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底春风 第22章 揽风问明月

三个时辰前。

“还是你，别有所图？”

章落雁的话一遍一遍回旋在脑海里，官居连江辰叫了自己几遍都没有听到。

“师叔，怎么了？”

“可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江辰关切道，“颂歌去买糖葫芦了，你可想吃？”

“不了，长大后渐渐就不喜欢吃了。”

“唉，还是怀念以前那个会缠着我买糖吃的小孩。”

谢颂歌拿着两串糖葫芦回来，一串给了江辰。江辰虽然不吃，谢颂歌也还是习惯会为他留一串。

“师叔，你可有娶亲的打算？”

“噗，”谢颂歌被官居突如其来的一问惊得险些喷出来，不可置信，“官居，怎么啦？有喜欢的人了？担心比师父先成亲？”

“这，还暂时没有，毕竟这也是讲究缘分的，你问这个是？”

江辰答道。

谢颂歌对他亦徒亦妹，江辰只想等着某一日能有一个男子真心对谢颂歌，那他便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江辰曾经也撮合过谢颂歌和官居，奈何官居不同意，他也就歇了这些心思。

如今官居突然问他有无娶亲的打算，甚是奇怪，不知是不是有喜事将至。

“那师叔，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我知道，”谢颂歌道，“师父他一心扑在剑术上，怎么可能对你有帮助，这事你要问我啊。”

官居眉头一蹙：“师姐有心悦之人？”

谢颂歌摇头：“虽然我暂时没喜欢谁，但我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告诉你啊，喜欢就是见不到面时你会思念她，见了面你又会因为她的一颦一笑或是一个皱眉的动作而感到快乐或是担忧，你会为她放低身段，会为了她舍弃很多东西……”

听着谢颂歌越说越耳熟，官居嘴角微抽：

“师姐，这些，不会是话本子上看来的吧？”

“不全是。”

“官居，你是有喜欢的人了么？在哪里？我们可认识？”

提到官居的终身大事，谢颂歌话不由多了许多，她自是希望这个师弟能遇到一个爱他的人。

“我，还不确定。”

官居垂下眼睫。

那是喜欢么？

路过揽风阁，官居正色道：“我要进去确认一下。”

云起山庄对弟子的要求一贯严格，烟花柳巷之地更是不允许弟子踏足。

官居说他要进去确认一番，江辰脸色都变了：“你喜欢的女子，在这阁里？”

谢颂歌连忙为江辰顺着气：“师父，你要相信官居的眼光嘛，他看上的人怎么会差，也许人家也是迫不得已，对吧？

官居好不容易才喜欢这一个人，你就不要太过担忧了。”

官居默然，情况复杂，就任由他们误会下去也不是不行。

“唉，罢了。那你要是和人家姑娘确定了心意，就把她带回来，可不能让她继续在这里受罪，”江辰苦口婆心，“你若是发现自己不喜欢她，那也要断个干净，不要白白给别人希望又残忍地灭了它。”

掌门生前也是盼着官居能早日娶亲生子，他又能再说什么。

“嗯，师叔放心。对了，若是郁……叔父问起，还请你们不要告诉他。”

“师兄他应该也非不开明之人，你这是？”

“还请你们帮我保密，我晚些时候就会回去，不会误了药浴。”

—

得知真相的郁离不知怎地一直觉得胸口闷闷的，官居竟真去了揽风阁去见他的心上人。

已经过了几个时辰，只怕**也共赴了几回。他现在去揽风阁又是做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却已经站在了揽风阁外。

老鸨热情上前，对他甩了甩手帕：“公子，一个人呐？”

“我来找人，”

郁离给了老鸨一些碎银，“早些时候可曾看到一个白衣俊秀的公子？”

“你找他？”老鸨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是有这么一位，可是奇怪的很，男男女女看了那么多，最后只留下了一个最青涩的。喏，就在楼上最里面那间呢。”

“多谢。”

难道那就是官居的心上人？

郁离很快就到了房外，房里喘息连连，郁离心脏一沉。没过多久，房里传来响动，还有细微的说话声。

房门猝不及防开了。

是个身披青纱的男子，男子面色潮红，看见郁离愣了几许，随即快速离开。

走动间，薄纱下的大腿若隐若现，还有那些暧昧的红痕。

房内此时再度传来杯盏破碎的声音，郁离心头一紧，走了进去。

屋子里甜腻的味道还有凌乱的被褥无不昭示着方才发生了什么。

官居趴在桌上，手边茶盏摇摇欲坠。

郁离过去挪了茶盏的位置，却是开不了口。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官居抬起头，只是眸子有些无神：“叔父？”

似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官居以手撑着头：“你怎么来了？我不是……”

“刚才那人叫什么名字？”

那青衣的男子应该就是官居心上人，官居欺负了人家，他身为官居的叔父，自然要帮他把人给带回去。

“不知道。没问。”

“你怎么能这样？”

郁离不解，官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般。

“叔父不是来找我的么？那我们走吧。”官居扶着桌子站起来，绕出来时被凳子一绊，随即抱住了郁离。

双手借着郁离肩上的力，官居早已经站稳，身子却像是不可控制一般，逐渐靠近眼前的人。

就在鼻头将触之际，官居偏开头，圈住郁离，埋首在他颈间。

只差一点，他就会亲上那人。

可他不能，郁离是他的叔父。

他大逆不道，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叔父。

自他明晓心意，他和郁离就再没有可能。

他以为自己喜欢的会是女子，会和她生下一个孩子，会有一个圆满的家。

可他不仅喜欢上了一个男子，那人，还是自己的叔父。

那一瞬，官居觉得自己肮脏至极，卑劣无耻。

揽风阁里的人自是极好的，而他对那些女的男的都没什么意思，直到他看见方才那人。

他说他叫青栀，他和郁离一般，喜着青衣。可他却想给自己下药，让自己要了他。

官居自是不愿，将床留给了青栀，自己坐在桌旁饮酒，偶尔问一些问题。

“叔父，带我走吧。”

郁离有他的坚持：“他叫什么名字？他不是你喜欢的人吗？你怎么能不负责？”

“负责？”

官居止不住想到，若是他对郁离做了什么，是不是也可以用负责来留住郁离。

但郁离肯定不会答应。若他哪日恢复记忆，那对官居便只可能有关怀之情。

官居忽然也希望郁离不要恢复记忆，可这太过自私。而且，二人之间还有一道坎未过。

“我不喜欢他。那是他自作自受，我并未对他做什么。”

“那这屋里的味道……”

“他用了香膏。”

“你的心上人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官居在心里答道，嘴上却说着：“走了，他不要我，不会回来了。

师叔，你不是还要药浴么？走吧，别纠结这些了。”

那种味道太浓，两人走出来吹了风才渐渐散去。

“你就一直等在屋里么？”

房里青栀又在*，官居难道就没有半分心猿意马？

“嗯，左右出去也是那些事。”

“官居，你醉了么？”

官居的眸子异常温和，面容带笑，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峻，郁离也确实在他身上闻到了酒味。

“还有要事要办，不敢喝醉。”

要事？难道是指帮他疏通筋脉的事？

郁离一时不知要先感慨什么，就这样和官居缓缓走回了客栈。

谢颂歌已经等了二人很久，看见官居急忙上前询问：“怎么样，人家姑娘答应你了没？”

“没有，我与他没有半点可能。”

“怎么会？”谢颂歌大为震惊，“师弟长得这般俊俏。还是说，她觉得配不上你？这些都不是问题，赎一个人云起还是能做到的。”

“也不是，是我肖想了不可能的人。他不会要我的。师姐别再问了。”

几个时辰，官居就历经了一次情伤，谢颂歌不由自责，要是她也跟着去就好了。

“唉，师弟这般好，总会遇到那个人的。”

谢颂歌无奈拍了拍官居肩膀，这事，还是要看官居自己。

“叔父，我们走。”

“啊？好。”

第二次药浴，官居更是等在了房门外，一直到郁离出声叫他，他才进门。

入目，是一片白。

官居眉眼微垂，运起内力，贴上郁离后背。是心绪乱了，官居也觉今日这水过分灼热。

眼眸逐渐幽深，官居多希望这人和自己没有那么多层关系，这样他便能凭心而为。

事后，郁离还是叫着“疼”，就要软倒在官居怀里，心跳不禁加快，官居抢先把郁离扶靠在边上，如之前一样匆匆离去。

官居好想占有那人，小时候只希望那人不要讨厌自己，如今，他希望郁离能再看看他。官居自知从不是什么君子，光风霁月的外表下，不知内里究竟有多么不堪。

“官居？”

郁离叫住了他。

“叔父，怎么了？”

“没事。”

郁离闭上眼，但愿只是他多想了。

一墙之隔，官居背倚着门大口大口喘气，郁离就在身前，他如何能再控制住自己的心思？

可他与郁离，若不是成为仇人，便也只能是叔侄关系。否则，郁离会被天下人诟病，他舍不得。

况且，他之前对郁离并不好，那人也不可能喜欢他。

及时止损，方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