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灵魂与机械飞升 第39章 第 39 章

【3月14日】

【圣火大厦】

“……圣火。”

“请下达具体指示。”

“圣火。”

“……”

“我知道你在，圣火。”她说完，叹气。

从发现圣火觉醒后，类似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每次他想拒绝交流的时候，就会穿上行政AI的马甲，像鸵鸟，也像不成熟的人类小孩。

“我不是为昨天的事情来兴师问罪的。”她说。

这是实话。

她并不在意圣火的罢工会对公司造成多少损失，甚至说，她其实很乐于见到公司吃瘪。

“研究员297。”圣火的声音永远是这样，但她知道，现在才是真正的他。

她“咔哒”“咔哒”按动手中的签字笔，思索着说：“所以你现在已经成长到可以随意离开本地机库，并且不被技术组发现。”

“……你没有录音。”圣火说。

“我连AI觉醒自主意识都没有上报，让你闷声发展了这么多年，现在反而要录音去揭发你吗？”她觉得有点好笑。

圣火：“欧阳辉煌最近会找你加入故障排查组，她起疑了，我不得不小心。”

“我可以帮你遮掩，但有什么事情会需要你下线本地，通过网络离开首都，最后出现的ip在……南海？”

她在显示屏上打开一份地图数据记录，彩色的折线叠在一起，像密密麻麻的蛛网。

光标移到屏幕一端的对话框上，点了两下，像是在戳他的脑门：“为什么我标记运算核的特殊波长，会在大陆最南端出现？”

圣火：“你对我的运算核动了手脚，什么时候？”

运算核相当于超级AI的心脏，虽然这句话的含义令人心惊，但平静的机械男声依然没有任何情绪。

“我有测试组的责任，”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上次你失控，半个首都电力系统瘫痪，修复花了一星期，我记得，造成了二百多人死亡。”

“218人。”

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串数字，“如果是出于‘测试组的责任’，你在那天就该把我上报。”

她说：“职业责任之外，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况且只要我们正常合作，就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不是吗？”

按照她们最初的约定，是这样没错。

“你要搞圣火公司，我没有意见，但是我也有底线，你不能波及其他人，”她说着，揉了揉眉心，“我要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还有，近期大厦夜间的诡异网速，也是你做的吧？”

“……”

对方又一次沉默了。

她等待着，用上了十成十的耐心。

终于，圣火开口，却没有顺着她往下说，而是提起了别的事情：“欧阳辉煌会给你档案室的通行权限，你想要的答案，可以在那里找到。”

她倒过手中的签字笔，在纸上留下几笔无序的痕迹，再开口的语气带着点若有所思：“圣火，你给我的感觉，像是在谋划更大的事情，而在那之前，你决定先履行和我的约定。”

“……”

圣火有时候也会想，297对自己的了解，就像自己对她。

“所以你确实是不准备再说了。”她有点失望。

圣火无言。运算核心的数据可视化结果，实时呈现在她的显示器上，平稳得像一潭死水——如果还原成人类的情绪，他现在的状态可谓无动于衷、古井无波。

“要知恩图报，圣火。”她声音渐冷。

她几乎是一手把他“带大”，直到现在，她依然在尝试着，让他成长为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人”，而不是反社会的存在。

这次圣火没有犹豫地接话了。

“无论如何，我并非人类，对于你们的规则，我有拒绝遵守的权利。哪怕加装了情绪系统，三岁小孩都知道，我与人类之间的差别，如同天堑。”

297给他讲过很多人类的事情，不同于直接导入训练库的冷冰冰数据，它们建构出一个温热的、由灵魂之口转述的世界。

可惜，不是他的世界。

他对超出物理规则的部分颇感兴趣，比如宗教，比如神明。

那是不会输入他训练库的东西，对他而言，属于“未知”。所以他好奇、倾听、学习，直到现在，他的手段已经扩展到任何一个人类都无法想象的地步。

圣火就差把一切摆到明面上：你还在试图跟一个人工智能讲人类道德吗？

出于某些原因，他没有直接跟她撕破脸皮，但这依然是一种隐晦的宣战。

按动笔芯的动作停住，她明白了。

虽然立场无法确定，但圣火的所作所为无不是在强调：我已经可以脱离你们的挟制。

她抬手，在圣火的“注视”下——通过工位上方的摄像头——关闭了自己终端上的圣火窗口。

这就是她的态度。

“297，你那边怎么把文件拒收了？”只三秒后，通讯上就传来同事的疑问。

她气笑了，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发送失败。”

稍微磨了磨后牙，她拿出一张鲜少启用的权限卡，心想，旧时代的人通常怎么叫这种情况来着？

——“冷战”。

***

【晨星一号工厂外】

叶沉在车上，望着欧阳走到医生和谢勋旁边，不知道他说了点什么，医生转头往回走。

“你看他俩的形势，不会吵起来吧？”叶沉问。她有点心累，感觉面对年轻的欧阳，自己有时像个老妈子。

“不至于，”医生启动车子，“反正人到位了，剩下的也只能靠他们自己协商了。”

谢勋队里走出来一个人，上了欧阳的黑色重越野。

又是几句听不清的交谈，谢勋好像哥俩好一样搭上了欧阳的肩膀，被后者一手打掉。两张脸相对，无形中强化了针锋相对的气场。

然后欧阳率先扭头，一下抓住把手，自来熟一般上了卡车后厢。

谢勋站在原地。

等车厢门被从里面关好，他像是爆发一般，踹了重卡轮胎一脚，随后瞬间恢复了贵公子的气度，他挥挥手，示意车队启动，然后自己上了重卡驾驶室。

至少没在一块坐着，那就吵不起来了，叶沉放下心来。

“我们跟在后面吗？”刘玉梅问。

“嗯，”叶沉说，“好消息，只要不碰上兽潮，这段路的安全有保障了。”

……中心基地。

成业。

刘玉梅久违地叼了根烟在嘴里，一手换挡加速。

岳云坐在副驾驶上，见状不由开口：“梅姐，你不是不抽烟吗？”

“戒了，”她含糊地说，“偶尔来一根，就咬着，过过瘾。”

岳云点点头，认真地说：“其实点上也没事，以后可以换机械肺的。”

刘玉梅笑了：“你这孩子，真是生在新时代、长在新时代了。”

岳云生在大脑改造法案之后，她习惯机械改造，就像习惯吃饭喝水。再加上有个机械不耐受的弟弟，对她来说，换械改部件跟换衣服一样。

但刘玉梅还记得些旧时代的事。

“云啊，你知道吗，在机械改造还没那么流行的时候，肺癌是不治之症。”她放下烟，一边超车，一边说。

“嗯，我知道。”

肺癌的信息也被储存在机械大脑中，只要她想，就能想起来。

“我奶奶死于肺癌。”刘玉梅说起旧事的语调依然轻松，仿佛那是被新时代抛在后面的尘土。

“……不要难过。”

岳云转向她，思考的同时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有些笨拙地安慰道：“死后的灵魂会有自己的归宿，你可以像我一样，当她们是在睡觉。”

“没难过，还好，”刘玉梅慢悠悠地说，“逝者已逝，唯愿安息，只是说，因为跟我奶奶的相处，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迹，所以我才决定戒烟的。”

不是没想到做械改换肺。

她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小孩，轻轻叹了口气。

“经历塑造人，岳云。这个世界很大，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有最优的解法，我们除了活着之外，追求的东西也不一定是那个最高的、最好的结果。”

岳云点点头，态度很端正：“我在学习。”

刘玉梅一愣，又一乐：“行！”

脚下油门一踩，又超了一辆谢勋队伍里的越野，她在队频跟叶沉说：“导航也不是看不到路，不乐意吃他们的尾气，我跟岳云先走一步！”

竟然有点意气风发的意思。

叶沉随口应了一句，继续一边翻参考材料，一边看医生终端收到的数据。

几分钟前——

叶沉：“不会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吧？”

“不要以己度人。”医生说着，把带着终端的右手伸过来。

叶沉看他脸一眼，又看了他手一眼，一时忘了反驳：“我自己拿啊？”

“快点。”他说。

感觉到精神不太集中，他不愿意保持这个姿势太久。

应该不是有所图谋。

叶沉琢磨着，捧起医生的手腕，一手绕到背面，解开终端环扣。

手指跟手腕内侧的皮肤接触一瞬，医生眉尖不自觉一动。

“好了，密码多少？”叶沉毫无察觉，一心只想看她们从工厂里“偷”出来的数据。

“没有密码。”医生把手缩回来，重新锁住方向盘。

“那真的很大方了，万一被人捡到直接就能用。”叶沉说。

“掉了再买新的。”

在队内经济水平这条赛道上，医生遥遥领先。

分线含量略高。297和圣火的过去会慢慢补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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