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重启计划[末世] 第1章 打工日记

劳动部，大厅门口。

人群排成两列纵队，最前端纯白色金属闸门紧紧闭合，门侧，六七个扛着重机枪的警卫员驻守在原地。

“下一位！C-17区307住户！”金属闸门缓缓升起，封冻的队伍终于动了动。

队伍中央，程瑆跟着往前走了一步，被大厅冷气一吹，别在耳后的发丝再次散开。

她暗自叹了口气，将散落的头发重新别回耳后，衣袖垂落，冷白细瘦的手腕上，银白色手环一晃而过。

“…凡年满16周岁的幸存者，均应依照本条例参与劳动并获取贡献点…首次违规，处以警告并追缴1000新币，再次违规，撤销居留资格并强制驱逐出境……”

头顶的中枢广播吭哧作响，程瑆在这排了三小时，已经听了整整四遍，脑子里自动显现出后面的内容。

无论何时，重复强调都是最好的推行方式。

程瑆抬头望了眼广场大屏上的《新规》，盯着侧边滚动屏上的招聘单位出神。

那才是她来这的目的——

她需要一份工作。

正午过后，广场上的气温逐渐升高，人群也开始活跃起来。

程瑆站在原地，安静地听着身后人群的议论。

“到底谁提出的劳动条例，人人都要工作，哪有那么多岗位？”有个男生啐道。

紧接着传来谁调笑的腔调：“怎么没有，后勤部不还有那么多岗位空缺？”

“你去？”那男生脾气显然不太好，等了许久耐心告终，直接开口呛道。

“开什么玩笑，谁想去那鬼地方，活够了吗？”

之后两人不欢而散，程瑆耳边再度安静下来。

其实工作登记是有时限的，金属阀门正上方的电子告示栏上放着倒计时——

【3天14时36秒】

3天……

程瑆收回视线，跺了跺右脚舒缓麻意，无意间瞥到身边的女生。

女生穿着百褶裙，指尖刷着光屏，对方设置了**状态，以程瑆的视角只能看见灰蒙蒙一片。

程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银白色手环。

一整天了，她还是不太能适应，指尖摸到手环边缘时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事实上，新历每个人都有配备电子手环，功能类似现代的手机，但又有所不同。

所有电子手环自动匹配智能账户，账户与使用人身份ID终生绑定，信息端自动上传总端“方舟”系统统一监管。

换言之，这是一个没有人被允许拥有“秘密”的时代。

旧历112年，全球发生植变，污染最先从食物链底端的植物开始，渐渐向其他物种蔓延，不知为何，只有植物适应了这种污染。

有的植物催生出类人的智商，它们支配污染因子感染其他生物，使其将沦为受它们摆布的寄生畸变体。

污染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人类在这场植变中遭受重创，全球存活率不到1%。

程瑆目前所在的基地便是人类最后的净土，而这片净土似乎也不那么安全。

程瑆松开衣袖重新遮住手环，主动上前和女生打招呼：“你好，我想问一下后勤部招聘窗口怎么走？”

女生闻声抬头，目光在程瑆身上上下打量：“你要去后勤部面试？”

程瑆笑着点头，脸侧的发丝再度垂落，发尾贴在单薄的颈侧：“麻烦了。”

“你等一下，我找找记录。”女生在光屏上划拉了两下，“啊，找到了，我发给你吧。”

智能账户支持近距离隔空传送，没一会程瑆就收到一份定位图。

她低头看地图的时候，女生也在默默观察她。

程瑆并不是一眼惊艳型的明艳挂美人，但她身上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像生长在瀑布边一棵自由攀升的向阳木，总之让人越看越挪不开眼。

“你考不考虑换一份工作？”女生小声提议，指向旁边那栋大楼，“其实文娱部也在招聘，工资待遇也很不错的，没必要为了一份工作就……”

女生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警惕地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才松口气。

程瑆注意到女生怪异的反应，眼睫颤了颤，微笑道：“谢谢你的提议，我会考虑一下的。”

女生脸颊微红，摆了摆手：“不用谢…好像叫到我了，那我先走了，拜拜。”

程瑆：“拜拜。”

女生走到闸门前，攥了下双肩包的背带，回头对程瑆招手道：“祝你找到心仪的工作！”

程瑆也冲她招了招手，笑着点头。

女生走后，程瑆在原地又等了会，手环才亮起。

劳动大厅内部和程瑆想象中差异很大，它的结构像一个巨型蜂巢，来往的工作人员穿着清一色纯白工作服，工作服是全包裹式，只能通过胸口的工牌辨认身份。

程瑆裹紧外套，越过众人往角落走廊走。

和外面嘈杂喧闹不同，整条走廊十分安静，等走到标有后勤登记处立牌的门口，才看见零星几个身影。

程瑆走过去，排在队伍最后。

排第一的壮汉正往里走。

门开的刹那，一道蓝光自上而下扫过他。

是异能检测。

程瑆垂眸，左手轻轻在手环表面摩挲了一下，光屏右侧，微弱的黄光掩盖在她苍白的指腹下。

“下一位！”

眼前沉重的防爆钢门屹然不动，程瑆学着壮汉的动作将右手按在门把手上，等待蓝光扫过，门自动向两侧打开。

房间四面都是纯白色机械墙面，也没有椅子，程瑆只能站对着窗口方向。

防弹玻璃后的办事员头也不抬，双手在键盘上忙绿地敲击：“姓名？”

“程瑆，程序的程，玉字旁加星星的瑆。”

键盘敲击声戛然而止。

戴着防护面罩的办事员抬起头，碧蓝色眼眸透过镜片落在程瑆身上，突然出声：“异能编码是多少？”

程瑆愣在原地，指尖无措地蜷起：“……！”开口前，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被锁定了。

眼前是一整片雾化防爆玻璃，里面只能看清办事员的身影，可程瑆却感觉到属于另一方的视线。

玻璃内侧，巨大的金属球在墙后高速旋转，无数幽蓝色的数据在它周身滚动，在它的面前有一扇环形屏，正全方位展现程瑆的各项数据。

【姓名】：程瑆

【ID编号】：05178，合法公民

【异能】：保密

【身份】：保密

……

【您目前没有查看05178的权限，是否要向“方…执法官-江知宥”申请？】

金属球中间的电子眼闪烁着危险的红光，直直落在程瑆的方向，正在等待判定。

办事员隐晦地看了眼头顶的监视器，暗自中断了判定程序。

程瑆适时开口：“抱歉女士，我不清楚您的意思，我只是普通人。”

墙壁上的黄光打在她脸侧，在浅黑色的瞳眸下映出一道暖光。

黄色，代表着普通居民。

“抱歉，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办事员解释了句，态度也变得公事公办起来。

很快房间里再次响起清脆的敲击声。

“应聘什么岗位？”

程瑆：“回收队临时工。”

女人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道：“做不了。”

“为什么？”

“系统显示你正在走离婚程序，推定因条件不符被逐出内城的概率高达99.9%。”办事员抬了一下眼镜，总结道：“稳定性太差，不符合招聘条件。”

程瑆：“？”

我怎么不知道我马上要无家可归？

犹豫了两秒，程瑆还是做出抉择。

她找到昨天提交的离婚申请，点击撤回，显示操作成功后再次看向女人:“现在呢？”

办事员：“还是不行。”

“？”

“离婚申请需要双方共同取消，系统显示您的配偶还未同意……”她顿了一下，改口道，“可以了，你把入职合同填完明天直接去后勤部报道。”

入职合同内容简短，除了试用期条款外，单独列明的只有一项安全声明。

【工作期间员工出现污染值失衡情况，交由科研中心接管，一切医疗及赔偿费用由本部门承担。

其他意外事故造成的伤亡情况，本部门依照责任分配按比例承担。】

以上信息足以说明两点：

一是这份工作危险程度很高，但风险与收益成正比，后勤部开的工资很高，相当于正常工作的三倍。

二是后勤部与科研中心有内部合作关系，可以享受免费的医疗服务。

乍一看有钱有保障是份难得的好工作，但这才是矛盾所在，外面可没几个人想来后勤部应聘。

不过这些都不在程瑆的思考范围内，当即就在落款处签上名。

“恭喜入职，出门右手边领取工牌和工作服，员工手册已发至邮箱，注意查收。”

办事员抬起头，露出镜片后蓝色的瞳眸:“一定要仔细阅读。”

登记处门口，程瑆和壮汉前后脚出门，两人在门口背道而驰，中间没有任何交集。

程瑆带上耳机的同时，身后男人骂咧咧地将体检报告丢进垃圾桶。

垃圾桶内，报告单上鲜红的字体写着：体质检测不合格。

空气中透明的淡蓝色光幕一闪而逝。

-

B区，中高层楼盘都是两室一厅的户型。

一到家，程瑆就把自己关进房间反锁上门，倒在柔软的双人床上翻滚了好一会才慢吞吞支起身子盘腿坐好。

发了会呆，程瑆蓦然回神，从床头的抽屉里掏出一本苍青色的软皮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瑆日记”。

本子是她昨天网购的，目前只有一篇记录。

【新历300年6月26日

我到了一个新世界，顶替了一个和我同名同姓甚至连长相、声音都完全一样的人。

从电子手环上我了解到这是很久以后的世界，人类经历了一场异变，只有少数人存活下来，他们建立了这个基地。

这个世界每个人，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发生异变，他们管这部分人类叫畸变体，但是又把其中一部分称作异能者。

异能者位于金字塔顶端，畸变体却是人类的敌人，必须剿灭。

我没有这个“程瑆”的记忆，也没办法回去。

我害怕被人发现“程瑆”被一个外来者顶替了，但好在现在还没有人发现这一点。

这个世界的“程瑆”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起码我没在通讯记录里找到。

说来奇怪，她的账户ID怎么会这么干净，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哦还有一点，我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份离婚申请和一枚戒指，签字栏上目前只有程瑆的名字，她那个不知名伴侣呢？为什么还不出现？

按照网上的指导流程，我将离婚申请又提交了一份。

听说系统会自动发送给配偶方，新历网速很快，对方现在应该也收到了，我这也算是完成了“程瑆”的愿望吧？

等等，外面好像有人敲门，难道是不知名前夫回来了？】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程瑆回想起昨天，她一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时，那时她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震惊？

心悸？

大概不亚于亲眼目睹行星撞地球的震撼吧。

咚咚咚！

房门再次敲响。

短短一日，同一个场景再次上演，程瑆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走吧，去书房谈。”程瑆态度从容，中途发现来人没动才停下来抬头望了一眼。

男人穿着纯黑的作战服，胸肌健硕，随呼吸轻微起伏。他似乎刚结束任务，裤脚沾着一点未干透的泥腥，那是只有基地外才拥有的东西。

江知宥堵在门口，程瑆也出不去，只能被迫和他对视。

程瑆：“还有什么事？”

她的语气不算温和，想必没有人会对威胁自己的前夫语气温和的。

然而，当程瑆的视线落在男人乌黑浓密的眼睫，顺势看清那双如薄雪般的眼眸时，心跳还是没忍住慢了一拍。

妖精。她在心里骂道。

正巧对方侧身，程瑆立刻先一步钻了过去。

因为心里那点不可言说的躁动，程瑆脚步飞快，一阵风似的窜进书房，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

等人一进门，她立刻道：“我已经按你说的以普通人身份混进后勤部，现在可以把线索给我了吧？”

江知宥拉椅子的动作顿了下，若无其事地坐下。

两人中间隔着张紫檀木书桌，他给程瑆倒了杯茶，水汽伴着茶香在空中氤氲开。

程瑆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视线盯着桌上的摆件渐渐出神。

直到一缕细微的光线从眼前晃过，程瑆下意识看过去。

那是枚克莱因蓝色的戒指，右侧有一抹螺青色的十字星。

戒指款式简单大方，但一看就知道是婚戒，另一枚现在还在程瑆枕头底下。

程瑆按住狂跳的心脏，为自己因为一点子虚乌有的小事就方寸大乱感到羞恼。

眼前的江知宥明明不可能是她认识的那人，尽管他们也有着同样的一切。

程瑆感觉脑子里有点乱，将桌上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线索不多，我们掌握的都在这里。”江知宥从抽屉里抽出一沓文件。

“谢谢。”程瑆巴不得火速离开这个空间，伸手去拿却没拽动，一抬头反倒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眸里。

江知宥的眼睛眼型狭长，眼皮前窄后宽，尾部微微上挑，漆黑的瞳眸不动声色盯着人看的时候极具压迫感。

程瑆避开他的视线，按在文件的手指后缩了一下。

“三个月，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三个月后你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作为第一顺位嫌犯，你应该很清楚会承担什么后果。”江知宥顿了下，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