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之城 第50章 第 50 章

晏西的《我只是开个玩笑》，数据一如从前扑街的文，一动不动像王八，甚至涨幅创了新低。

闺蜜弟弟的梗并不怎么有市场。

——至少不是能第一眼吸引人眼球的那种。

写的人也不怎么多。

但，晏西却很喜欢这篇文。不论有没有读者喜欢，对她而言，这都是一个温暖的都市童话。

“啪啪啪”的码字声，从日上中天，一直到日落西斜。

晏西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将重写的内容替换掉已经发布的旧章节，看着断崖式下滑的点击，眼眶不由自主又有了一瞬间的酸涩。

第二期榜单的涨幅，如晏西所料——比第一期榜单更差。

因为第一期榜单涨幅和数据的关系，橘花香的位置非常靠前，不过一天时间，就看得出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而晏西的文因为榜单差位置靠后，以及市场等诸多原因，显得门庭冷落，好像在北极。

哪怕，已经确定了新的写作方向，她还是会因为自己的位置和数据不好而难过。

像一个漫长的黑夜，不知道黎明何时到来。

她没再看作者群，然而里面的消息自顾自一条接一条地刷过，其中不少都是和晏西有关的。

哪怕她已经开启免打扰，在被@时还是会看到。

第二期榜单换榜后的第三天傍晚，一如换榜的当天下午，晏西盯着自己的位置来来回回看了许久。

位置关乎于曝光，位置越差，曝光越差。

曝光差，意味着数据也会更差，和位置好的人更容易拉开差距，然后榜单更差。像是一个差的无限循环。

直到完结。

而一篇文，通常要耗几个月的时间。

当榜单不好时，就仿佛明知道几个月的时间要打水漂，却仍旧要投入进去。

一面是对这个故事的喜欢，一面是惨淡的数据和肉眼可见惨淡的收益。

心脏像是什么攥紧，放进一个密闭的容器搅碎。

却还是要坚持。

晏西哭了半个小时。

难过得要命。

然而，作者群里，橘花香仍旧在艾特她。

仿佛只要没痛打晏西这只落水狗、没让晏西忏愧她曾经对“娇妻文学”那番“高论”，就不甘心，非要穷追猛打，让她悔不当初，承认她对于文学的市场判断和审美的错误。

橘花香：西西的榜单和位置居然这么差！

橘花香：好像又扑了诶

橘花香：我原本以为，会被西西吊打的，没想到编编这么爱我，一路好榜

橘花香：@一只大西西你还是要振作起来啊，真爱和市场，也许还是要先向市场妥协一下下呢，谁能肯定我们坚持的就一定是对的呢？

橘花香：市场和数据是客观的，总是会给我们答案

橘花香：如果一个作者做不到与时俱进，是会被时代和潮流淘汰的

橘花香：为什么我们看早期的网络小说心里会觉得咯噔呢，就是因为它们都已经过时了啊

……

其他的作者有的在忙自己的事无暇看消息，有的看见了硝烟选择沉默，有的加入讨论了一下晏西的境况。

有的，则因为橘花香现在是所谓的金榜大佬，便说一些附和的话，但只是附和橘花香的观点，并不攻击晏西。

但。

晏西知道，橘花香还有一种情况没说，那就是，哪怕时间和潮流过去，有一些早期的、个人特色比较鲜明的小说，并没有过时，而是经受住时间的洗礼，哪怕是到现在，依然很好看。

这一种，就属于大浪淘沙后，经受住了时间考验的精品。

不同的时间有不同的潮流，但精品只是那些。

它绝不是单纯迎合潮流、迎合市场的产物。好的作品，是有自己的灵魂和风骨的。

就像是做人一样，如果没有自我，自己都不爱自己，怎么能被爱呢？

而晏西的痛苦就在于，她时常觉得自己写得垃圾，时常又觉得她完成了她要写的故事。不想追热点，在数据和经济的压力下，少不得又受了市场的影响。

当没有数据的肯定时，她又要怎么相信，自己写的是精品而不是垃圾呢？

不迎合市场≠精品。

什么是精品，什么是垃圾，标准由谁来定？谁的标准又是绝对的正确呢？

无法宣泄的抑郁和焦虑将她环绕。

作者群里。

橘花香：我说真的@一只大西西

橘花香：你是一个职业写手，数据太差的文，不如砍大纲完结，多研究研究市场，好好准备下一本

橘花香：不然时间也浪费了，钱也没赚到

橘花香：你毕竟还是要生活的

……

生活，钱，可以说是造成晏西焦虑的最大根源。

她的存款并不足以让她有一个安稳的下半生，最多只能保障她两年的生活。

只是，当一个人打定主意要落井下石时，晏西无意展现自己的狼狈和失败去称别人的心如别人的意。

她只在群里甩了两句话—

一只大西西：哪怕所有人都吃屎，我也绝不要做屎的生产商。

一只大西西：作为一个创作者，应该爱惜自己的羽毛，也该有一些文人的风骨

说完，她直接屏蔽群消息，并选择收进群助手。

没有从群里退出，是因为那很像落荒而逃——会让橘花香感受到快意。另外，群里还有一些和她关系不错的作者，退群会显得很幼稚，像赌气。

和晏西关系不错的作者私聊她，有心安慰她，却又知道，对晏西而言，什么都不说就是最大的安慰。

最后直说，因为晏西那句“屎的生产商”，橘花香被气得要死，正在群里委屈发疯。

她们自己又拉了个小群。

感怀她们的好意，晏西故作轻松地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表达自己没事，说自己只是在坚持一条少有人走的路。

然后，擦干眼泪，试图继续让自己沉浸于故事中，尽快写出新章节替换旧章节。

也许是因为人物有了原型，不再是空想，曾经感觉像硬凹的情节、挤牙膏似推进的情绪，都变得顺滑流畅。

不看数据，只是沉浸于码字时，晏西是很快乐的，写着写着嘴角都会上扬，像是真的在恋爱一样。

男大学生，真的是一种青春活力、朝气蓬勃、生命力非常旺盛的生物。

尤其是叫许星南那一只。

她可以想象，如果是真的，和许星南谈恋爱会有多快乐。

只是，那不会是她。

她和他只是偶然的相遇，作为他闺蜜的姐姐，因为他青春时代的躁动，在他浓墨重彩的人生中，有幸划下不起眼的一笔。

想到他未来的女朋友，晏西心里有点酸。

但又感到安全。

只要不够靠近，他就永远不会发现，藏在她外壳下的懦弱、狼狈，以及各种可能会被世人批判的缺点。

约莫快七点时，晏西收到许星南的微信。

许星南：[图][图][图]

他发来几张照片。照片拍得很漂亮，天边的云都被浸染成了蜜糖色。

有粉的，有橘红的，

不知从何而来的万丈霞光。

许星南：看窗外。

晏西闻言，走到床边来开窗帘，视野突然被炫目的色彩填满。

在这一瞬。

许星南：我想到一部电影，虽然电影的背景和落日无关。

一只大西西：爱在日落黄昏前？

许星南：yep。

这一刻，晏西前所未有地嫉妒许星南未来的女友，嫉妒她将拥有一个帅气、浪漫而有趣的男生。

也许，是因为情绪太坏，晏西显得有些呆。

一只大西西：噢。

刚结束拍摄工作下班回学校的许星南一顿，盯着晏西的消息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寥寥几句，分明很平常，却能从中看出几分低落。

他想说，云霞像你，蜜糖一样。

然而，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这话显得太唐突，也许听起来还会显得油腻，会吓到她。

但这都是他真实的想法。

前天从晏西家离开后，他想了她一个晚上。

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诗经中的一句诗的形象与贴切——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特别想给她发消息。

上课的间隙，看到情侣交头接耳也想。吃饭的时候想，上网的时候想，工作的时候也想，整个就一个非常上头的状态。

煎熬了两天，终于忍到这一刻，天边成片被蜜浸透的棉花糖似的云给了他借口。

许星南：好想吃糖

一只大西西：去吃

许星南：不行，要身材管理

一只大西西：？

晏西回想前天和他拥抱的感觉。

他的身体看上去像少年一样纤薄，腰身很细，却劲瘦有力，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一层薄薄的腹肌。

许星南：单身狗的自我修养

许星南：本来就已经很难了，如果再放浪形骸，会更难吧？

许星南：就会从一只比较年轻的单身狗，变成老单身狗

他的形容，让画面莫名在晏西的脑海中具象。

蜜糖色的夕阳中，她靠着窗，拿着手机，视线低垂在屏幕上，忍不住笑了。

她给他发了一个抚摸狗头的表情包。

在这时。

许星南：这样的场景，很适合接吻

一只大西西：……

许星南：为什么不说话？

许星南：是不是在偷偷嘲笑我？

一只大西西：没有

许星南：我是二十岁的大好青年，怀个春怎么了？

他的消息几乎是和晏西同时发出来。

很快。

许星南秒撤回上一条，名字变成正在输入中。

下一秒。

许星南：姑且信你

一只大西西：=w=

她自顾自笑了会儿，手机上又跳出新消息——他给她分享了一首歌。

是《Good time》。

许星南：这一刻，很适合听这首歌。

晏西很少听音乐，尤其是英文歌。

但她还是点开了，欢快轻盈的旋律从手机中流泻而出，挤散苦闷的空气，抢占焦虑难过的空间。

“It's always a good time

（一起共度美好时光吧）

Woah oh oh oh oh oh oh

We don't even have to try

（我们都不必去在意）

……

”

好像这一刻，他们真的是情侣，在糖果云下隔空在一起，手拉着手，共度了一个美好的傍晚一样。

然后，笑容褪去。

他们在落日的残光中对视，风吹着她的发丝拂过唇角，被他撩至而后。

她被他捧着头，微仰起脸，看他漂亮的五官离她越来越近。

他的唇也许是温热而柔软的，身上会有独特的香气。气息交缠间，他们尽情地拥吻。

所有的行人、建筑、车流、流动摊……都成为模糊的背景。

像隽永的诗，也像浪漫的爱情电影。

晏西有些陷入这样的想象中。

她没有回消息。

脑海中，一半是浪漫甜蜜的爱情想象，一半是清醒的焦虑与悲哀。

当她感到最快乐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她永远不会拥有这样的浪漫与爱情。

因为她没有电影或者诗歌女主角的光芒，不够优秀，甚至窘迫。

越是美好，越显得她像不自量力的尘埃。

她擦了擦眼泪，酸涩的心脏像被挤压成一团。想要发疯，又无处发疯，像一个平静的疯子。

她不知道，她的未来还有没有希望。

她的事业会不会变得更差。

如果有一天，差到她连自己都养不活，她还怎么和亲朋的传统思想抗衡、怎么拒绝他们的干预？

她很畏惧成为一个失败者。

却似乎，正在成为一个失败者。

许星南等了很久，都没收到晏西的消息。

隔着网络，他无法判断她的反应，不知道是否吓到了她。

很想去找她，又怕她看传他所有把戏背后的真实意图，直白地拒绝他，不留一丝余地。

——许馨月说过，晏西就是这样的人。

回到寝室后，张猛他们约许星南去吃晚饭。

许星南情绪不佳，“不去。”

猴子有些诧异，“什么情况？”

许星南敛下眸中失意，漫不经心道：“有情饮水饱，你们不懂也很正常。”

这话一出，立马换来室友们的讨伐。

等他们走后，许星南想起红楼梦中的一句话——假作真时真亦假。

他顶着晏西的头像看了很久。

约莫快到晚上九点，晏西微博上的特别关注提示她，对方有新的动态。

It's always a good time

（一起共度美好时光吧）

Woah oh oh oh oh oh oh

We don't even have to try

（我们都不必去在意）

……

——节选自歌曲《Good time》，中文翻译来自□□音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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