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庭深 第4章 君子约定

傍晚时分。

院中慢慢响起了蟋蟀的叫声，咕咕的像是在演奏，沈秋瑾将自己闭锁在房内，不出一丝声音，也不见一个人。

咚咚～

“瑾儿，为父和你谈谈。”

咚咚～

“瑾儿。”

沈傲一次一次的敲着，一声一声的喊着。

沈秋瑾擦了擦流了很久的眼泪，拖着松软的身体打开了门，见到父亲的第一句便是询问。

“父亲定要将女儿嫁给那浪荡子吗？”

沈傲见沈秋瑾疲惫的状态，也瞬间软了下来，将自己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你母亲走的早，你自幼便随老夫在军中成长，可女儿家终是要嫁人的，为父护不了你一辈子。”

“那宫承便能护女儿一辈子吗？若需依托他人才能安稳度过一生，那这一生女儿宁可不要！女儿自小便生活在战场中，学不来这闺阁女儿的相夫教子，女儿可以生在战场上死亦在战场上，但绝不可以屈身一个家宅。”

沈秋瑾边说边止不住的泪流，看着眼前的父亲似变了一个人。

“父亲从来是最疼女儿的，怎的他皇帝一言，父亲就害怕至此。”

沈傲抬起袖子，慢慢的替女儿擦去了眼泪，将她抱进怀里，轻轻的揉揉头。

“皇命难违，瑾儿，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为父的用意，宫承是目前唯一可以掣肘皇帝的人，你看一个人要始终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沈秋瑾看着她父亲执着的眼神，心中已然明白，便也没再过多争执，规矩的行了礼。

“父亲安排，女儿听从便是。”

“侯爷，厅外有人找。”家中侍卫来报，打断了此刻的尴尬。

“知道了。”

“父亲去忙吧，女儿就歇息了。”

可这慢慢长夜，她又怎能睡得着。

沈傲来至厅前，见一男子背手而站，身着一身玄色劲装，紧窄的袖口以同色皮革扎紧，露出那纤细修长的手指。

“老臣拜见王爷。”沈傲躬身作揖，语气却一如平常，似早已猜到宫承会出现。

“本王到此，侯爷倒不是很惊讶啊。”宫承有一句没一句的试探着。

“王爷深夜来此，定是有很多疑虑，王爷尽管问，老臣都会如实告知。”曾经威震一方的威远侯如今也没了那股子傲气，只像是想求一个合作者，能护沈家周全。

“胜败乃兵家常事，为何雁门关兵败，圣上却急召你回京，确是为何？”宫承言语犀利，字字尖锐。

“军中出了奸细，有人通敌叛国，导致我数万将士伤亡。”

“既然这样，圣上为何不派你查清奸细，戴罪立功，莫非？圣上怀疑的人是你。”

宫承故意拉长了最后两个字，露出猜忌的神色，而沈傲仍是一脸平静。

“王爷不必在试探老夫了，老夫深知王爷并不是民间所传的那样，当年如若先皇后还在，今日承袭皇位的定是王爷了。”

“当年之事已去，沈侯爷不必再提，你若有冤，向圣上禀明，未必不会得到解决。”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沈傲此话一出，宫承顿了一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眉头紧皱，片刻未言语。

宫承将搜查出来的密信递给沈傲，追问道：“此信并不是陛下亲笔所写，你为何敢笃定召你回京是圣上之意。”

沈傲并未即刻答复，接过信封，将信纸放到蜡烛上，由烛火任意照耀，片刻的时间，信纸上便显露出一个图案。

此时宫承和听竹听风都懵了，此前并未见过此手法。

沈傲解释着：“这是当时老夫与先帝共同商定的龙纹图案，用此手法隐藏，便可最高程度防止信物被调换，当时便敲定，自下一代始，知晓此手法的人只能是我朝君王。”

宫承直勾勾的盯着此图案，继续听沈傲解释着。

“老夫知晓你的胸襟，若非继后与陛下的处处打压，如今你也该有一番成就。”

“朝堂之争太过复杂，有时深觉，倘若老夫早年没有参与起义，若只是踏实的做一介平民，或许也能得一善始善终。”

沈傲顿首。

“老夫一介武将，不知如何教养女儿，使得瑾儿她如今生性泼辣不懂礼数，老夫终有护她不住的那一天，希望到那一天，王爷可以念在老夫的情面上，护她一护。”

见状，宫承立马给旁边的听风使眼色，将沈傲搀扶了起来。

“老侯爷此话便是高看宫某了，令爱武功了得，非她本意，连本王都或许进不了她身，又何须我护。”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老夫需得给她寻个靠山，方得安心。”沈傲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令牌，上面刻着大大的一个沈字。

“老夫掌管着镇**及沈家军两只庞大的军队，难免惹人猜忌，此令牌乃是可以号令我沈家军的密钥，除沈家人外，他们只认牌子不认人，老夫相信，王爷有一天或许会用上他。”

宫承犹豫片刻，但还是从沈傲手里接过了令牌。

“既然老侯爷诚心之至，宫某便也答允你，若日后真有那么一天，本王保她无虞。”

“多谢王爷成全。”

——

很快，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沈府和王府都相继布置了起来，这半个月来，沈秋瑾与宫承却再未见过一面。

此时正值金秋时节，满地的枫叶衬托出了氛围，墙柱上的红色帷幔，喜字，显得热闹起来。

管家此时正指挥着小厮装扮着庭院，只见一堆人抬着四五个红木箱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来，放这里，千万别磕坏了。”

领头的小厮嘴里嘟囔着。

管家见状立马请了沈傲前来。

“侯爷，我们是逸安王府过来的人，着人给小姐送聘礼来了，您看放哪里合适，咱们后面还有很多呢。”

小厮高声的诉说着，街坊四邻皆被引了过来，纷纷议论着。

“王爷这是何意？”沈傲被眼前的情景着实吓了一跳，这恐怕是将半个王府都要搬空的节奏。

“我们王爷说了，即是娶亲，那必是要给足未来王妃脸面，绝不能让外人白白看了笑话。”

“脸面向来是自己挣来的，他人给的脸面我沈秋瑾向来是不受分毫的。”

沈秋瑾闻声赶来，现在的她倒多添了几分成熟。

“这些东西还请各位送回去吧，我侯府也不缺这些。”沈秋瑾打量了四周，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宫承倒是舍得。

“王爷猜到小姐会如此说，便托小人传达，小姐若想退回聘礼，自亲自去与王爷说便可。”

“这聘礼我侯府收下了，劳烦了。”沈傲出面解了僵局，命人将聘礼悉数清点入库。

街坊四邻也纷纷道贺着，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和攀上皇亲国戚的，即使她本意不愿，但也终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