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尽黎明 第26章 绝路

方寻烬最讨厌方傅的沉默，他总是这样无声地否定，她的愤怒倾泻而出：“如果连身边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我为什么要当兵？你为什么要当兵？！”

方傅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儿，服役多年的他眼神异常平静，他知道方寻烬此时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方寻烬，你冷静……你想想，这几乎是死局，对方不可能把她还给我们，如果事件升级，会波及到整个朝圣国。”

“我真的求你了，”方寻烬真的很少在方傅面前低头，“你一定有办法的，算我求你了……”

方傅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严肃：“我是副统，我需要为朝圣国考虑！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一个觉醒者，甚至连后果都不愿意多想呢？那里是一个相当于军火库的地方，那里日常的暴动都比朝圣国可怕一千倍！如果对方发现我们是朝圣士兵，你想过后果吗！”

方傅很久没见过方寻烬内心的崩溃把理智压倒得如此彻底了，当然，在他的观念里，和很多军人一样，觉醒者似乎就是没有普通军人那么重要，即使他们实力足够强，但他们依旧是宇宙之啸带来的工具，他们的生命就像武器一样不用被过度重视。

因为他们是从出生就被贴上标签的残疾人——觉醒者。

方寻烬整个人都在发烫，脑子里一团乱麻，她几乎听不进去任何一句话：“她是我的战友！没有她，我会死在迷途勇士的遗骸里！死在鹊巢！被鬼泣子杀死！在死在昨天的爆炸里！”两人一起经历过太多的生死，她不知道对于白荒来说是什么样的，但对于她自己，白荒已经是很重要的人。

“觉醒者不是工具，不是武器，更不是可以随时丢弃的傀儡，他们也是人，和我们一样的人……”说到后面，方寻烬的大脑几乎被无可奈何的疲惫占领。

她多想告诉方傅白荒的能力是百分之九十五的绝对理智，这样他估计想都不想，会直接安排救援。但她不能，因为这个为战斗而生的能力一旦暴露，迎接白荒的只会是暗无天日的实验室。

“你真的……我……”方寻烬的话哽在喉咙里，她把眼泪憋回去，看了一眼方傅，夺门而出。

走在大街上，一切似乎都要比昨天更加冷清。她才发觉朝圣国快要入秋了，昨天的爆炸就像夏日在朝圣国留下的最后的狂欢。

微凉的风让方寻烬冷静下来，自己不该对方傅说那么重的话……她是为了白荒，她没错，但方傅呢，他作为副统，理应为朝圣国考虑，他需要考虑的更多，二者的原则相背，却都没有错。

但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因为那个该死的国家规定，朝圣军团不可能去救白荒。她被一块石头绊到，打了个趔趄，稳住身体后报复性地踢走那块碎石。

发自内心的混沌和无力把她的精神压迫到一个极度紧绷的状态。

她的头发在风里乱飞，她没管。白荒现在在哪，她不知道。她会害怕吗？应该会吧，即使有百分之九十五的绝对理智，她也是活生生的人，人都会害怕吧。

白荒……

怎么办……

突然，冷风吹过，方寻烬的脑子里蹦出一个名字——

张辛易！

没有任何道理，就是觉得他作为觉醒者研究人员，好像总有很多办法，也有很多权限。

就像看见最后一点希望，她拿出攥着口袋的手，向着研究大楼飞奔。

好巧，张辛易此时也正往研究大楼赶，二人在楼下碰了个照面。这样方寻烬可就省事多了，不会被拦在外面。

上到熟悉的工作室，方寻烬这次没有坐下，刚想开口，张辛易却先说话了：“是‘海妖’的事吧？”

方寻烬一惊：“您知道！”

张辛易点点头，作为负责白荒的研究人员，他自然知道她的情况。

方寻烬一点弯子也没心情绕了，她眉头紧锁：“军队不打算为了她采取任何措施……”

张辛易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这其实在他意料之内：“没人知道白荒的能力，军队当然不能评估她的价值，”他摇摇头，“况且对方是走私犯不是正规军，我们没有指控的证据。”张辛易叹了口气，继续道，“但我知道她的实力非常强，她向你透露过她的能力吗？如果能力出众，那说不定还有机会。”

方寻烬犹豫了半秒，百分之九十五的绝对理智，这不是机会，这完全就是回朝圣国的车票。

“她从来没提过。”方寻烬看向张辛易，眼里闪过一丝幽光。她记得和白荒在无人区的约定——无论如何，绝不能透露她的能力，无论如何。她知道，白荒对这件事的判断力比自己强，她不让自己说，自己就是在什么时候都不能说。方寻烬信白荒，所以她绝对不会违背诺言。

张辛易眼里的希望也明显被磨灭了一些。但方寻烬之所以来找他，就是看准了他不会轻易放弃白荒。即使白荒的能力不明，但她两次走出准预备营，已经证明了她的实力和价值，起码对于张辛易，她不是能被轻易放弃的。

方寻烬想到一个主意：“让雇佣兵去找她呢？”

张辛易否定了她：“没这个可能。朝圣国没有完整的雇佣兵体系，雇佣他们可能会引出更多问题。”

“那如果我自己去呢？”

张辛易听到这句话后，沉默了许久。方寻烬其实很早就想过了，但她没有和方傅说，因为想都不用想，不管有没有实操性，方傅都会立刻拒绝，她来问张辛易，实际就是想看看，这个提议有没有一点点的希望。

张辛易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眼眶发红的方寻烬：“有机会，但太危险。”他其实没有太多想阻拦她的意思，作为觉醒者研究人员，他最在乎的只会是觉醒者。

旁人的死活，对他来说其实也无足轻重，但他还是好心提了个醒。更重要的是，他不太理解为什么方寻烬愿意为一个觉醒者做到这种地步：“你认真的吗？”其实对于他，觉醒者也只不过是研究对象罢了。

方寻烬点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你可要想好。”

方寻烬再一次缓缓点头。她现在二十一岁，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如果再和几年前母亲的事情一样，那她为了加入军队没日没夜的训练，进了军队拼死拼活的战斗，都是为了什么，她想不到。

她不只是去救白荒，更是去救那个被困在过去无法释怀的自己。

母亲走后，方寻烬的半边天就塌了。她在人前还是那个看上去开朗的假小子，实际上，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给大家带来消极的负面情绪，她把自己关在射击场，就像把自己磨成蓄势待发的利箭一般：“我想好了。”

这正是张辛易要的答案，如果白荒安全回来了，那方寻烬可是帮了他大忙，他想了想，然后压低声音：“最近这几天晚上朝圣国应该有经过凡斯纳的运输车，是运输机械义肢零件的，你可以去集货区碰碰运气，帮他们干点活，说不定可以载你过去。”

不愧是张辛易，方寻烬就知道他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谢了。”方寻烬对他道，刚准备离开，她马上回头，“这件事……”

张辛易倒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我不会透露给第三个人。”他当然知道这件事的风险有多大。

方寻烬走在街上，穿过一条条小巷，此时已是傍晚，朝圣国头顶的夕阳把苍白的天空染成血色，但她无心欣赏。

方寻烬习惯性地摸摸耳朵，不过通讯耳机早就留在军营里了。

到了张辛易说的集货区，时候已经不早，通过暖色调煤油灯的光照，方寻烬能看到，不远处的人正在把大大小小的箱子往一辆大车上搬。这里全都是向内部国度运输零件的车，货物价值不算太高，所以管的不严，其性质很像集装码头。

夜晚的风更凉，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皮筋，把脸边的头发束拢在脑后，头发的长度刚好够扎在一起。方寻烬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干净利落，分明的下颌线露出，使她的攻击性又加重了一些，更凸显她原本长相自带的傲气。

方寻烬的习惯就是，在非常认真的大事前，她才会愿意把短发扎起来。

其他人可能会认为方寻烬不扎头发是因为长度不够，虽然额前和脸边的头发确实扎不上去，但方寻烬一直都把头发留在这个微妙长度，为的就是必要的时候可以不碍事。

母亲说她的头发留长了也很好看。

把箱子往车上搬的都是些壮年男性，只有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大概是因为今晚就是出发时间，所以他们都很忙，甚至没人在意到混入其中的方寻烬。

方寻烬搬起脚边一个到大腿高的箱子，里面叮叮当当的，应该是些小件的金属制品，好在她常年接受高强度的训练，力气不比成年男性小，所以没有太费力就把箱子搬到了卡车的后备箱里。

后面一个大约四十出头的男人弯腰低头拖着一个很大的铁箱子，走得很费力，看样子他自己一个人也没法把它放到车上。男人满头大汗地来到车旁边时，方寻烬抓住箱子另一边的铁环，帮着他把箱子抬了起来。

把铁箱塞进卡车后，男人搓了搓有些发麻的手掌，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男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周围的人听到声音，都放下手头上的的东西，齐齐看过来。

方方还是有点ptsd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