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观察室。
名字听起来比静滞间温和,但这里的空气同样冰冷,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电离空气与陈旧草药混合的怪异气味。光线是惨白色的,从天花板均匀地洒下,照亮了这个比静滞间稍大,但依旧封闭的房间。
房间内摆放着几张铺着白色床单的金属病床,床脚带有束缚带。墙壁上镶嵌着一些不明用途的仪器,屏幕漆黑。角落里有一个洗手池,水龙头滴着水。整个房间简洁到近乎冷酷,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
舒窈被校工粗暴地扔在其中一张病床上。湿透的校服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她蜷缩起身子,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了一些残留的淡蓝色凝胶,喉咙和鼻腔里火辣辣地疼。
校工没有给她任何毯子或衣物,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厚重的金属门再次关闭,落锁声清晰可闻。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舒窈躺在冰冷的床铺上,急促地喘息着。与王老师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对峙,几乎耗尽了她刚刚复苏的所有精力。身体极度虚弱,大脑因为过度消耗和知识污染的后遗症而阵阵抽痛。
但她不敢放松警惕。
“医疗观察室”……这名字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是真正的治疗和观察,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和实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观察这个新环境。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金属病床的结构......墙壁的材质和厚度......天花板的照明系统......那些不明仪器的接口和线路走向......甚至包括滴水的水龙头频率......
一切细节都被她纳入眼中,在脑海中快速构建着这个房间的"结构图"。这是她在无数次危机中养成的本能,也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了解环境,寻找可能存在的资源或漏洞。
同时,她也在内视自身。
身体的虚弱是实实在在的。饥饿和干渴感因为刚才的剧烈消耗而变得更加尖锐。但除此之外,她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新的异变迹象。脑海中那些扭曲的知识碎片依旧存在,如同背景噪音,但只要她不主动去触碰和"理解"它们,暂时还算平静。
她尝试动了动手指,确认身体的基本控制权还在。虽然虚弱,但并非完全无法行动。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待?等待所谓的"医疗观察"?还是等待王老师口中那"稍后"的"个性化指导"?
不。被动等待无异于坐以待毙。
她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些墙壁镶嵌的仪器上。这些仪器虽然屏幕漆黑,但一些细微的指示灯表明它们似乎处于待机状态。如果能启动它们,或许能获取一些信息?或者找到与外界联系的方法?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脑海中那些关于"能量引导"、"信息接口"的扭曲知识碎片就仿佛被激活了一般,开始隐隐躁动,诱惑着她去"实践",去按照那些诡异的公式尝试连接、破解。
舒窈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不行!绝对不能依赖那些知识!那是饮鸩止渴!
她必须用她自己的方式。
她回想起在静滞间里,她是如何利用对物理结构的深度解析,找到弱点并进行破坏的。或许......这里也可以?
她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仪器上。不再去想那些扭曲的知识,而是纯粹从物理结构、电路连接、能量流动路径的角度去"观察"和"分析"。
很快,她发现了一台看起来像是生命体征监测仪的装置。它的外壳似乎有拆卸过的痕迹,一颗固定螺丝有些松动。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萌生。
她小心翼翼地支撑起身体,忍着眩晕,挪到那张病床的边缘。病床是固定在地上的,但床腿与地面的连接处,似乎也不是完全焊死......
她伸出手,用指甲尝试去抠动那颗松动的螺丝。指甲很快劈裂,带来钻心的疼痛,但她毫不在意。一点,一点......终于,那颗螺丝被她拧了下来!
紧接着,她用这颗小小的螺丝作为工具,开始尝试撬动生命体征监测仪外壳的卡扣。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尽量避免发出声音。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混合着之前残留的凝胶,粘腻不堪。胃部的饥饿和喉咙的干渴如同火焰般灼烧,但她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了手中的"工作"上。
"咔哒。"
一声轻微的脆响,仪器外壳的一角被她成功地撬开了一条缝隙!
她心中一喜,正要继续,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校工沉重的步伐,也不是王老师的高跟鞋声,而是......一种更加轻盈,却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脚步声。
舒窈的心脏猛地一紧,立刻将螺丝塞进床垫缝隙,将仪器外壳按回原处,然后迅速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装作依旧虚弱昏迷的样子。
门被推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舒窈眯着眼睛,透过睫毛的缝隙偷偷观察。
进来的人,不是王老师,也不是校工。
而是一个佩戴着黑色袖标的学生!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容清秀,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但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他穿着整洁的校服,左臂上的黑色袖标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他手里拿着一个电子记录板,步伐稳健地走到舒窈的病床前。
黑色袖标!
规则里只提到了蓝色袖标(学生会)和红色袖标(危险的风纪委员),从未提及过黑色袖标!
他是谁?属于哪个阵营?是敌是友?
舒窈的心跳更快了,全身肌肉紧绷,警惕提升到了顶点。
那名黑袖标学生停在床边,低头看着"昏迷"的舒窈,目光在她湿漉漉的头发和校服上停留了片刻,又扫了一眼房间,最后落在了那台被舒窈撬开过一角外壳的生命体征监测仪上。
他的眼神微微一动。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去触碰那台仪器,但手指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然后,他拿起电子记录板,开始在上面快速记录着什么。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舒窈。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审视感,让舒窈感觉仿佛自己被完全看穿了。
几秒钟后,他忽然开口了,声音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舒窈说:
"能量泄露,结构破坏,意识复苏......却规避了深度异变。"
"利用规则进行博弈,迫使执行者暂时退让。"
"有趣的数据。"
他顿了顿,记录笔在板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就在舒窈以为他会像那个蓝袖标一样发出警告时,他的语气却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语速稍微放慢,用词也略有不同:
"王老师很生气。她不喜欢超出掌控的变量。"
"你的'个性化指导',会被提前。而且,强度会远超你的想象。"
"不过......"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能看清更多......结构。"
说完最后两个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台被撬开外壳的仪器,然后不再停留,转身径直离开了医疗观察室。门再次关上。
舒窈猛地睁开眼睛,心脏因为刚才听到的话而剧烈跳动起来。
他知道了!他几乎知道了一切!他甚至预测到了王老师接下来的行动!
但这个黑袖标......他的立场似乎非常微妙。他表面上是在陈述事实,传达警告,但最后那句压低声音的话,以及那个看向仪器的眼神......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能看清更多......结构?"
这是在暗示她继续探索这个房间?暗示这个"医疗观察室"本身隐藏着某种"结构"上的秘密?还是指......王老师那边的"结构"?
"结构"这个词,恰好击中了舒窈最核心的思维方式。
这个黑袖标学生......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看起来比那些麻木的"同学"清醒得多,甚至比王老师显得更加......像个人。而他最后那隐晦的提示,更像是一种......隐藏在冷漠表象下的善意?
舒窈无法完全确定。但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信息,也可能是一个机会。
而他带来的警告,更是让舒窈的心揪紧了。
"个性化指导"会被提前!强度远超想象!
这意味着,她刚刚争取到的一点喘息时间,可能转瞬即逝。王老师的报复,很快就会以更猛烈、更恐怖的形式到来!
她必须尽快行动!
舒窈再次挣扎着坐起身,目光坚定地投向那台被撬开一角外壳的仪器。
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在这个"医疗观察室"里,在被再次拖入那恐怖的"辅导"之前,找到足以改变局面的东西——无论是信息,工具,还是......另一个规则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