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杀 第9章 复杂关系（四）

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主位翻动报表的纸张摩挲声。

所有人的心脏都悬在嗓子眼，用余光紧紧盯着上面人的动静，生怕下一句话，就让火烧到自己这里来。

然而半个小时前，这个会议室里还是一片嬉笑打趣的声音。

隆那合众国。

首都帕登，深蓝纪元集团分部。

祁谨斜坐在皮椅上，右手随意翻动着这半年来的财务报表，神情没有任何波澜。

相反，坐在下面的分部主管们脸色就没有那么好了。尽管会议室里的空调风力很足，他们的头上还是冒出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汗珠。

在祁谨到来以前，这里还是他们作威作福的天下。但今天，一切都将被颠覆。

祁谨，现任深蓝纪元集团总话事人，赫罗斯联邦工会会长，时年33岁，不仅是深蓝纪元集团最年轻，最有争议的领导人，亦是最快完成集团内部更新换代的改革家。

想到这里，郑环林的心中便多了几分恐惧。

他可是亲眼见证祁谨一步步爬上来的人，知道他的手段。

想当初，祁谨进入集团从基层做起的时候他们还都嘲笑过，说是这么大集团领导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居然这么傻，选了个最不好提升的部门。

但很快，祁谨就成为了集团的总话事人，就把这些人的脸打得啪啪响。

那年祁谨才28岁，领导这么大的集团，刚开始自然难以服众。

但很快，他就从总部着手把血全换了一遍，不仅把反对他的人通通剔除，还把有能力的亲信全部提拔上来，改革了老一套的工作方法。如此一来，总部便成了他自己的。

直到那时，他们还没有明白过来，以为总部只是总部，祁谨也只管的了总部，于是又过了几年的潇洒日子。

直到今年开春。

那时，深蓝纪元集团的所有分部都接到了通知，说是总话事人即将进行一场大型访问，让大家做好准备，把近几年的报表资料准备齐全。

当惯了土皇帝的分部领导们又怎么可能当回事，于是还像往常一样准备应付了事。

第一枪是在斯柯达打响的。

据说祁谨到的第一天就直接免除了当地分部三分之二的高层，而后从下面提拔了一批人，同时又插进了一部分总部的人。

还不等其他分部消化消息的真伪，金朗，华新十三区，米诺双原等多个分部便都爆出高层受贿，账目作假的消息，紧接着便是对其进行人员大换血。

剩余的分部领导们这时才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为时已晚。

祁谨的拜访就像丧钟一般，没一个逃得了。

帕登分部是祁谨此行最后一站。

因为坐落在隆那合众国，帕登分部的影响力曾一度超越总部，也因此，这里的高层领导对总部更是不屑一顾，甚至当年在祁谨就任时公开表示过反对。

两个小时前，祁谨准时坐在了会议室，而在这里迎接他的，只有郑环林一人而已。

“其他人呢？”祁谨问。

“估计是有事要处理。祁总，这是咱们分部这几年的账目总结，请您过目。”郑环林恭恭敬敬地把账目拿过去。

“噢，来不了啊。”

祁谨恍然大悟，然后似乎很是理解的点点头，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着下面繁华的城市。

他穿着定制的灰色西装，马甲勾勒出流畅的线条，从肋骨处自然而然延伸到胯部，没有一丝赘余。笔挺的西裤上没有褶皱，富有光泽的面料和不易察觉的暗纹默默凸显品味，就连挽起的袖口上的扣子都多了几分古朴格调。

作为三十多岁的顶级Alpha，他高大，健壮，富有力量与美感，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尊贵的、不容辩驳的气质。

“既然今天来不了，那以后也都不用来了。”

说完，他便让秘书准备发布免职通知。

如果不是郑环林强烈请求再给一次机会，估计今天这里的原装高层就只剩下郑环林一个人了。

但其他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拖拖拉拉地到齐不说，有的还穿着沙滩短袖，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度假中赶过来。

其中有几位还拿祁谨打趣，祁谨没回应，其他人倒是笑得很开怀。

他们的快乐终止于一份举报信。

这份举报信明确罗列了在场高层都所有罪行，包括但不限于收受贿赂，侵吞工程款，泄露集团机密，在招标项目中做手脚，大搞裙带关系等……

随着秘书越往后念，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没人知道祁谨是怎么拿到这么详细的举报信的，但现在，举报信的来历已经是最小的事情了。

如今，即使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资历都要比祁谨久，也没人敢翻脸跟他叫板了。

读过举报信，祁谨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人把汇报表拿过来过目。

这时，会议室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帕登可真是个好地方。”

正看着报表呢，祁谨冷不丁开口道。

没人敢接话茬。

“刚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去附近的平民市场上逛了逛。”他继续说道。

“这里有很多大米，很多很多。至少在我目之所及的摊子上，几乎没有不卖米的。

但是你们知道的，我去看过了，大米很好，只是里面有很多米虫。你只要稍微翻一翻，就能看到它们在大米里蠕动。

商贩告诉我，这很正常，哪里的大米没有米虫？

确实。

所以他们的生意并不好，整个平民市场都是。

米虫永远都会有，但现在时代改变了，不淘汰米虫的米贩，注定要被抛弃。

你们说呢？”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高层们也纳闷，祁谨的手段看起来没有高明到哪里去，

不过，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的秘密是怎么跑到他手里的？如何做到在并不控制的地方培养一批亲信？整条锁链如何维系？面对老一辈的反扑又将怎样……

没人知道。

祁谨重新看向郑环林。

“郑总，我说过的话不会收回，该开除的人还是要开除。只是我的人接手这里需要有人负责交接，你愿意带带他们吗？”

“呃，愿意！当然愿意！”郑环林不敢违逆，连声应下。

看到他的表现，祁谨欣慰地点点头，然后眼睛一一扫过会议室里的其他人，淡然道：

“通知法务部，可以准备起诉材料了。”

“是，祁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