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飞艇坪上,最终,只剩下了我和库洛洛,两个人。
夜风吹过,扬起了他那件破烂风衣的衣角,也吹起了我那因为刚才的打斗,而有些散乱的头发。
“所以呢,”我看着他,打破了这片沉寂,“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一个不能使用念能力、又被自己所有同伴“抛弃”的旅团团长。
现在的他,恐怕,是有史以来,最脆弱的时候。
“嗯……”库洛洛看着自己那双,空空如也的、无法再具现化出任何东西的手,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任何沮丧的表情。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首先,”他说,“要去,找到一个,能解开我身上这个戒律的除念师才行。”
“去东方吧,”他看着我,补充了一句,“那个女孩的占卜诗里,是这么写的。”
我听到了东方这个熟悉的方向,想起了妮翁为我写下的那首预言诗。
【东方,是你的选择。】
“东方。”
我笑了,那是一种充满了自嘲与了然的、疲惫的笑。
“那里,会有答案。”
原来,早就在那一刻,我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下来了。
我会和库洛洛,一直纠缠在那里。
他的预言诗里,提到了寻找同伴的线索,“去东方就能找到”。而我的预言诗里,也明确地指出了,“东方,是你的选择”。
我们两人的命运,都被那无形的丝线,牵引向了同一个方向。
而我们,即将踏上旅途,去往大陆的东方。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会跟我一起的,对吗?”
“?”
我看着他脸上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但我还是很不爽,我的命运一早就被注定了。
“我可没说,我要去。”我故意反驳道
“你会的。”
他用一种充满了绝对自信的、不容置喙的语气,下了结论。
“因为,”他对我,露出了一个,我所熟悉的、属于库洛洛·鲁西鲁的、最残忍、也最迷人的微笑。
“你离不开我的。不然,你刚才,就不会跟在我和那个锁链手的后面了。”
“承认吧,”他向我,走近了一步,那双黑色的眼眸,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其实你挺担心我的,对吧”
我被他那句直白到近乎无赖的问句,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
我为什么要跟上去?
我为什么要,在他即将被西索的扑克牌击中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挡在他的面前?
我所有的、故作坚强的、置身事外的伪装,都被他这句轻飘飘的、带着笑意的反问,给毫不留情地,彻底撕碎。
我承认。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就在我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的这一刻,他抱上了我,吻住了我。
这个吻,带着雨后夜晚的凉意,和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的血腥味。
强势,霸道,不容拒绝。
我那所有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反驳、挣扎和抗议,都被他,用这种最直接、也最蛮横的方式,尽数,吞噬殆尽。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最终,我还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抵抗。
在那个,宣告了我彻底投降的吻,结束之后。
我们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夜风,依旧冰冷。但因为他那个充满了占有欲的、不容置喙的拥抱,我第一次,没有再感到寒冷。
“我们走吧。”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他没有再问我的意愿,也没有再给我任何选择的余地。他就那样,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我的手,拉着我,离开了那片见证了我们之间,所有闹剧与终结的、空旷的停机坪。
我们就这样,以一种全新的、也是最诡异的“情侣”姿态,踏上了前往大陆东方的旅途。
他的目的,是寻找能解除他身上“戒律之链”的除念师。
而我的目的……
我没有目的。
我看着身旁这个,牵着我的手的、此刻,已经失去了所有念能力、甚至比我还要脆弱的男人。
我,彻底被他蛊惑了。
这很荒谬,也很可悲。
在飞往东大陆的飞艇上,我们订了一个小小的、独立的包厢。
库洛洛一如既往地,拿出来一本书,安静地看了起来。仿佛,他身上那足以致命的念之枷锁,和之前失去的所有同伴,都与他无关。
我看着他那张,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我忍不住,开口问道,“现在的你,可是连念,都无法使用。”
他缓缓地,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的眼眸,从书页上,移开,然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没有回答。
但他那充满了“理所当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不需要担心。
因为,有我。
他知道,只要我还在他身边,我就绝对,不会让他死。
我看着他,他也正看着我。
我们之间,那根名为“纠缠”的、看不见的丝线,在这一刻,似乎,又被一种全新的、名为“共生”的关系,给死死地,打上了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结。
我们最终,在东方大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落了脚。
这是一个很安静的、甚至有些落后的海边小镇。空气里,弥漫着海盐和鱼干的咸腥味,与友克鑫市那充满了金钱与**的气息,截然不同。
我们找了一家看起来很不起眼的、有些年头的家庭旅馆,住了下来。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能看到海的、小小的窗户。
在这里,库洛洛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幻影旅团团长,我也不再是那个身负诅咒的遗迹猎人。我们就像一对,最普通的、前来海边小镇度假的、年轻的情侣。
他大部分的时间,依旧是待在房间里看书。他似乎永远都有看不完的书,也永远都能,沉浸在他自己的、那个由文字所构筑起来的世界里。
我会去镇上唯一的、小小的集市,买回新鲜的水果和面包。
我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去海边散步,看着那些本地的孩子们,在沙滩上追逐嬉戏。
我甚至,还会和旅馆那位有些啰嗦的、慈祥的老板娘,聊上几句,关于今天的天气,和海里新打捞上来的、鱼的种类。
这种平静的、充满了烟火气息的、近乎于“生活”的日子,是我在离开流星街之后,从未体验过的。
有时候,我会坐在窗边,看着那个,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灯下看书的男人。
一个失去了所有念能力、昔日的A级通缉犯。
这真的很荒谬。
但,却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无法言说的,安宁。
那一刻,我们之间那份奇异的、平静的“生活”假象,被打破了。
他缓缓地,合上了手中的书,将它,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把我,按倒在了床上。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在昏暗的灯光下,重新燃起了那份我所熟悉的、属于“掠夺者”的、充满了占有欲的火焰的黑色眼眸。
我没有反抗。
也没有再问,任何多余的话。
我只是,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拉向了,离我更近的地方。
窗外,是海浪拍打着沙滩的、温柔的、永恒的节拍。
而窗内,则是我们两个人,在这间小小的、与世隔绝的旅馆房间里,再一次,用最原始、也最坦诚的方式,确认着彼此那份,早已被诅咒的、无法分割的、共生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