等，岳云没开口，刘玉梅又说：“你是自由的，跟我一样。任何时候，有任何想法或者意见，我们都会听。”

岳云双臂环抱，把身体缩得更紧了。

“从工厂出来，你是不是一直有什么想说的？叶沉心里压着事，你又不擅长发起话题，所以她没发现，你也憋着。”

刘玉梅一边说，一边从她手指缝里把营养液的瓶子抠出来，手指一弹，“咔”地一声打开了盖子，又原样插回她手心。

“所以现在，我来替她问你，有什么想说但没说的事吗？”

“……”

“如果金属走廊里，我第一时间处理掉摄像头，你们不会受伤。”岳云声音很轻。

她亲眼“看”到了叶沉差点被那两根足肢扎穿，也能“看”到刘玉梅被蚀出洞的外套下，手臂上缠着绷带。

“怎么小叶这样，你也这样，”刘玉梅无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岳云有点迟钝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短暂沉默，她继续说：“我发现了，攻击怪物关节会更有效，但是在战斗里用不出来。”

她困惑地歪过脑袋：“跟没有完成先……陈平的任务不同，我知道叶沉不会惩罚我，但是我会觉得自己没用。”

“你说，我是好用的工具，并不会打击我，”岳云说着，语气越发坚定起来，“我就是想做，最好用的。”

这不是一个“工具”的自觉，而是一个真正的人，在看清自己后，心甘情愿地说：我想成为一把刀。

刘玉梅看她良久，才伸手摸摸她的脑瓜。

这孩子总是这么让人心疼。她好像有点明白，叶沉那句“岳云会是最顶尖的狩猎者”是什么意思了。

“云啊，有时候我觉得，你吧，天生就是当狩猎者的料子。”她感慨说。

“为什么？”

“因为你有良心、有韧性，还有天赋。”

在其他方面的钝感，反而衬托出了她在战斗上的尖锐直觉——她是一把沉默的利刃。

摇摇头甩开那些有的没的，刘玉梅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跟暗绿色的短哨，吹了两声试试音准，然后问：“见过吗？”

岳云摇头。

刘玉梅把短哨放到嘴边。

旧时代的小调，没有留存在现代的数据曲库里，只由人口口相传，像旷野中的风一样断续存活着。

哨声高高低低、长长短短。

岳云听不出好坏，也不懂自制哨子的技巧，只想到了悠悠的秋天，云的影子落到身上。她捧场地鼓掌，语气认真：“好听。”

刘玉梅一笑，刚想调侃几句，对面之人却耳朵一动，微微偏头。

哨声立止。

她收了哨子，反手扣住腿上的枪柄：“怎么了？”

岳云眉梢微聚。

“有声音，”她起身，表情肃然，“像兽潮。”

——她们在要塞外见识过兽潮。

无需多言，两人迅速地把东西收回车上，熄了所有的光。

刘玉梅已经坐到驾驶位，岳云却扶着车门没有上车。

她专注倾听：“感觉似乎比上次规模还大，但不像大型怪物。”

“我们只有两个人，反而要更警惕小型异化怪物。”

“不是朝我们来的。”岳云终于确定了。

刘玉梅松了口气：“能听出来是往哪个方向去吗？”

“……我们来的方向。”

二人对视一眼，刘玉梅拿出终端紧急呼叫叶沉。

另一边的叶沉跟医生本来准备在小蓝对付一晚。

她后背痛得睡不着，闭着眼，满脑子都是总部档案室进不去的事情。不得不说，公司意料之外的严防紧守打破了她的计划。

手中线索已经攒了不少。

叶舟的身份、陈平大脑的加密代码、陈氏秘辛、晨星搬家时带走的人工智能框架、投入巨大但似乎没有产出的神秘【圣火】项目……

但不够。

哪怕欧阳选择站在她们这边，个人能力仍然无法动摇圣火公司这种超然大物。她本想取巧，直击档案，这条路现在断了。

如果要说正道，也有一条。

——成为狩猎者，积累军功，堂堂正正授勋进联盟，但叶沉知道，来不及。

兽潮迅猛扩大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等她真进了联盟，基地都不一定还能保全几个……

“嘀嘀嘀嘀”

终端响起急促的提示音，叶沉下意识先关掉声音，瞄了一眼放平的驾驶座位，医生似乎没有要醒的意思，这才打开消息详情。

入目就是刘玉梅的几个叹号：“！！！！有兽潮向你们那边去了！”

叶沉霍然坐起。

他们现在可不是在基地，没有高墙也没有防线，只有谢勋安排值班放哨的狩猎者，万一兽潮到来，反应慢一点，可能就是团灭的下场。

医生惊醒，嗓音带着点微哑：“有情况吗？”

“梅姐说有兽潮，”叶沉迅速披上外套，“你去叫欧阳。”

谢勋队里的人不论，欧阳好歹算她们半个队友。

医生还有点没完全开机的样子，但身体已经行动起来。

叶沉跳下车，直奔谢勋的重卡，却在看清驾驶室情况时脚步一刹——

谢勋没睡。

他坐在重卡的驾驶室里，姿态懒散，一只手里夹着烟，半个身子藏在黑暗里。

没空琢磨这位爷怎么半夜醒着在车里抽烟，叶沉单刀直入：“有兽潮，叫大家做好准备。”

“兽潮？”谢勋语气不紧不慢。他手指夹着烟，在窗户上磕了两下，抖落一点烟灰，“女巫说的那种，兽潮？”

随着他开口，烟雾漫开在二人中间，谢勋的表情有点模糊。

他不好糊弄，叶沉不得不解释：“我们队员在往前百十公里的位置，发现了一波兽潮的踪迹，正往这个方向来了。”

“她们见到了兽潮，那人还活着吗？”谢勋把烟掐灭，一边说，“如果活着，那就说明兽潮威胁就不大，如果死了，你的消息又是哪来的？”

“我们有专业的侦察员，逃命还是送死，给个准话。”叶沉不想跟他扯皮，一手搭上车门，骤然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在她稍带逼迫的目光下，谢勋沉默了几秒，目光描过她的表情，像是在仔细评估这份消息的真实性。

“好吧，”他打开终端，“看在能把欧阳全手全脚救出来的份上，信你一次。”

叶沉警觉转身，匕首滑到手心——她身后冒出两个狩猎者。

“你们两个，往西探二十公里，十分钟内，把情况传回来，”谢勋若有若无地看了叶沉一眼，“着重注意一下，有没有‘兽潮’的痕迹。”

这两人，一人的金属改造从裤管延伸到脚趾，踩在地上没有声音；一人带着厚重头盔，但叶沉分明能感受到头盔下犀利的视线。

移速强化、感官强化。两个都是侦查方向改造人。

“如果情况有变，我会优先带欧阳撤离。”叶沉松开了扶住车门的手，转身带起一阵风。

谢勋的视线在她的背影上停留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那群睡死的公子哥和大小姐叫起来。

-

“大半夜的，谢哥，有啥事不能明天说啊。”一个男生怨念深重。

他刚爬起来，衣衫不整，心头憋闷无处发泄，抬脚踢向帐篷的支撑杆。眼看帐篷外皮要受力缩起，旁边一个狩猎者默默上前，三两下把帐篷收拾好。

男生叫洪嘉南，洪家与谢氏同属联盟核心家族之一，但弱上不少。父母把他塞进谢勋的队伍让他多结交些人，他对这个“谢哥”心里有点敬畏、也有点不服。

谢勋站在外面“督工”，狩猎者把人挨个叫起来，有几个要发作的，看到他就不吱声了。压着心里那股伺候人的火，谢勋听到洪嘉南的话，恹恹地回答：“有异化怪物。”

“队里狩猎者应付不来吗？吃干饭的东西。”

洪嘉南不敢骂谢勋，但是敢对这些打工的狩猎者出言不逊。

“行了，别说了。”谢勋看了眼终端传来的消息，面色稍微凝重。

何凯刚刚说，确实有异化怪物群，他不敢接近，以防万一，队伍最好转移。

眼前这群人零零碎碎带了很多东西，把出任务当成了露营，谢勋看得心烦。

“三分钟，把人都收拾到车里，保证他们安全，我们出发。”谢勋冲全副武装的狩猎者下了命令，抬步往重卡走。

“喂，我昨天的衣服挂在那边了，你去给我拿回来。”洪嘉南指着远处坍塌一半的房子说。

“怎么放在那边？”狩猎者好声好气地说，以为他在开玩笑。

洪嘉南翻了个白眼：“帐篷里面站不开，我肯定去房子里换啊。赶紧去，谢哥不是说三分钟吗。”

他那件定制的外套好贵好贵，昨天晚上沾了水，只能晾一下。

狩猎者只好加快脚步，一手夹着帐篷，一手提着少爷的行李包，心中腹诽。

从那幢房子的后门进了屋子，她一眼没看到衣服，迅速上楼，结果还是没有。一转头，瞄到楼下的院子，果然有一抹浅蓝色，她刚松口气准备下楼，神经一跳。

出于多年狩猎者的直觉，她拉起夜视镜，往更远处的地方一望——

她看到了一台疾驰的越野，与越野之后紧跟而来的怪物。

宁慧不是没见过群生的异化怪物，从考上狩猎者资格到现在，她也称得上一句经验丰富，但她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不同种类的异化怪物挤在一起，但目标又是出奇的一致，混成一股海啸般的大潮。

大潮前面那台越野，分明就是自己队里的标配，性能说不上超越，但也算中等偏上，眼下却几次差点被吞没。

她心脏狂跳起来——兽潮！是兽潮!

少爷的衣服？谁管！

她一念掠过，反向冲到窗户前，拎着行李包的手在阳台一撑，身体就翻了下去，如一只轻快的燕子落地，她疾奔向原地等待的洪嘉南。

“不是说了……”

大少爷的话被拦腰折断，宁慧用手挟制了他的动作，像拔萝卜一样把夹了起来，迅速冲向自己的越野车。

“你干什么！”

被塞进车里的时候，洪嘉南差点气到发飙，终于，在看清宁慧冷峻的表情后，他稍微找回了一点理智，主动闭上嘴。

宁慧勾上车门，视线向外一过，心里对逃离路线就有了规划。

“谢队，打不了，赶紧走。”她对终端说。

语气冷静，但宁慧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敢冷静，甚至称得上大开大合——引擎声如逃命的警钟，她被洪嘉南拖慢了脚步，但眼下反而是所有人里第一个起步的。

“全体注意，立刻出发！”

谢勋也收到了何凯最后的消息——

“兽潮速度极快，朝小镇去了！”

（作者不定时修文，万一有伏笔什么对不上的就是前面大修过，敬爱的读者大大可以养肥再阅，小的给大大磕仨响头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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