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 第13章 寻找藏身之地

躺在床上彻夜未眠，心里像是有一只小蜜蜂焦急地煽动翅膀提醒着他忽略了什么重要细节，终于在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揭开暗夜帘幕时灵光乍现，严锦想到了一件旧事。

他跳下床刚一开门，额头重重撞在来人的下巴上，脚下一滑刚要摔倒，一条坚实的手臂及时将人揽住，虽然站稳了脚，但腰间软肉被卫冥掐得隐隐作痛。

严锦皱着眉，推在他的胸前，拉开半步距离。

“你，有事？”

严锦点点头：“我想到怎么救你爸爸了，我接触过一家网络安全公司，在他们的客户名单里，我看到过你说的那个logo，我家里的台式计算机可以链接到他们公司旗下工厂內所有探头位置分布和存储数据。他们把人藏起来，为掩人耳目一定会在监控器开启和关闭的时机上动手脚，以你的数据分析能力从中找出异常的位置，就可以确定你爸爸的藏身之地，说不定，连潜入和逃生的方法也能找到。”

面前兴冲冲说话的人脸色莹白如腊，窗外的曦光洒在他的脸上皮肤透亮，显得眼底一圈乌黑。

“你一夜没睡在想这件事？”

他这么一说，严锦顿时感觉到眼皮沉重像是坠了铅球，不自在地揉了揉。

“我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棘手的事。”

“你对认识的每个人都这么上心吗？”

无端的关切就像是汹涌的潮水，让人隐隐不安似乎某一个时刻他便会被这种澎湃着的情绪扼住喉咙缠住拖入海底，卫冥不理解，更难以适从。

在严锦听来这话更像是在抱怨。

“你为什么要这么问我，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又反悔了？”手指攥着衣角，心中忐忑。

“原来这就是朋友，那我有点喜欢这样的关系了。”

独行久了，在飘零中系上一根绳，试着停泊依靠感觉也不赖，这一夜他在心理盘算过各种救人方法，虽然担心父亲的安危，但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下，卫冥不会轻易动手，理智占据上风他已认定此刻不是最好的时机，由此而产生的愧疚感让他辗转反侧，自责不安的情绪喷涌咆哮，他的眼前浮现那张没有杂质清透的脸，瞬间让人思绪沉静迫切地想要见到他，但是怕打扰到严锦休息，天亮他才移步过来。

目光灼灼看着满脸真诚的人，突然想冲动一次，不计后果。

两人马不停蹄去到严锦的公寓。

房间面积不大，与其说是起居室，这里布局更像是图书馆。除了床头四周墙面书架上都是密密麻麻书籍杂志，正前方摆放着的一本名为《数字人起源与发展》书引起卫冥的注意。

翻开扉页前言末尾是一串代码，通过特殊的方式加密，破译之后出来的是一句话，卫冥轻声呢喃。

延续的代价是生命，科技进步亦或是人心倒退？我们所做的尝试是否正确，它终会证明。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剩嘴硬了。”

虽然社会上对启明计划一直有反对声音，但在数字人攻击人类事件发生从而被销毁前。这项研究成果在工程师领域有着大批的追随者。严锦也算是其中一员，虽然没有到狂热的程度，但一想到这一技术发展所能到达的高度，以及其他领域革新应用，将是一件多么令人振奋的事，眼前卫冥的存在便足以证明，超越空间界限掌控时间是人类梦寐以求的事。

“秦叔叔人很好的，你不喜欢他吗？”严锦抬头看他的反应，还是冷着一张脸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卫冥注意到他的目光，翻到书的最后一页，手写着祝福语。对方称他为小锦。

“你和这本书的作者很熟吗？”

“秦叔叔是启明集团的三大技术顾问之一，他带过我几年，教过我一段时间编程。他为人和善，专业技术方面有很高的造诣，我从小就想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卫冥随手把书放下，俯身看向电脑屏幕中滚动的数据，漫不经心地在他耳边询问，声音低沉有磁性。

“你爸爸妈妈不管你吗？”

“我没见过妈妈，她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爸爸工作很忙，但是每年过生日的时候他都会抽出时间来陪我。”

严锦说得时候语气满足带着一丝骄傲。

“你还真容易养。”

“不容易，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严锦和妈妈不仅外形相似，同样瘦弱多病，小时候相比同龄人身材矮小，口齿不清很少主动说话，之后穆阳的失踪让他变得更加内敛，他曾经想过如果人的身体机能和喜怒哀乐能像方程式一样得出最优解，那世界上是不是就不会出现死亡和分离，或许即便悲伤的事情发生，也感受不到。可是这样还能称为人吗？无心的话一说出口，严锦后知后觉，卫冥没有作为人感知外界的能力，像游荡在世间的鬼魂一样活着，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诅咒。

卫冥并没有反应过度：“我哪里好？”

严锦指尖轻敲鼠标调出三维空间分布图。

“红点闪烁是摄像头分布的位置。西南区位置上缺了一部分，或许有隐藏密闭空间。”

身后的人慢慢直起身：“你还没回答我，转移话题吗？”

卫冥总是咄咄逼人，像是能看透人心，也不懂得何为婉转，话锋如刀直接戳中人的痛处，对于不善交际的严锦来说难以招架避无可避。

“我不知道。”

屏幕倒影里的卫冥点了点头：“不知道怎么说，还是在你心里我没有值得说的优点？”

头上的阴影散去，那人已经转身走入客厅。严锦紧走几步追上去。

“你是个好人，行了吧。”

这是严锦心中对一个人最高的评价了。也是能否和对方真心交朋友的前提。

“就这？”

卫冥停住脚步，嘴上无所谓，心里莫名喜欢这个评价，看过人心复杂，简单最好。

“我不知道说什么，你想听什么？”

眼前人乖巧得像一只小兔子跳进心里，绒毛柔软碰得心焦气燥。

“都听我的？”

严锦思考了一秒点点头。看着他来到自己身前，下意识想要后退，但还是忍住了。

卫冥抬起手指捏住他额前的一缕碎发。

“別逃课了，学校见。”

“说定了，不许变卦，不能反悔。”

虽然担心，但他要做的事十分凶险，严锦能帮的仅此而已，救人之事即便不成卫冥一个人更容易脱身。

把人送到小区门口，看着绿色电动车消失在路口。严锦转身走进昏暗的走廊，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第一反应是他回来了。

转头的瞬间，白色的手帕捂住他巴掌大的脸。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药水味，手脚无力眼前一片漆黑。恍惚中被几个人抬上一辆面包车，发动机的声音震耳欲聋驶向未知前路。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安静下来，顶棚的白炽灯似乎有几百个，照得他双眼刺痛，勉强睁开，四周环绕浅蓝色的墙壁，无尘透明玻璃。像是一间手术室，但四周摆放的不像是医用设备，而是电子仪器。屏幕上是人体相关数据，从外形到器官，十分详尽。

严锦想起身，刚一用力，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余光见手腕被铐在床头的栏杆上。

“醒了？你要做什么，叔叔帮你。”

冯昌声音像是野兽低鸣，听得严锦心惊肉跳，他缩在床头，躲过男人搭上来的手。

“这是哪？你有什么目的？”

男人不紧不慢坐在床边，一把握住鲜嫩的脚踝，严锦像是被水藻缠住，无法挣脱。

粗粝的手指在细腻的皮肤上揉搓。

“上头传来消息怀疑你和你的小男朋友是故意接近我，想要盗取我们的集团机密文件。命令我即刻清理障碍，你这么细皮嫩肉的，身上要是开了洞破了口，我真是不舍得。”

男人的指甲在严锦的脚背面上缓缓留下一道划痕，不疼，但威胁意味十足。

“没有，是……你们误会了。”

严锦此刻心乱成一团，但与常人不同的是，越是紧张的时候，他表情越是无辜。

“真的不是？那你那天为什么出现在我的包房里？”

事情的缘由，他们一定调查确认过，严锦如实说来：“我在走廊迷路，工作人员错把我当作新员工带了过去，我之前不知道你是谁，也没有见过你，请你相信我，我说得都是真的。”

“我当然相信你，但是上头的人多疑，我帮你解释他们也不会相信。那都是些狠人，在这金辉市每年有多人像水蒸气一样人间蒸发，你知道吗？”

男人说着掐住他的踝骨逐渐用力，眼睛狰狞。

严锦吃痛摇头。

他这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冯昌很受用。

“不过你别怕，我把你藏在这，就是为了救你。”

严锦将信将疑点头示意：“谢谢。”

“那……我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要报答我。我心疼你，你是不是也心疼一下叔叔。帮叔叔按摩好不好？”

“我不会。”

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冯昌咽了一口唾液。

“你小男朋友死了，以后就由叔叔代替他疼你了。”

严锦抬头，眼睛睁大面露惊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