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啦!”吴狸抬头,一眼就瞥见了季柚然皱巴巴的衬衫袖口,还有上面沾着的一点灰尘,“哎?你袖口怎么了?怎么皱成这样,还脏了?”
季柚然抬手看了看,没太在意:“没什么,不小心蹭到的。”
他把画板放在桌上,准备去拿衣服洗澡。刚转身,就被牧塔叫住了。
“是被人扯的。”牧塔的声音很平,没什么情绪,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他的袖口上。
吴狸立刻炸了:“被人扯的?谁啊?”
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季柚然身边,一脸愤愤不平:“是不是陈修艺那个家伙?下次他再敢惹你,我帮你揍他!”
季柚然摇了摇头,声音轻轻的:“没事,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吴狸追问,眼睛瞪得圆圆的。
“一个大一的学弟帮了忙。”季柚然回忆了一下那人凶巴巴的样子,“他刚好路过,说了两句,对方就走了。”
“大一学弟?”吴狸挠了挠头,“是谁啊?”
季柚然想了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记得他很高。他摇了摇头:“不知道名字,体育系的,看着挺……凶的。”
牧塔的手指顿了顿,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湿巾,递过去:“擦擦吧。”
季柚然接过,说了声“谢谢”,低头擦拭袖口的灰尘。
吴狸还在碎碎念,“然然你就是太好说话了,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我帮你出头!”
季柚然擦干净袖口,对两人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像春日里的微风,轻轻的:“不用麻烦你们,我自己能处理。”
他拿着衣服走进浴室,热水哗哗地流下来,冲刷着身体的疲惫。
图书馆门口的银杏叶铺了薄薄一层,风一吹,就打着旋儿落在肩头。喻桁攥着一瓶热牛奶,在花坛边站得脚都麻了。
“我说你至于吗?”游弥叼着根棒棒糖,靠在树干上晃悠,“不就是不小心蹭到人家画板了吗?道歉就道歉,用得着跟做贼似的在这蹲半天?”
这话倒是没说错。
上次画室楼下,喻桁一时火大拍开陈修艺的手,动作太急,胳膊肘不小心蹭到了季柚然怀里的画板,边缘沾了点他衣服上的尘土,虽然不明显,但喻桁记在了心里。
他本来是想当天就找机会道歉的,可一想到要主动找那个自己讨厌的人,就觉得别扭。
可要是不道歉,心里又总搁着块石头。毕竟是他不小心弄坏了人家的东西,兔子精虽然记仇,却也认死理,不喜欢欠别人的。
更别扭的是,他心里隐隐约约还有点别的念头,想再看看季柚然那张清清淡淡的脸,想再听听他说话。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出守株待兔。
“闭嘴!”喻桁狠狠瞪了他一眼,耳根有点发烫,“我就是刚好路过,顺便道歉,省得以后遇上了尴尬。”
话音刚落,他就闻到那缕铅墨香越来越近,赶紧站直身体,下意识地把热牛奶往身后藏了藏,又觉得不对,再拿出来时,手指都有点发紧。
季柚然背着画板走了出来,白衬衫上沾了点浅浅的颜料,大概是刚从画室出来。他低头看了眼手机,阳光落在他发顶,泛着点柔软的光泽。
“来了来了!”游弥推了他一把,“上啊,别怂!”
喻桁深吸一口气,攥着热牛奶,迈着僵硬的步子冲了上去,声音硬邦邦的,带着点刻意装出来的冷淡:“季柚然!等一下!”
季柚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点淡淡的疑惑,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事吗?”
近距离看,他的眼睛更亮了,像盛着初秋的凉月,清清淡淡的,看得喻桁心里一慌,原本准备好的道歉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我、我……”他张了张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热牛奶,瓶身的温热透过指尖传来,却压不住耳根的热度,“上次……上次画室楼下,我不小心蹭到你画板了,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他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觉得不够,赶紧把手里的热牛奶递过去,声音都有点结巴:“这、这个给你,就当是……补偿。”
季柚然的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根上,又移到他手里的热牛奶,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画板。边缘确实有一点浅浅的污渍,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没立刻接,只是看着喻桁:“只是一点灰尘,没关系的,不用补偿。”
“给你你就拿着。”喻桁赶紧把牛奶往他手里塞,动作太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季柚然的指尖,对方的指尖微凉,像玉石一样。喻桁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耳根烫得更厉害了,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就、就是一瓶牛奶而已,不值钱,你拿着!不然我心里不舒服!”
游弥在旁边看得差点笑出声,赶紧上前打圆场:“季学长,你就收下吧!我室友他就这样,不补偿你他能念叨一礼拜。再说这牛奶是热的,刚买的,你拿着暖暖手也好。”
季柚然看着喻桁那副你不收我就跟你没完的别扭样子。他没再推辞,伸手接过热牛奶。
“谢谢。”他轻声说,声音清清淡淡的,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那我收下了,上次的事,也谢谢你。”
风又卷着银杏叶的碎影吹过来,带着初秋的清冽,拂得季柚然额前的碎发轻轻晃动。
他握着温热的牛奶瓶,指尖纤细得像初生的竹枝,骨节分明却不凌厉,泛着冷白的光泽,拧瓶盖时动作慢而轻,金属与玻璃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他没急着喝,只是将瓶身贴在掌心,慢慢暖着被风吹凉的手。阳光落在瓶身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映在他的手腕上,像撒了把星星。
片刻后,他才微微仰头,脖颈拉伸出流畅又脆弱的弧度,下颌线柔和得像被温水熨过,唇角轻轻掀开一点缝隙,抿了一小口。
就这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让喻桁的呼吸骤然停在了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连心跳都漏了半拍。
他眼睁睁看着温热的牛奶滑入季柚然的唇瓣,那唇瓣本就偏软,沾了牛奶后泛着湿润的水光。
季柚然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下颌线的弧度柔和又清晰,脖颈修长,随着吞咽的动作,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像雪地里滚过一颗小石子,悄无声息,却狠狠撞在了喻桁的心尖上。
平地起惊雷。
风又吹过,季柚然下意识地偏了偏头,额前的碎发扫过眼睑,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嘴角残留的牛奶。
那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花瓣,指腹的温度似乎都透过空气传了过来。
喻桁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宕机了,完全宕机了。
他死死盯着季柚然的侧脸,喻桁感觉自己的眼睛像被粘在了季柚然脸上,挪不开半分。
他能看清季柚然唇瓣上未擦尽的水光,能数清他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甚至能想象出牛奶滑过喉咙时的温热触感。
心里像有无数只小兔子在乱蹦,砰砰直跳,快要撞碎胸腔。
疯了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不就是喝个牛奶吗?有什么好看的?!
喻桁在心里疯狂骂自己,可视线就是黏在季柚然的唇瓣和脖颈上,移不开。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季柚然眼底那片毫无杂质的清淡击碎了。
他喝得很安静,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没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多惹眼,只是喝完后,又轻轻拧上瓶盖,指尖还在瓶身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像在感受余温。
这人怎么回事?喝个牛奶都这么……这么勾人?!
肯定是故意的!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喻桁咬着牙,试图用偏见压下心里的悸动,可脸颊的热度却越来越高,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脸颊、脖子,甚至连耳廓都红透了,烫得能煎鸡蛋。
喻桁的心跳彻底乱了节奏,像有无数只自己的同类。那些毛茸茸的小兔子,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砰砰直跳,快要撞碎他的肋骨。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热度从耳根开始蔓延,顺着脖颈往上爬,连耳廓都红得透亮,像被晒透的樱桃,烫得能灼伤人。
头顶的耳朵开始隐隐发痒,那种熟悉的、毛茸茸要往外冒的感觉越来越清晰。情绪波动太大时,妖形就容易藏不住,这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冒出一对兔耳朵,后果不堪设想!
喻桁吓得魂都快没了,赶紧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自己的耳朵,指腹死死贴着耳廓,力道大得几乎要把耳朵按进头发里。手心全是冷汗,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能感觉到耳尖的绒毛在微微颤动。
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是牛奶的甜香,混着季柚然身上独有的、淡淡的铅墨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人类的清冽气息,像雨后的青竹,干净又勾人。
完了完了,再看下去,兔子耳朵都要藏不住了!
他不敢再看季柚然,连余光都不敢扫,生怕再看到刚才那一幕,自己的兔耳朵真的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可脑子里却像被按下了循环键,反复回放着季柚然仰头的侧脸、喉结滚动的弧度、指尖擦过唇角的柔软,每一个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在他心上烫下深深的印记。
“不、不用谢!”喻桁赶紧摆手,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飘向旁边的银杏树,“小事一桩,换谁都会管的。”
说完,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乱糟糟的,既想多跟季柚然说两句话,又怕自己再说出什么蠢话,脸颊越来越烫,连耳朵尖都红了。
季柚然喝完一口,把瓶盖拧好,指尖还残留着牛奶的温度。他没注意到喻桁的异常,只是握着热牛奶,和他并肩往走,声音清清淡淡地补了一句:“挺甜的,谢谢。”
就这三个字,像糖精似的,狠狠砸在喻桁的心上,那声音清清淡淡,含着一口温牛奶,甜得喻桁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他心里哀嚎一声,只想立刻转身逃跑。
游弥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喻桁那爆红的脸,还有按在耳朵上的手,差点笑出声。他凑到喻桁耳边,用气音调侃:“兄弟,你脸怎么红成这样?被牛奶甜到了?”
“滚!”喻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声音都带着点破音,耳根红得更厉害了。
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气氛有点微妙的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轻响,还有喻桁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游弥识趣地落后两步,掏出手机假装看消息,心里却在偷笑。
“你是体育系大一的?”季柚然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喻桁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说话,赶紧点头:“嗯,喻桁。比喻的喻,木行桁。”
他怕对方没听清,特意把名字说得慢了点,说完就紧张地等着对方的反应,手心都有点出汗。
“喻桁。”季柚然轻轻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舌尖滚过这两个字,带着点淡淡的韵律,“我记住了。我叫季柚然。”
其实喻桁早就知道他的名字,可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让喻桁的心跳漏了一拍,耳根的热度差点烧起来。他偷偷瞥了一眼季柚然,对方正低头看着脚下的落叶,侧脸的轮廓柔和得不像话,握着热牛奶的手指纤细,白得晃眼。
他心里的别扭早就没了,只剩下满满的慌乱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原来,被他亲口叫出名字,是这种感觉。
快到校门口时,季柚然停下脚步,对他微微点了点头:“我要往这边走了,牛奶我收下了,谢谢。”
“啊?哦,好。”喻桁有点失落,却还是硬邦邦地说,“没事,应该的。”
季柚然转身离开,白衬衫的衣角在风里轻轻晃动,渐渐消失在人流里。
喻桁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脸颊还在发烫。
“可以啊兄弟!”游弥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借口有点蹩脚,但好歹送出去了,还让人家记住了你!下一步是不是该要微信了?”
“要什么微信!”喻桁立刻反驳,“我就是道歉加补偿,谁要跟他要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