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梅没有发现。
只是宋青霭被嘱咐一周都不能洗头,她在房间里翻箱倒箧,只找到一顶小红帽。
周末晚上她戴着上晚自习,因为太显眼被张亮旭问询,陆苓在旁边绘声绘色,张牙舞爪,言语里全是对尖尖铁柱的后怕和夸大其词的关怀之情。
张亮旭将她一巴掌拍下,在宋青霭那里得知无碍后,下课嘱咐陆苓明天给她拿顶自己的黑色的帽子。
张亮旭有时会去姐姐那里给陆苓辅导功课,见识过这丫头的衣帽间,曾一度怀疑她是山海经里的多头蠪蛭,因为她有上百顶五颜六色的帽子。
第二节晚自习张亮旭去开班主任会议,闲不住的陆苓拍拍宋青霭,说我去公务哈,无事勿扰。
于是带着一大盒指甲油去了后排。
宋青霭觉得张亮旭让陆苓当纪律委员,除了想让她自我安静以外,可能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
可是这唯一的想法,也挡不住陆苓自控能力差,她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很是利用职务作威作福。
她去骚扰罗姗姗了,罗姗姗心细如发,耐力强,手又长又稳,班里的一众美甲师,做指甲她最喜欢罗氏技艺。
罗姗姗摇头:“不行,我要学习。”
还没等陆苓赶鸭子上架,就听见她加价:除非你甲油送我两瓶。
陆苓说一瓶。这可是她小姨带回来的礼物,牌子昂贵着呢。
罗姗姗不说话了,低头认真看书,于是陆苓只能忍痛点头,然后把罗姗姗的同桌祁东言赶走。
祁东言抱着本书来到陆苓的位置,起初还在装模作样地看书,头一偏看见小红帽正抱着电子词典听英语,很认真。
十分钟后他再次偏头,小红帽戴着耳机还在默背,一心一意地闭目塞听。
他想拍拍她,打声招呼。
手还没有伸出去,椅凳就被斜后方的鞋尖轻轻磕了磕。
他回头,见班长一脸严肃,食指束在唇前做噤声动作。
祁东言立马点点头,悄悄地比了个ok的手势,默默地转过身去,一节课安静如抱窝鸡。
周一中午,嘉木的食堂,徐式昭刚想和方简要自己的饭卡,就看见方简左手食指束在嘴间,右眼冲他wink。
他顿时食欲全无。
他转身向二楼走去,他宁愿花钱买饭,也不打算再看方简的脸。
方简傻乐,跟在徐式昭身后,问:“你昨天为什么要管祁东言啊。”
徐式昭漫不经心地回:“我只是讨厌周围有声音而已。”
方简不相信:“哈,陆苓每天都像被蝎子蛰了一样,一惊一乍地乱叫。怎么没见你反感啊。”
徐式昭站定在收钞票的馄炖摊面前排队,附近有小规模的不加掩饰的热切目光,他习以为常,头也没回,语气懒洋洋:“我对谁都一样,对你,对陆苓,对宋青霭,都当空气一样。”
背后半晌没声音,他回头,见被自己称作空气之一的人,顶着一顶星光闪闪的小黑帽站在方简身边,两个人正冲他笑。
宋青霭见他回头,冲他眨眨眼,正色道:“空气多么珍贵啊,我们的生命就是由空气、水和阳光组成的薄薄的圈层。”
背课文呢,方简不开心了,因为他想起上午张亮旭发上周小测的成绩,宋青霭的英语成绩已经赶超他了,开学短短两个月,是她太过快马加鞭,还是感情这同学一直在藏拙?
于是他认真地问:“你英语成绩怎么提升那么快。”他以后还怎么做陆苓的小老师啊。
就看见宋青霭一派虚怀若谷,微笑着地操起一副不太标准的荣城普通话:“方同学,你还是要多掌握词汇和语法。你最好是能进入语境猜词义。”
方简:“.....”
徐式昭在心中大笑。
都说荣城没有秋天,其实都说的对。
宋青霭早上起床,就冷冷打了个寒战,她仰面看着白色蚊帐中间的悬吊,姜梅给她在中间缝了一只绿底红花的小山雀,里面鼓鼓囊囊塞了棉花,木纽扣做眼睛,晨间清冷的阳光从白色窗帘挤进来,它的影子振振欲动,好像要远行。
阳台上推窗望出去,天空湛蓝一片。
她吃完陆梅给她留的早饭,关上家门,背起书包边哼歌边下楼梯,在楼道碰见了好久未见的俞婆婆。
俞敏作为荣大特邀带队教授,出国游学了一个月,昨日才到家。
今早刚刚与院里的退休同事们练完太极功,一身宽袖阔腿的白色太极服,颇显从容又精神,她见到宋青霭,给她书包塞了一袋红枣牛奶。
“啊,还以为楼里新搬来的阿姨。”宋青霭一向嘴甜,再加上她眼睛亮闪闪,摸着她隔壁上的布料,不假思索道:“您穿这一套也太年轻了吧。”
俞敏被哄的喜笑颜开,笑眯眯地刮了下她的鼻尖,嘱咐道:“你妈妈说她中午不回家了,陪你望阿姨去良乌进货去了,你中午若是回家可以上来吃饭。”
嘉木巷拐角有一处杂货店,名叫春天商店,店主就叫望春天,女人家店铺打理地细致,店面很小,物品很全,塞满了应有尽有的明媚感。
姜梅新搬来那会,常去置办生活用品,一来二去,和望春天就熟悉起来了。
望春天喜欢穿旗袍,有次在暮夏的傍晚,来给姜梅送绿豆,姜梅就用缝纫机给她改了一下,还没看见到底动了哪里,再穿到身上时,那件汉玉白的短袖旗袍就变了样,腰身被细细地一掐,袅袅婷婷,人像一枝挺秀的栀子花。
俞婆婆隔日就带了一包螺青色的荔枝绸上门,姜梅艺高人胆大,手起刀落,一套罩衫褂裤剪裁合体,斜襟边缘绞扭出葡萄藤蔓似的细边,她有次穿去练功,拳友会的人无不称赞其精致,一连串地问是否是女儿在华港带回来的新时尚?
余下的面料,姜梅在内里包了截粗皮筋做发带,层叠似花苞,此刻正开在宋青霭的黑亮的辫子上。
俞敏此刻见了,只觉颜色沉静了些,她想起家里还有一块藕粉色的,最衬女孩子了,明日便拿下楼送给姜梅,上次就没要报酬,这次就当是送孩子的礼物。
想到此处,她便和蔼可亲地问道:“徐式昭是不是和你一个班啊”
宋青霭开学的时候就听姜梅提过,俞婆婆的外孙也在嘉木高中,叫徐式昭。
于是,宋青霭用力地点点头,笑着回答:“是我们班班长,成绩第一,数学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