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雪 第14章 14

那你过来做什么？

许嘉宁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刚才她发信息给钟晏的时候，对方那么迅速地就答应和她见面。

原来是为了这个申请单。

许嘉宁看着一脸困倦的钟晏，觉得有点好笑。

夜聊的时候，付萌经常和她说起钟晏高中时候的光辉事迹，别人的印象里，钟晏是一个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随便学学就可以拿到非常好的名次。

同时又比一般的乖学生多了许多灵气和桀骜不驯的性格。

嚣张又张扬。

苏文苑也不时说起金融专业的人对于钟晏的评价，不合群，很拽，谁的面子也不给，以及追她的人很多。

无论是怎么的钟晏似乎和眼前这个十足孩子气的人都不应该是同一个人。

许嘉宁没有被钟晏这个有些不友善的问句给吓退。

她只是简单笑了笑，没有和她计较，放下自己的书包肩带，从里面拿出了准备好的保温壶，走到了钟晏的身边。

钟晏的书桌是打开的电脑，凌乱的各种数据线，水杯以及空掉的饮料瓶。

几乎没有可以放下东西的地方。

她将几个塑料瓶丢进一边的垃圾桶，然后将保温壶放在桌面上，打开。

一股热腾腾的刺激的气味弥漫开来。

靠在一边书橱上的钟晏拧着眉头，不满地抱怨：“你带了什么生化武器过来吗？”

“这是生姜水，可以驱寒，很有效，你赶紧喝了它。”

许嘉宁的脸色和声音都很认真，一旁吊儿郎当的钟晏抿着嘴：“我不喝。”

“你现在是喉咙很干，身上一阵热一阵凉，头晕沉沉，很不舒服？”

许嘉宁几乎将钟晏此刻的每一个症状都说了出来，就好像是一个大街上硬拉着你算命的大师一样,有着令人不可置信的准确。

钟晏脸上的不悦散去，但是烦躁还在。

“我自己会去买药吃。你这个东西，喝了更坏怎么办？”

许嘉宁愣愣地看着钟晏，眼睛里满是疑惑：“生姜水可以驱寒，这是常识，你不知道吗？”

钟晏身体顿了一下。

她的确不知道。

可以说，钟晏的人生中最缺乏就是日常生活的常识。

从她懂事起，就是家里的阿姨在照顾她，无微不至，但是没有真诚的关心。

她知道吃药，但是她不懂生姜可以驱寒。

许嘉宁不知道钟晏在想什么，趁着对方发呆的时候，将生姜水塞到她手里。

“喝吧。我已经喝了。”

许嘉宁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盯着人看的时候格外诚恳，总是很有欺骗性。

钟晏鬼使神差地真就喝了下来。

舌尖感受到那种奇怪的味道时，她是拒绝的，准备放弃的时候，许嘉宁又笑着按住了她的手。

一整壶的生姜水硬生生灌了大半。

还剩一点的时候，钟晏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挣扎着推开许嘉宁，脸皱起来，用手抹着嘴巴：“好难喝。”

许嘉宁没有再强求她，只是有些失望地看着手里的保护壶：“没有喝完，效果可能会打折，记得再喝点感冒灵。”

她没有多做停留，收拾包准备离开。

走的时候，她将那把黑伞拿出来放在钟晏的书桌上。

“昨天，谢谢你了。”

声音淡淡的。

还在吐着舌头的钟晏也因为这句话愣了一下。

许嘉宁走后，原本空荡荡的宿舍又回归寂静。

钟晏不常住在宿舍。

因为舍友都非常不讲卫生，也因为人多吵得她脑袋疼。

她弓着背歪躺在书桌前的电脑椅上，从衣服口袋里拿了一支烟出来给自己点上。

一团白色的烟雾缓缓吐出。

几缕碎发落在她挺翘的鼻尖上，干净利索的侧脸被白雾笼罩着。

漆黑的瞳孔无神地盯着虚空。

嘴巴里的那股怪味依然还在。

只是最开始的辛辣过来之后，倒也不怎么难以接受。

钟晏感觉到身体慢慢舒缓开来。

晚上钟晏躺在自家宽阔的大床上懒懒地看着手机里堆积的信息。

然后她注意到了一个来自群里的消息。

是钱南发的。

“十一国庆佳节即将到来，这就意味本少爷与祖国同一天的生辰也近在眼前。我已经定好了酒店包厢，群里面的所有人到时候都要带着礼物到场哦~”

钟晏感觉自己都起了鸡皮疙瘩，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不过让她无语的还在后面。

“对了，在我的生日会上，阿晏会带她的女朋友过来哦。”

十个人的群都被最后一句吸引了目光，纷纷让钱南细细说来。

信息足足多了几十条。

钱南买足了关子：“到时候来了不就知道了嘛。着什么急，参加本少爷的生日宴没见你们这么热情。”

作为当事人的钟晏冷笑一声，忍着怒火给钱南拨了一个电话。

对方接得也算快。

钟晏的声音冷飕飕的：“我哪里来的女朋友？”

钱南呵笑一声：“我的大小姐，你是不是把我这个赌约给忘记了？你这就没意思了，我把期限放到国庆，算是我很仗义了。”

钟晏背靠在床上：“我让我爸把他那辆新买的特斯拉送你了。”

钟岳前几天来了兴致，想要融入年轻人的圈子，看着也便宜，也跟风买了一辆电车，没开几回就闲置在车库里了。

钱南倒是犹豫了几秒钟，不过最后还是严词拒绝：“我和你说，这个赌约我是不会算了的。”

想到过去的事情，钱南突然幽幽地说了句：“你还记得高二寒假和你打赌输了，你让我做的事情吗？”

原本还气愤的钟晏像是老旧的录音机一样突然卡壳。

她模糊记得。

钱南为什么会输她记不住了，毕竟她赢的次数太多。

但是那一次的惩罚她却还记得一些，也是她随口说的。

当时她在体育课的草地上补觉，一起上课的其他班的一个女生走过来和她告白。

旁边的人都跟着起哄。

钟晏突然就想起了给钱南的惩罚，就当众对钱南说：“来，和这个女生告白一下，就算是我的惩罚了。”

钱南是玩惯了的，旁边的人跟着起哄。

他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抱着愿赌服输的念头给那个女生大声朗诵了一首情诗。

体育课上几个班的人几乎都围了过来，大家笑得闹成一团。

钟晏坐在单杠上，小腿白皙细长，她对着太阳懒洋洋地眯着眼睛，给出自己的评价：“勉强合格。”

所有人都笑了，只有告白的女孩子哭着跑开。

不知怎么的，这些年，钱南的心里一直留了一个小小的疙瘩。

那个姑娘哭得满脸通红的时候，他心内的恻隐之心还是动了动。

不知怎么，他有些别扭地觉得钟晏害自己伤了一个无辜女孩的脸面，隐隐地，他也想让钟晏和自己一样。

虽然他觉得以钟晏冷淡的性子，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天气已经凉了下来，但是钟晏还是开了空调，打到足够冷的度数，她裹着被子发呆。

她想到了还残留在舌尖的生姜味以及许嘉宁在雨天瘦削的脊背和惨白的脸。

——

周日晚上，许嘉宁待着宿舍看了一部恐怖的鬼片。

苏文苑和付萌周末回来的时间都比较晚。

夜风伴随路灯的光照进来。

最恐怖的时候，许嘉宁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的一动不动，脸上也几乎没有什么表情。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和电影里面的画面发生了某种奇异的重合。

许嘉宁后知后觉地心里咯噔了一下，缓了一口气，按了暂停键。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顾之芸。

许嘉宁接电话的时候声音还有点空洞和不稳。

顾之芸笑起来：“你又一个人看鬼片了。”

来自四面八方的背景音涌过来，许嘉宁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咽了一口口水：“嗯，还是有点吓人的。”

许嘉宁中学的时候，在周围的小姑娘都偷偷看爱情片的时候，她却看起了恐怖片。

明明是胆子很小的人，却非要逞强，后面胆子还真是一点点锻炼起来。

一句话又将两个人的回忆扯到了几年前的日子。

和许嘉宁一起学习的日子是她最开心的时光。

但是那时的许嘉宁并不快乐。

她们高中开始住校，没有洗衣机，休息的时候一起去走廊尽头的大卫生间里去洗衣服。

许嘉宁经常洗枕头套。

顾之芸慢慢才知道，许嘉宁经常晚上失眠，而且一个人哭，眼泪在枕头套上干了又湿。

她轻声问：“宁宁，现在晚上还失眠吗？”

许嘉宁窝在椅子上，脚尖放在椅子边沿，双手抱着膝盖，对着按了外放的手机说：“偶尔会。”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顾之芸突然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语调高了几度：“宁宁，我报了一个钢琴班，准备认真学起来了。”

钢琴。

听到这两个字，许嘉宁的身体顿了一下。

高二转学后的顾之芸经常和她提起钢琴，因为顾之芸曾经喜欢的那个女生就会弹的一手好钢琴。

许嘉宁想问顾之芸，是不是还没有忘记那个人，但是并没有问出口。

那个人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轻易不会触碰。

她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好，到时候弹给我听。”

——

过了几天，许嘉宁给钟晏发了一个比赛的链接。

钟晏百无聊赖地打开。

校园钢琴比赛，一等奖是奖金一万元。

“你如果拿到一等奖，我就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