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保留计划 第41章 近亲属

容羿匆匆离开餐厅，穿过一道道回廊，不知不觉间踏上了草坪。

青草的气息透过鞋底扎扎实实地从脚心蔓延至巅顶。

透明穹顶滤过阳光，山坡上满目青翠，一棵大树扎根在小丘上。

容羿曾经是这树荫的常客，他喜欢窝在树下看书，或者透过树叶的间隙看天空中飞略的飞机。

燕明的眼睛不太好，在眼睛发育的年纪，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尤其是在户外，需要蒙着眼罩。

但燕明喜欢来找他，穿过只有穹顶防护的草坪跑到他身边来。

容羿喜欢这棵大树，不想为燕明妥协，所以想了个办法。

没有人喜欢被拒绝的滋味。所以容羿和燕明玩起了躲猫猫。

燕明搀扶着燕代玖来找他，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

“小羿，容羿，你在吗？”

燕代玖看向已经爬到树冠上的容羿，容羿朝他摇头，继续望天。

“玖叔，他在这里吗？”

燕代玖扶住燕明的肩膀：“他已经回去了。不如，我们也先回去吧？”

燕明在树下转了一个圈，说道：“不，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等他。”

容羿有些讶异，低头看见燕明背靠大树坐了下来，摸索着手机，开始放播客。

燕明喜欢听的内容有两种，一个是军事频道，听各种各样的飞机和战争故事；还有一个是烹饪频道，听各种各样食材的获取、储存与烹饪。

燕明微微仰着头，靠着大树。容羿坐在树冠上，微微低头，看着他。

燕代玖怕燕明的眼睛受不了，一个劲儿地朝容羿暗示。

容羿从树冠上如狸猫一般跳了下来，没发出一点声响。

“燕明，你在这里做什么？”容羿说。

“小羿！”燕明惊喜地关掉播客。

容羿看着他，说：“进去吧。”

随后，他一步一步的倒退，看着燕明，往家的方向走。

燕明扶着燕代玖，一步一步地跟着他。容羿的脚步有些快，燕明走起路来有些磕绊，但是没有停。

“你在树那里做什么？”燕明问。

容羿没有回答。

他不希望和燕明这样的人产生太多的羁绊，羁绊总是会断掉的。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总是会这样的。

“我明天还可以来找你吗？”燕明问。

“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喜欢你。”

“你不可以喜欢我。”

“这是法律吗？”

容羿站住，被他这一问问得有些不知所措。

燕明的脚步没有停，很快走到容羿身边，站定。

“法无禁止即可为。”燕明说。

容羿无可奈何。

他只当是燕明的小孩子心性，只要两次不搭理他也就好了。

他只是为燕家做了点不大不小的事情，相当于还了燕商稷把他从风阳手里救出来的恩情。他觉得自己承受不起燕家想给他的社会身份，承受不起这一份本不应该给他的好意。

没想到两次之外，还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最近总听你听FX-617，想不想坐坐看？”容羿落在燕明身边，问他。

燕明仿佛早就知道他在树上，并没有太意外，笑了起来，道：“想！”

燕代玖在旁边提醒：“二公子，您还未成年，家主不会让您驾驶战斗机的。”

容羿没有反驳，燕明仿佛也不在乎到底能不能坐上，又像是对于容羿坚信不移。

当天夜里，原城飞机报废工厂。一架FX-617以极限距离起飞，冲向天空。

璀璨星河下，深蓝色眼眸的少年和黑瞳少年一起，耍得前来追击的战斗员们团团转。

最终，以燕商稷挨了处分，燕明和容羿一起被打了板子告终。

当年的燕老太太还是年富力强的燕总指挥，挥舞着竹板抽两个孩子的屁股。

燕明趴在沙发上拉着容羿的手，一边嗷嗷叫一边说：“等我长大了，哎呦！我也要，哎呦！带你坐飞机，嗷！”

容羿对这种级别的疼痛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难得的有一件高兴事。

“好。”

身后传来燕明的脚步声。

容羿知道，如果自己不赶紧离开，就燕明那一股倔劲，自己肯定会同意燕明荒诞的表白。

容羿抬脚就要跑路，只听燕明在他身后吼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已经29岁了，家里没有催婚，军部也没人给我介绍对象吗？”

容羿站住，转身。从前因庆幸而不敢思考的事情此刻再看，只觉得漏洞百出。

为什么，为什么？

容羿抬头看燕明，只见燕明直勾勾的看着他。

容羿心中一梗，没有说话。

“因为我喜欢你不是秘密，他们都知道我是会和你过一辈子的。”燕明说，“十年了。”

容羿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微风吹拂，青草味混着燕明身上的金属气味，像是一种极具侵略意味的撩拨。

“和我在一起没有好处。”容羿冷静地说，“你的婚姻考虑的不能只有你个人的感受，你身后还有一整个大家族。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所以，这种事情不用考虑我。”

“容羿，我发现你真的很容易犯逻辑问题。”燕明无奈的笑了，“在乎我的却要不在乎，不在乎我的我却要努力钻营。你说这日子能过得好吗？”

“因利而合，有感情那是锦上添花。”容羿说，“周武的外甥女、郭溪的小女儿、余行的二女儿……还有很多，都没结婚。”

“那安全吗？”燕明反问，“和平年代谈联姻，谈联合、谈共荣。现在都要打仗了，那谈得是秩序重组，是侵占、是瓜分。脑袋别裤腰带上，这是面子工程都没法做的事情。他们那些人我一个都信不过。”

容羿张了张嘴，燕明截住他的话头：“我知道你要说要有盟友之类的话，但是本土那边连对你的态度都模棱两可，临安市已经派出对于去桫国接受太空人改造了，你觉得他们整个执政阶级能够和我们结盟吗？如果真的要结盟，你就必须要做太空改造人这个项目正面意义的领袖，你愿意吗？与其去和他们苟合，不如联合海国那边反而更靠谱一些，他们也不需要我这个‘女婿’。”

容羿沉默了。燕明说得没错，联姻只是利益集团联合的添头，在宏大叙事下的联姻不值一提。

容羿好像没了拒绝燕明的理由。

他爱燕明，和燕家理念高度一致，安全。

但是……

容羿看了燕明一眼，低下头，转头看向阳光下的草坪。

就现下他的处境而言，他背着“叛国者”的罪名，让燕家蒙羞。他也对不起一直养育、庇护他的燕商稷夫妇，竟然他们的儿子喜欢上一个不能算人类的男人。

“不合适。”容羿说，修长的颈项仿佛很轻易能被折断，“我们不合适。”

燕明牙关咬紧，向前走了一步。

容羿像是被惊到一般猛地抬头，往后退了半步。

“够了。”容羿说。

“我……”

“容羿。”清冷的女声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僵持的氛围。

两人同时向走廊那头望去，身穿白衬衫，松松挽着及肩长发的女子走了过来。和练融雪那样明媚张扬的女子不同，她面容沉静，气场冷淡而迫人，宛如冬日寒江。

“我有事要和容羿说。燕明，你先回去吧，餐厅那边在等你。”练寒江说。

燕明看了容羿一眼，又看向练寒江，转身离开。

容羿长长地松了口气，对练寒江道：“谢谢。”

“不客气，是伯父伯母让我过来的。”

容羿觉得有些心慌。

他在燕家生活了这么多年，要说完全不在乎燕商稷夫妇是不可能的。他们会怎样看自己？自己栖身的这个“家”，还能给他容身之地吗？

“那他们……”容羿话说一半，很是胆怯。

练寒江道：“他们从情感价值上认可你，从客观条件上也认可你。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燕明说得是真的，从十年前开始，他就一直在往你身边设限。你自己不想找对象，不代表别人不想找你。在你在北城那边崭露头角的时候，你知道凭借你的条件，是多少人家的香饽饽吗？但为什么你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些，不仅是因为燕明本人的表态，伯父曾专门在小聚中暗示过大家这一点：除非容羿自己想，否则不要在感情生活上打扰他。你和我说过无数次你喜欢燕明的事情，怎么到这个地步反而退却了呢？”

容羿苦笑：“你说得这样轻巧，只不过是你自己跨过了这一道坎罢了。你前几年是怎么和我说的？说你和练融雪之间不死不休，我还陪你在山上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就因为你和练融雪的事情。”

练寒江忽然笑了一下，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微笑道：“正是因为跨过了，才知道这不是一件难事。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想通的。”

她扯了扯自己的领口，露出大片疤痕。

容羿震惊地看着她，难以置信道：“怎么回事？”

“海国机甲工厂大爆炸，我以为练融雪死了。”练寒江整理了一下领口，平静地说，“那一刻我才发现，什么恩怨都不重要，只要她还活着，我可以答应她任何事情。”

练家老爷子是妥妥的凤凰男，靠着妻子翻身后，自尊心和报复心作祟，苛待发妻江老太太和江老太太的儿子，也就是练寒江的父亲练周。

后来练家老爷子还在外面养了几个情人，生下了一连串私生子，练融雪的父亲练武就是其中之一。

练周从小不被练家老爷子喜爱，到了继承家业的时候，练家老爷子自然不肯给这个儿子分一分一毫。

练武是练老爷子一众私生子中最喜爱的一个，练老爷子为了把练武扶正，生生气死发妻。

江家见状，拿出鱼死网破的架势，逼迫练老爷子让练周继承家业。练老爷子原本还想争一争，见状也是无法。

但是他在外给练武置办了一份创业原始资金，亲力亲为培养练武，直到练武把练周吞并。

然而正当练老爷子大喜过望之时，练寒江拿着练武和练老爷子的亲子鉴定证明向世人展示这是一场荒诞的剧目。

“这世道不太平，”练寒江说，“珍惜当下吧，容羿。”

写完了，快乐。之后还有两个非常想写的梗，但是得在很后面了。最近腰痛，忙，考试压力大。这篇文尤其是现在这一段怎么看起来臭臭的……和我最近狗屎一样的生活脱不开关系。修文啊修文……想开新坑了。快乐写文的前提原来不是写文而是快乐啊。

25.9.27修文。修文也很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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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珍惜当下吧，容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