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保留计划 第15章 是我错了

在容羿有意回避的记忆中，风阳对他十分严厉。

他的颈后烙印下曾被植入过一枚电极片，每当他做了任何让风阳不满意的事情，风阳都会放电以作惩戒。

现下这种情况，走投无路的境地……黑暗之中，仿佛下一刻就会走出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金眸老人。

他时而挂着慈爱的笑容，时而眉目狰狞。一管一管的针剂打进他的身体，他只是挥挥手，让实验员记录他的身体数据。

“很好、很好！”他狂热的笑着，赞叹实验的成功。

“你不可能承受不住，你这个废物！”他抄起手边的东西砸到被束缚住的自己身上，容羿也不清楚到底是身体的反应更痛，还是锐器划破皮肤更痛。

疼痛、高热、呕吐是常有的反应，只要他抗过来了，他就可以获得和母亲相处半小时的奖励。

尽管母亲常常神志不清。

“你看看他，因为你的无能，他们才需要进行这种实验。”风阳强迫他看着哀嚎着的受害者们，让他听着惨叫学习。

他不能犯一丁点错误，不能表现出任何退缩的行为，否则一定会有人因他的过失遭到惩罚。

现在，那种巨大的愧疚感又降临了。

如果他最初没有回到北联院的打算，努力争取句芒负责人的位置，是不是整个流程就不会用上一个月，那行象上的采收就能提前，所有的作物就能保住了？

是不是他加强项目组的人员培训，严格管理流程，就不会出现今天的爆炸了？

是不是他最初就行差踏错，不应该贪恋普通人的生活？他已经拥有了这样的身体和能力，就应该进入军部，成为远征宇宙的先锋，成为攻克星际海盗的矛和盾。

而不是因为自己的爱好，跻身原有的、已然蓬勃发展的领域。

从小拿着烹饪书不放手的燕明都成了战斗员，燕榕在通往中央议会的路上摸爬滚打受了一身的伤，他凭什么？

他打开手机，点进通讯录，一遍一遍的在贺伯潇的名字上划拉着。

今天他刻意去军部，除了帮忙看实验体之外，还是在试探军部对于改造人未来发展的应用的态度。

到现在为止都没收到军部的电话，燕家的庇护、他被刻意排除在外以及潼省坚定站在抵制改造实验这一方……他也不确定自己所面对的是哪一种情况。

现在凶手找不出来，育种项目几乎没法再进行下去。现在再提开放专利，其他科研所也并不见得有多热切。

规避风险的意图太明显，谁也不是傻子。

而且那些科研所原本就有自己的实验逻辑，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不求从0到1，只要从0到0.1，他们就大获全胜了。

就算有人对专利感兴趣，价格上不能如理事会的意，这件事情就谈不拢。

一切都停止了，他必须想办法让事情动起来。

去和警署一起查案，还是进入军部，帮助剿灭星际海盗？亦或是回归他降生时被赋予的任务……

容羿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个机灵，手机上突然收到邮件提示，他手一滑，手机摔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捡起手机，燕明的头像在手机消息栏中跳跃。

容羿点开，是燕明在家里做饭的图片，还有家里人的合照。只不过这张照片拍得不太好，刘然之的半张脸都被遮住了。

一段语音发了过来：“我明天回来，给你做新鲜鱼吃。”

容羿的心软了下来，原本耳旁嘈杂的环境霎时一静，他手指滑动了半晌，最终只回了个“好”。

消息提示栏还在闪动，容羿点进去一看，首先弹出来的是一份标题为乱码的文件。

现在诈骗手段多，容羿没打算管它。

可是鬼使神差的，容羿拿起了手机，先用软件扫了一回，确认没事后打开了它，草草扫过一段，旋即瞳孔紧缩。

小丽丽的胃内容物数据他看了很多遍了，烂熟于心。

而眼前这份文件中所展示的基础数据指标和胃内容物有众多吻合之处，大概率是未被胃酸腐蚀过的版本。

在数据的末尾，附上了一份邀请函：

“亲爱的容羿先生：

如果您对接下来的数据感兴趣，请于本周日上午十点前往西城9号发射塔，搭乘‘旅行者2019号’，我将在本次旅行中，和您分享余下的内容。本次行程如为第二人知晓，后果自负。”

落款姓名为：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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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商稷没想到容羿的保密通讯内容如此重磅，也没想到看消息时大儿子正好在他身后，那小子瞄了一眼后直接炸锅。

“还用问吗？这肯定是陷阱！”燕明指着父亲的手机。

9号发射塔因其通讯模式无法适配剧烈波动的宇宙环境，成为双子星大爆炸后第一批被损废弃的发射塔。

荒废百年，没成想落入了有心之人的眼中。

燕商稷把他的手拍开：“那你打算怎么办？你去哪里帮他搞来新种子？他就这么蠢看不出这是陷阱？”

燕商稷三连问，怼得燕明哑口无言。

“刚好你看见了，把这件事报给贺伯潇，让他那边帮个忙，我来写协助函，”燕商稷取下终端递给探头过来看的刘然之，对燕明说，“他让我别告诉你，你就当不知道。别在他面前大惊小怪露了风声。”

燕明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在父亲的目光下应道：“知道了，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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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羿这一周过得并不安生。

为了瞒住西联院内各种各样窥探的眼睛，他下了不少功夫。

容羿将这件事告知了王宇和李云。不仅是因为这两位是他想要隐瞒行程上避不开的协助人——如果他们两个是什么“丰收组织”中的一员，那么项目组可以说彻底完蛋了。

斟酌了一天，容羿还是把消息透露给了陈兴。

实验田爆炸之后，陈兴似乎很满意容羿给他开出的条件，最近找茬的频率都少了很多。

住进新养老院的三老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陈兴的父亲、那位西城警署的陈法医对此颇有微词。这弄得容羿很疑惑，以至于不得不加派更多的人监视三老，以免老人家的“没意见”其实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不过容羿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陈法医不太待见他，儿子的对手，能待见也是不容易。

但陈法医的立场问题容羿也不得不重新考虑。儿子是南方的人，他自己就真能一心为北方服务？

“让我来做接应，我可以拿几粒种子作为报酬吗？”陈兴搓着手，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挪了挪，有些兴奋。

“可以。”容羿双手交叉放在膝上，迟疑地看着他，观察着他的表情。陈法医可是这位的亲爹，看陈兴的样子，陈法医像是什么都没和他说过一样。

容羿继续说：“但你得加入我的工作小组，在新种育种成功之前帮我保守秘密。”

陈兴答应得很敷衍，有些不情不愿。容羿抓住他的衣领让他直视自己，一字一顿道：“嘿，别犯浑，听懂了吗？”

“懂了、懂了，老哥。”陈兴做举手投降状。

容羿看了眼时间，同事们应该都离开了。

因为实验田被毁，项目组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恐慌而清闲的状态。到了下班的时间点，很多同事宁可干坐在位置上都不想离开。

回避记者、回避家人、回避自己的前路。

为了消解这种恐慌，容羿将同事们分小组派遣到各个科学院学习。当工作量上升，充实感逐渐填补了慌张的空缺，疲惫的工作也让人有了归家的冲动。

容羿和陈兴前后脚从办公室里走出，沿走廊一线的办公室灯牌都已经熄灭了。转角微微的亮光此刻显得格外突兀——那里是李云的办公室。

容羿对陈兴道：“你先走吧，我去看看。”

陈兴却没有离开，而是跟着容羿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大门关着，门内传来沉闷的声音，含糊不清。

两人对视一眼，容羿敲了敲门，李云的声音很快传来：“谁？”

“李部，是我。”

门很快被打开，然而让人有些意外的一双天蓝色眼睛出现，一下便捕获了容羿的视线。

“你……”

“进来说。”

燕明将容羿拉进房间，极快地关上门。

脚抬到一半的陈兴：？

李云的办公室很简朴，一张办公桌、一个书架、一组会客沙发、一副星空挂画、两盆花，看上去像是上个世纪的遗留。

而此刻，一个身穿卫生员制服身材瘦小相貌普通的男人手脚被绑着扔在花前，嘴上塞着布条，以免他惹出什么动静来。

他的身旁站着容羿从北联院带过来的师弟蓝瑄和师妹孔淮屿，此刻一脸愤慨地看着男人。

蓝瑄瘸着腿，孔淮屿握着手腕，很显然两人已经负伤了。

李云青着一张脸抱臂站在房间内，朝容羿示意：“他们三个抓到的。发现他时，他正往你工作服袖子里装窃听器。”

燕明伸手将窃听器递给他看，说明道：“家里的东西，从智能冰箱上拆下来的收音系统。”

“你打算怎么办？”李云问。她的眉毛皱得很深，最近的大小事搞得她心力交瘁，没想到还能遇见这样糟心的事。

容羿不假思索：“交给陈兴来办吧。”

“交给陈兴？”李云有些意外。

“师兄？”孔淮屿同样不解。蓝瑄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听安排。

燕明没二话，拉开办公室的门，趴在门上偷听的陈兴一个踉跄摔了进来，随后迅速站好。

“不是我的人。”陈兴解释。

容羿无所谓地摆摆手：“给你，你看着办。当然，人我不会放在你手上。按正常流程送进西城警署。”

“行吧。”陈兴蹲在男人面前，扒拉他的眼皮。

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凝视着他，眼球转动，倒影出容羿的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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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丰收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