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 第7章 过命的交情计划

身旁的酒保阿丰一捂头：“完了！”

陈酿酒香四溢，混混头子脸色像醉了一般怒血涌上头，一脚将得意大笑的庞博踹倒在地。

他抡起拳头朝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连续击打头部。

卫冥上前劝阻，挂在混混头子粗壮的手臂上，被一下子摔出去，滚倒在酒水涟漪中。头发一侧沾地湿漉漉贴在脸颊，看起来十分狼狈。

混混头子愣了一下，原来是个花架子。

他直起身，放开手里紧握的庞博西装衣领，逼近卫冥。

“特么的，都来老子面前装蒜。不给你们点教训，不知道你元哥的厉害！”男人说着一脚踢在卫冥的胸口，将刚要站起的他踩回地上。接着朝他腹部就是一阵猛踢。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大石般憋闷，干咳了几声，口中咸腥味蔓延，?鲜红的血顺着他嘴角流下，还没等他喘过气来，领子被一把薅住，一记重拳冲着他的面中强势袭来，拳头擦着空气形成飓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随之而来是喷溅的鼻血染红了视线，脑海中浪潮翻涌眼前天旋地转，仰着头卫冥倒在卡座之上。

姓元的老大掸了掸身上的灰，活动下手指。转身看向已被小弟擒住的庞博。

背后突然吹过一阵冷风。这股寒气并不陌生来自于少年的眼神。

卫冥扶着透明茶几缓缓站起，用手掌抹了一把鼻子，蹭在脸颊的血浆模糊了白皙肌肤，嘴角还在不断涌出，鲜艳红色滴落在他踏出每一步上。

“你要是不解气，可以再打我几拳。”

元老大呸一口唾沫：“你就这么想强出头，好，我成全你，我不找他姓庞的麻烦。但我现在很恼火。给我打到他站不起来！”

像是踢皮球，卫冥在多个小混混的拳打脚踢中身体飘零摇摆，鼻子眼睛被淤肿和血糊住已经看不出来样子，其中一人看准时机朝他脊椎踢了一脚，只见他向前踉跄了几步，支撑着腿始终屹立不倒。

之前无动于衷的看客们都被这个少年的意志力震撼，放下手中的酒杯瞩目。

现场越来越安静，看到元老大的脸色铁青，他们行走多年最注重的就是道义和骨气，而今天显然他们被一个小娃娃打了脸。

一个小混混拿起地上藏酒碎裂剩下一半的瓶子，朝着背对少年的后脑狠狠砸下。

身后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卫冥敏捷地转过身，严锦瘦弱的身影就那样突然出现挡在身前，他的头上鲜血如泉涌，酒瓶的碎片掺杂在头发里。身子雪人一般地被霓虹灯照射融化倒在地上。

卫冥脚定在原地，目光呆楞，皱着眉头眼眸低垂。瞬间的第一反应是费解，他在做什么？

元老大一脚把偷袭的小弟踹翻在地：“谁让你下死手了，没意思，走！”

一行人拖拖拉拉撤了出去，酒吧内满地狼藉，酒水和血混在一起。沾染到鞋面上留下斑驳痕迹。

卫冥木然捂着他的头，却感受不到血液的温热，自然也无法理解严锦因失血过多身体寒冷浑身抽搐。

救护车的警笛声像是蜂鸣不绝于耳，是阿丰?五分钟前呼叫的。

整个人浮沉在黑色海平面上，严锦感受着身体被侵蚀，疼痛在全身蔓延，无孔不入，他想尖叫却喊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身躯支离破碎。

突然下起了雪，无边的黑暗渐渐散去，堆积在视线白茫茫一片。

严锦缓缓睁开眼睛，白色的天花板上吊着一台风扇，叶瓣转动十分缓慢，几乎察觉不到风的流动，四肢像是被人用夹板固定住，没有知觉。对于成为数字人的卫冥来说，每天大概都是这种感受，身体仿佛浸没深海茫然又无助。

“多少年？”

严锦醒来的第一句话，让坐在病床边的卫冥摸不着头脑。

看他一脸疑惑，重新组织了一下这个问题：“你成为数字人多久了？”

卫冥的脸上缠着厚厚绷带，露出的眼眸目光有一瞬间的回避，然后语气轻描淡写。

“记不清了。久到我都忘记做人是什么感觉了。”

拿起柜子上的苹果慢慢地削皮。

他手指骨节上的创口已经开始愈合了，按照这个进度，不出三天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不疼吗？”

“你傻吗！”

回答严锦的话是一个听起来更严厉的埋怨。

卫冥说话时声调都比平时高了一度。

“你別生气。”或许这是埋在他心里的痛，严锦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问。

“生气？我是在生气，你妨碍了我的计划，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那个姓庞的公子哥？”

虽然卫冥长得凶狠好斗的模样，但严锦知道他几斤几两，连冯雷那种学生都打不过，居然去招惹社会上的小混混，这一行为确实让他有些惊讶。

“因为你是好人。”见义勇为不需要理由。

卫冥一侧嘴角勾起：“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严锦轻轻摇头，眼中写着认真。

面前人突然站了起来，倾身贴近，手臂缠着他的腰，唇凑过来在他的耳侧，将人抱着坐起靠在支起的床板上。

严锦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有些不安。

“坐好，吃水果。”

卫冥说着把苹果递到他手上。

从离开父亲之后，严锦很久没有体会到像这样和一个人长时间相处，面前的人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他身上发生了一些常人所不能想象的事故，说不定有苦衷难以言明。

苹果握在手心里，机械地咀嚼着。

“好吃吗？”

卫冥看着他软糯的唇开合，果肉的汁液充盈在表面，衬得水润光亮。

“很甜。”

苹果十分新鲜，果肉清脆，严锦不知道如何更好的描述味道。

“这个呢？”

卫冥从果篮里拿出一个橘子，扒开后将一瓣塞到他手上。

严锦苹果还没咽下去，又塞进新的水果，橘子味道太呛，掩盖了一切。

“爽口，酸酸甜甜。”

卫冥看着他样子十分专注。

“你相信吗？我在你的嘴里能尝到味道。”

心像被重重击了一拳，瞬间的缩紧又狂跳不止，严锦咬着橘子瓣手停在半空中。一时间没有分辨他刚才说了些什么。

“我想试一下，你介意吗？”

严锦直接把嘴里未嚼尽果肉吞下去。

“你想怎么试？”

程序设计讲究理论和实践，对于未知领域的探索，严锦比任何人都有热情。

在他问出的片刻，卫冥的脸在他眼前放大，将他笼罩在阴影之下。

手抚上侧颈，脸颊被微微抬起，陌生的男人气息将他完全的包围。严锦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侧耳热息弥漫，卫冥的唇隐约擦着外廓轻启。

“上一次是你主动吻的我，我要讨回来。这样公平，不是吗？”

道理确实如此，无法反驳，严锦理智拉扯中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嗯。”

眼睛有一瞬间的发亮，像是在死寂无波的海面投下一块殒石激起千层浪，卫冥眼里有了光的波澜。

就在他们两人唇瓣刚要触及时，房门被敲响了。

感受到温热远离，严锦蜷缩的脚趾才伸展开。卫冥直起身看了他一秒，才转身打开了门。

“你们怎么不住好一点的医院！”

庞博怀里抱着数不清大束玫瑰花进门，遮挡了视线。好不容易才定位到床上的人。

“你醒了，我之前来过了一次，你一直在睡。这果子好吃吗，我再……让人给你们买两筐。”庞博话密度很大，脱离了酒吧的霓虹灯，金丝镜框下的人斯斯文文，嘴角上扬，看起来很阳光，他笑起来的样子很亲切，莫明让人联想到消失的穆阳。

“不用再麻烦，我吃饱了。”

严锦放下手里半个苹果，抬头看了一眼庞博身后关门跟来的人，低下了头。

“你这脸怎么这么红，要不要找医生过来看一下？”

庞博转身看向卫冥。

“大夫刚走不久，没有脑震荡，下午办完手续，就能出院了。”

庞博扶住身高超过他一头的男人肩膀：“你们倆真够意思，从今天之后我们就是过命的交情，有需要帮忙的事，要人没有，要钱有的是，你们尽管开口。”

“我们是钟南大学计算机系学生，平时都在学校上课……”

“骗人。”严锦小声嘟囔，打断了卫冥的自述。

庞博隐约听见他出声，但是没听清说了什么。

卫冥靠近一步，坐在他的??床边。

“你头被人打破了。医生叮嘱多休息，睡一会，我之后叫叫醒你。”

说着把被子盖到严锦的嘴上，强制闭麦。

“你这样……”

这样把人捂坏了，昨晚出现在庞博眼中的严锦，像是一株白茶花，气质清淡，眼眸明亮得像是海水中的荧光粼粼格外清澈，在他所谓的那些朋友躲在角落里自保时，这样一个看起来纤瘦的身躯却能挺身而出，他内在有着不畏生死强大精神力。心心念念的想再看一眼，把最好的东西给到他。

桌上的水果是早上他从一百公里外的神农采摘园亲手从树上拧下来的。那束玫瑰的枝桠是他一个个剪去突刺磨平整的。他告诉自己这没什么。

救命之恩，总该要报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