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梁怀音在凡间的这场姻缘,在你的努力下,姑且能算得上两情相悦。
初见时,他被围在曲榭台中为盛宴奏曲,垂帘中只能看到绰绰身姿。
琴音阵阵妙不可言,旁人都赞叹不已说啜若天然!叫人忍不住落泪啊!
只有你挠了挠耳朵,好听是好听,哪里有这么夸张。
却在掀开遮幕看到那人面容中愣住了。
明明从未见过,却只觉得眼熟得很。
就仿佛……
已经远远看过千百次了一样。
远远的,你听到那人开口。
“曲尽兴罢,怀音告退。”
琅琅如玉的声,清得像山间的泉,却冷淡得和热闹的宴会格格不入。
身旁朋友告诉你,这位便是绿绮楼当今的招牌。
名唤梁怀音。
你皱眉:“他是绿绮楼的人?”
你自然晓得绿绮楼是供人消遣取乐的勾栏所,居然会有这么一个仙风道骨的人。
看出你的疑惑你朋友笑笑:“但这位可是个奇人呢。”
你不喜绿绮楼,但念着那张脸,还是去了一趟。
朋友打趣说顾少爷这是见色起意了?
你摸着下巴很良心道:“好奇。”
梁怀音虽不卖身,但见他一面可不容易。
你花了大价钱买了绿绮楼的芍药礼送他,老鸨谄媚着说这只够和他隔着桌说几句话。
见了礼,他只当你是寻常纨绔,连琴都没取出来,穿了一身素白在桌另头倒茶。
还只给自己倒。
你不自在:“不喜欢我送的芍药?”
梁怀音直白:“公子看上去不像懂音律的人,何必为我破费。”
那就是不喜欢。
被拂了面子,你却只笑着说:“也罢,那种俗花确实配不上仙子的。”
梁怀音的气性在这一世的苦命中磨了不少,却还是孤傲冷清,闻言只呵呵笑了一声,虽未语好似在骂你轻浮。
“没有要问的,恕我告退。”
你花钱讨了一个假笑,也不生气:“我们是不是见过呀?”
梁怀音起身:“不曾。”
“梁怀音!”
看他走远,你才倚着玉栏喊他。
他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只听你道:“我叫顾南筠,别忘了我,我还会来的。”
凡间有句俗话,烈女怕缠郎。
梁怀音非烈女,你也自认为只是对他这人好奇。
砸了好些钱,不为些别的,只是想看他。
“真的没见过吗?那怎么我一看你就特别熟悉呢?”
梁怀音依旧冷淡:“公子应该是认错人了。”
你瞧见他挽发用的青色簪子,心下一动:“我知道了。”
“我该是在梦里见过你。”
“……”
梁怀音有些无语,但你出手阔绰,楼里的人要他钓着你。
他便淡淡回应:“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你歪头:“梦里,你是一只青鸟。”
他这才微微一愣:“…青鸟?”
“对,一只像翡翠一样的青鸟。”
他终于舍得认真看你一眼:“…花言巧语。”
你只盯着他的眼睛,青色帷幕倒映如雾,深深又浅浅。
好像那双眼睛本该就是青色的一样。
想着想着,就笑了:“我说错了,青鸟也不及你动人。”
*
梁怀音这辈子喜欢你吗?
互通心意向他求婚时,他似乎说的是——
“顾南筠,你不要弃我,我便愿意。”
但你死了,突然冒出一封和离书,又突然断裂了定情的弦。
司命都有些不忍:“我可没叫你做到这种地步,梁大人要是气急攻心提前死了,你就等着他回来罚你吧。”
你幽幽道:“那你也逃不了,殷长生。”
司命一抖:“你突然叫我名字干什么?”
你目送着顾若斓扶着梁怀音离开,断弦琴留下。
“长生,咱俩认识也挺久了吧。”
司命顿感不妙:“顾大人,别跟我打感情牌哈,我有任务在身的,出了差错我也要受罚!”
你按住他的肩膀:“什么啊,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梁大人的第二把琴好像也叫长生。
“好巧哦。”
“……”
司命万分无辜:“真的不是我,你也别想去找那人来跟梁大人续缘。”
你就知道这人没把事情交代全:“为什么?”
司命叹气:“送琴那人是……帝君大人。”
*
梁怀音害了一场大病,昏迷不醒,顾若斓又是四处寻医又是求神拜佛,对着你的牌位苦苦哀求。
“小舅,你显显灵吧,别这样把他害了。”
夜间露深无人,你现身去为梁怀音疗愈。
坐在他的塌前,崩伤的手指不难愈合,但撕开的心口,却难以修补。
你低低道:“对不起。”
昏迷许久的人面色微动,你终究没忍心,在他手背落下一吻,在他睁眼之际消失。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若斓赶忙叫人唤医师来。
梁怀音却心灰意冷,从枕下拿出你给他留的家主符令。
顾若斓死活不肯接:“舅母,别这样,都是误会!小舅最爱您了…”
梁怀音却冷声道:“若斓。”
“没有他,顾府早就不该再容我了。”
“别叫我舅母了。”
他只带走了那封信,金锭全留给了顾若斓。
断了弦的琴被埋在枇杷树下,梁怀音一句话没再多说,只有顾若斓哭得像死了爹。
你问司命:“够了吧。”
司命指了指依旧一身孝衣的梁怀音,也不叫你顾大人了:“你觉得呢?”
你犯难:“顾若斓不行,帝君不行,那还有谁能取代我啊?”
“好问题。”
司命搓了搓手,缓缓靠近。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既然能打动梁大人一次,我相信……”
他轻轻一推,你还未弄清状况,脚下忽空,瞬间跌落在一片落叶之中。
——“一定有第二次。”
狡诈的殷长生。
你眼冒金星爬了起来,摸了摸脸,人皮面具裹得很死。
刚一抬头,梁怀音警惕无比的目光便打了下来。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