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鸢山发生的一切对几人来说太过迷幻,导致他们休息一夜后陪云向晖站在流明鼎前验证任务时都还有些恍惚。
云向晖手心的印记化成光斑片片剥落,重新回到流明鼎之中。鼎身震动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周围弟子们无不沉默,任务失败后的下一次会比这次的更加难,鬼修偷袭导致失败未免也太过可惜。
卫柏拍了拍云向晖的肩以示安慰,随后走到鼎前,口中念念有词,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宗主杖飞出,符文构成的锁链连接着长杖的水晶和流明鼎,鼎身的震动逐渐小了下来。
“为师替你向先祖求了情,这惩罚可以等你身子好了以后再进行,这几天你好生休养。”
只要不是作恶,卫柏对徒弟从不疾言厉色,与上界沟通极其费精神力,师父平白遭了次罪,几人心里都不好受。云向晖领了功法,自个儿找了僻静处坐下修炼,下一次考验不管是遇到鬼修还是灵兽,她都要成功。
“还在用功呢?”白澈也清晨时就出宗回了家,没有参与验证,回宗后一天都没见到云向晖,遇到苏侠才知云向晖在南边的山崖上。
“修炼心法呢,惩罚过后就是宗门大比,可不能带着一身伤。”地火之刑更多是对修士精神上的折磨,精神力的强弱决定了修士能扛住什么等级的威压。
和小时候一样,云向晖用起功来就是闷着好几日不吃饭也不说话,白澈也知道后就会在晚饭时刻带着食物满宗门找她。
“受罚时我悄悄助你,别太担心了。”膳盒里放着的是螺片粥和炸的肉丸子,还有一些寻常荤素,宗里资历最老的刘厨子听说云向晖受了伤,特意为她做了这两样最爱吃的,托白澈也一并带去。
“倒也不是,我在想那个鬼修。他的声音被伪装过,不像人发出来的,倒像是什么东西摩擦发声——你还记得九岁那年你我去藏书阁,把铜门开合声听成了笑声的事吗?”
“记得。”
经云向晖这么一提醒,白澈也倒真怀疑起来,当时风声猎猎,鬼修又有雷电伴身,他权当是这些干扰了他的听觉。
“我们音修中有部分能用乐器模仿人声,尤其是琴筝,你觉得那人是音修?”
“不好说……小奕传信说那鬼修逃了,最近出行小心些吧。”,天鸢山之行太过遗憾,云向晖只觉得身心疲惫,没有精力管更多的事了。
白澈也心中明白,等云向晖吃完,直接将她从草地上拉起来,从储物囊中召唤出飞舟。“一人一辆,这里为终点,看谁先绕完宗门两圈!”
这是云向晖未及笄前最想让卫柏给的东西,那时年纪尚小,独驾飞舟太过危险,只能由卫柏带着她慢悠悠地飞。长大些要学着管理家族事务,慢慢地也把独自一人驾舟的愿望给淡忘了。
二人相视一笑,一同从崖边向下俯冲,又在即将撞到树顶的时候调转方向,灵活地擦了过去。卫柏所居的椋月岛、竹林、天昼泉,还有大殿的屋顶,宗门各处的空中都有他们的身影。从殿前广场低掠而过,惊得一些弟子慌乱躲避后又穿过峰间云雾扶摇直上,将整个青照宗尽收眼底。
“两个顽劣之徒!下来!”
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险些让正在兴头的二人从飞舟上摔下来。
“见过邱长老。”一看是外门以古板、不通人情出名的邱大长老,云向晖不情不愿地走上前行礼。白澈也更是敷衍,干脆背过身不搭理他。
“身为内门弟子,其中一个还是云家未来的家主,整日打闹成何体统?若不是你修行偷懒,怎会一个简单的考验都无法通过?”幸亏云向晖躲得快,邱长老的拐杖就要抽到她脸上了。
“身为外门长老无权惩处内门第子,更何况是宗主的关门弟子,邱长老又是成何体统?”白澈也挥手间一道灵力击向邱长老。
这种程度的攻击自然伤不到邱长老,却将他彻底惹怒。十多年前这位大长老就对他们几个有着莫名的敌意,不论是考核还是日常行为,他见到了总能挑几句刺。最开始他们还能忍让,随着年岁的增长,发现邱长老完全是在没事找事后就彻底不搭理了。
没想到消停了几年,他又开始找茬。
一直在广场上与同门切磋的魏修见情况不对,赶忙上前来,就见到自己师父与人起了冲突。“师父,我们在天鸢山遇到了……”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邱长老大庭广众之下被小辈拂了面子,门下徒弟又为他人说话,当即就用全力甩了魏修一巴掌。
魏修身子向后飞去,白澈也身形一晃,立马闪到他身后接住他。
“没资格教训你们,还没资格管我门下弟子吗!!”邱长老气极,试图用术法把魏修抓过来。怎料云向晖接连出剑格挡几招,铁了心要保住魏修。
“邱长老平日就是这样管教的吗?难怪每回宗门招新都没什么人愿意去您门下,依我看魏修您也别教了,免得总是在疗伤,耽误了他修行。”在出发去天鸢山之前云向晖就察觉到魏修识海混乱,经脉有不少陈年旧伤,他们这一代没经历过战争,怎么会有这么多伤,现在看来只能是邱长老打的了。回宗后她还没来得及调查邱长老虐待弟子是否属实,这老东西先来找她的不是了。
场面一时间变得很难看,许多弟子不敢继续看热闹,陆续离开了,还有一些修为高的守在一侧,怕他们起什么更大的冲突。
想必刚才离开的弟子里已经有人去请卫柏,邱长老铁了心要他们给个说法,他们要做的就是拖到卫柏到场。云向晖握紧了零泽剑,让白澈也先把魏修带下去疗伤。
“你小心。”白澈也让身边的人搭了把手,火速撤离。
“云向晖,你还没继任家主之位,就先耍起家主的威风了?”
兵器相撞,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令人牙痒。邱长老不用全力却招招往致命处去,云向晖出招再缜密也无法尽数防下。
师父到底去哪儿了……衣袖被术法划破,鲜血汩汩地往外冒,刚才生生接下的一掌已将她打出内伤,外面的弟子正在合力破结界,她不知道还能挺多久。
“老子今天就来教教你这个畜生什么叫尊师重道!”邱长老杀红了眼,手里凝聚的光球分明是奔着取云向晖性命去的。
“你是她的师?”
卫柏总算是赶到了,衣袖一挥,邱长老就身子歪斜倒飞出去,落地后还滚了几圈。
“现在是休息的时间,不说内门外门,就算是洒扫弟子要在宗内驾飞舟那也是可以的,你算老几,还替我管教起徒弟了?方才你是想杀了云丫头吧,她只是拜在我门下,需称我一声师父,可这少族长的地位在你我之上,她从前不与你计较罢了,你还真把自己当碟子菜?
吩咐下去,魏修即刻转入林大长老门下,谢旧师的礼不必举行。至于你,分明是自己无能,却屡屡将怒火发泄在徒弟身上,实在不配为师,看你在江湖中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我给你最后的体面,对外称你是自请离宗,另寻去处吧。”
不等邱长老说什么,两名副宗主已经一左一右站在他身侧,就要架他起身回住处收拾东西,立马送出宗门。
“多谢师父。”
“本就不是你的错,他自作孽,为师也忍他很久了。”卫柏取出丹药丢给云向晖,叮嘱她这几日千万不能再受伤或透支灵力就回椋月岛了。
丹药服下即生效,冒血的手臂立马止血结痂,隐隐作痛的识海也恢复清明。她第一时间去药师处找到魏修,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姓邱的已经被除名,你的资质要进内门拜入副宗主门下有些勉强,但林长老处没问题,等你好了就行拜师礼。”
“连累师姐了……”魏修躺在榻上,眼中泪光闪烁。这么多年了,也只有云向晖将他那句用玩笑口吻说要转拜他人为师的话放在心上,他终于能离开那个魔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