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比站在高台上,放下枪,缓缓地吐了口白烟。
“啊啊啊啊啊啊啊——”
枪支摔在地上,女人看着断掉的双手,凄厉地惨叫起来。男人见状,刹住了脚步,警惕地盯着亚比。少年也不敢轻举妄动,没有继续用力,但仍然没有把手从钱永逸脖子上拿开。
看到增援出现,钱永逸心里一松。她两眼放光,大喊道:“亚比!来救我!”
“救什么救,剩下的自己解决。”亚比嗤笑一声,坐下,看戏一样看着下面的三个人。
钱永逸:“……柳万岁哪去了?”
“不知道。”
“我打不过啊!”
“什么打不过!那么简单怎么可能打不过?”
钱永逸有点绝望。
亚比看向僵住的男人,招了招手,不耐烦地喊道:“要打就打啊,站在那干什么?想直接熬死她啊?”
男人很明显已经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优势了。他看得出来亚比和钱永逸是一边的,不管自己能不能打得过钱永逸,他和他的儿子都没有好下场。他放下枪,没再动手。
“我们投降。”男人的声音几乎被那个女人的尖叫声掩盖。
钱永逸猛回头,少年也愣愣地看着他父亲。
“投降?”亚比皱起眉头,“没看到现在是你们占上风吗?这就投降了还算不算男人?”
……哥们,你这是怕多禾的新人平平安安吗?
钱永逸不愿因为偷花这种事夺取他人的性命,她想先给他们一次机会试试看。她一拳锤在少年脸上,痛得他松开了手。她站起身来,一把提起少年,往他爸那边拖。
“你能保证你们以后都不会回来吗?”钱永逸高声问那个男人。
她不怕他撒谎,因为他的各项身体数据都在她的监测之中,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有没有骗她。
男人心疼地看着被钱永逸揍得鼻青脸肿的儿子,少年也抬起头,狼狈地看着父亲。
父子俩短暂地对视后,男人又看向钱永逸,目光坚毅,一字一句道:“我能保证。”
“能保证任何人都不知道这里的一切吗?”
“能。”
表情还不错,但他体内的数据出卖了他。
钱永逸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笑着说:“你撒谎。”
“小姑娘,请你相信我——”
“不用浪费口舌了,我看得出来你在撒谎。”
现在有亚比稳住局面,钱永逸胆子也大了起来。她知道,为了儿子的安危,这个男人不敢耍什么花招。
女人的尖叫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耳膜,扰得在场每个人都有些烦躁。钱永逸刚要屏蔽她痛苦的惨叫,又是一声枪响,四周又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钱永逸愣住了。
“吵死了……”亚比嘀咕着,放下枪,继续观战。
啊?亚比在干什么?多禾不是规定不能杀没有威胁的人吗?
“喂,新来的,怎么还不动手?这两个是流浪的,杀了没人在意的!”亚比不耐烦地喊道。
这不是她能不能打得过的问题,多禾明文规定不能滥杀无辜,况且,她来这的目的就是逃避杀戮。
不行,不能杀。
“拿枪啊!”亚比又叫了起来。
钱永逸翻了个白眼,转过身,说:“我资历不够,不能开枪打人!”
“在这开枪谁知道是你?回头说他们快要弄死你了但最后我直接开枪救你不就行了?”
“但是……”钱永逸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叫你干你就干!”
在他的眼里人命和牲畜命是一样的吗?怎么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他有病啊?
这个人不是个好东西。
钱永逸:【游然风你他妈的在哪?!】
钱永逸:【亚比那个疯子逼我杀人】
钱永逸:【发你段记忆给你看看刚刚发生了什么】
钱永逸:【来救我!!】
游然风:【快了快了】
游然风:【反正这是你的工作你不听他的就行了】
……也是。
“哎,别吵我。”钱永逸说着,将那个少年甩进他父亲怀里。
男人一碰到儿子,就紧紧将他抱在怀里,似乎是怕与他分开。
见状,亚比上身前倾,破口大骂道:“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钱永逸转身去捡枪,把枪插在腰带上,又走向那对父子。
那对父子抱在一起,充满敌意地盯着钱永逸。他们在恐惧,在颤抖。
钱永逸走到那对父子身边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淡淡地说:“我先下去捡我的棍子,你们两个站在这别动。”
“新来的,哎,能不能干啊?不能干就滚出多禾!”
钱永逸走到沟渠边,下水,摸到了她的棍子。
“你有病啊?不干活下去游泳啊?”亚比的骂声在洞内回荡。
……那个弱智吵死了……
钱永逸出水,走回到那对父子面前,脱下滴着水的外套,拧了几下,系在腰上。
只要亚比那个家伙不亲自动手,她是可以保住这两个人的性命的。
【不眠:卧槽我现在过来】
【不眠:给我五分钟】
……终于回信息了……这个当师父的迟早会害死徒弟的。
钱永逸对着那对父子眨眨左眼,希望他们能懂她的暗示。
他们意识到了什么,对视了一眼,看向钱永逸的眼神从敌意变为了警惕。他们在揣测钱永逸的想法。
她不会放走他们,但她也不会杀死他们。她要拖到柳万岁过来。
“动手啊!”亚比皱起眉,大声嚷嚷,“水停吉怎么就招了你这个废物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
“闭嘴!!!”
钱永逸涌到嘴边的脏话被入口方向的一声怒吼堵了回去。她能感知到游然风大步踏了进来,怒气冲冲地瞪着亚比。
钱永逸回过头,感激涕零地看着抡着狼牙棒向亚比走去的游然风。在她眼里,现在的游然风就是从天而降的天使,是自带圣光的救世主。
有事真上,够义气。
钱永逸:【拖五分钟就行了】
游然风:【?】
钱永逸:【等柳万岁回来】
游然风:【好】
亚比诧异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游然风,问:“你不是跟着拉兹泽去猎杀野兽了吗?”
“他妈的,我师父又不是他,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这个家伙真的是猛啊……
钱永逸走近那对父子,低声说:“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就行了,我保证你们最后能活着出去。”
他们两个半信半疑地看着钱永逸,没有说话。
还没等亚比开口,游然风直接爆发了一大串不堪入耳的脏话,嗓门大得不输刚才那个女人的惨叫声,吓了钱永逸和那对父子一跳。
……骂好脏……来多禾之前到底接触了些什么啊……诶,亚比那个家伙居然插不上一句话?
游然风雷厉风行地大步上了高台,气势汹汹地径直走向亚比,像是要直接给他一拳一样。
“搞什么?”亚比嘴上虽在质问,但还是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耶?这个家伙怂了?刚刚不是还横得很吗?
“你是她师父还是柳万岁是她师父?你居然敢使唤她?谁给你的胆子?!!”游然风怒喝道,手里的狼牙棒似乎也是蠢蠢欲动。
……她是怎么做到刚刚来一周多就像来几十年的老员工一样的?
那对父子的注意力也转向了游然风,似乎也是有些发懵。
游然风伸手指着远处的尸体,厉声道:“你不是很牛吗?怂什么啊?开枪打我啊!咱们今天就在这里一决高下!”
“谁使唤她了?你有病吧?谁说那是我杀的?那明明是那两个小贼杀的啊!”亚比的声音似乎没什么底气,目光也在躲闪。
他在心虚,他也知道这件事泄露出去他不会有好下场。他这是明知故犯。
他是想给钱永逸这个新人一点震撼,是在装。
好下头……
“老娘亲眼看到的!”
呃,从钱永逸的共享的记忆片段中看其实……她说是亲眼看就亲眼看吧,反正亚比也不知道游然风有没有一直在门口偷窥。
“个屁……”
“还敢顶嘴?!”
……这个家伙原来可以那么凶的吗?平时在钱永逸这里表现得像个缺根筋的阳光开朗大女孩,现在在亚比面前和凶神恶煞的魔鬼没什么两样。
钱永逸:【我爱你姐们……】
游然风:【别太爱】
游然风:【在你师父回来之前看我怎么收拾他!】
钱永逸:【结婚】
游然风:【没空】
游然风越骂越起劲,骂着骂着,居然还真的抡起狼牙棒和亚比打了起来。
嗯?这家伙是不是太过了?
“哎!”钱永逸喊了一声,但游然风没理她。
游然风打得很凶,虽然技巧和钱永逸不相上下,但这家伙没有收力。那个力道,亚比哪怕挨上那么一下,最好的情况也是残废了。
看得出来,亚比不傻,他看出了游然风每一击的力道,不敢贸然迎战,一直在闪避。
钱永逸:【你要弄死他啊?】
游然风:【没事我就吓吓他】
钱永逸:【我怕你不小心吓死了】
游然风:【相信我!】
……很难相信啊……
“小姑娘,”男人突然开口道,“偷花是我们不对,请问能卖我们哪怕一株金灯花吗?我们不是为了求财,只是想救命而已。”
哦?看出钱永逸有沟通的机会才开始卖惨吗?
“对啊,我们真的只是救人心切,我们没有恶意的!”少年带着哭腔,激动地对着钱永逸喊道。
救人心切是真,但为了这一目的不择手段也是真。
既然有买这一选择,一开始为什么要偷呢?不优先采取正大光明的手段,在偷窃失败后先是选择强抢,强抢失败后才不得已选择买,不管他们有多不容易,都很难让人同情。
而且钱永逸没有帮助他们的义务与能力。她救他们只是为了不看到她最讨厌的人与人之间的死斗。她并不会帮到底。
钱永逸故作为难地说:“很抱歉,我的工作只是守护这片花田,并不能做主。而且,你们一开始好像对我下死手了来着……”
闻言,那个男人一抿嘴,拉着少年,父子俩齐齐跪下,吓了钱永逸一跳。
“求求你了……”男人呜咽着说,“这件事是我们的不对,但是……”
哇哦,现在知道装孙子了。
钱永逸摇摇头,说:“这话你和我师父说去吧,我管不了。”
“你师父在哪?”
“快到了,等等吧。”
“你愿意花点时间听听我们的故事吗?”
……想进一步卖惨是吧?但可惜钱永逸不吃这套。
“不愿意。我所能做的只有保下你们父子俩的性命,有其他事情得和我师父说才有用。”
“……”
又一个人踏入了钱永逸的感知范围,与此同时,游然风也收手了。
钱永逸激动地看向入口方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柳万岁那个家伙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