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读者视角 ：外传 第57章 Episode 11.作品 (4)

1.

我在23岁时出道。

【第24届新人奖获奖作品公布，获奖作品《记忆的起源》，作者李鹤翾。】

我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了不起的才能早早出道的。说实话，那个年纪的年轻人究竟懂多少，又能写出什么呢？

如果说年轻人的青春总是对世界带着一种模糊的敌意和冲动，那么这些句子就像是模仿老作家写出的邯郸学步之作，有如半干鱿鱼。

但会有文人高度评价这些东西，而那一年我幸运地得到了评价，仅此而已。

当然，我的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在那之后，我瞬间就被世界遗忘了。准确地说。

「他就这样向着自己的起源走去，我喜欢那句话。」

是我以为自己被遗忘了。

直到这个人出现。

「我也喜欢他后来的作品，《信仰的起源》，《谎言的起源》……起源三部曲。」

「那些小说都不太出名，你怎么知道的？」

正好三部。

读过我所有应邀写的短篇小说的人。

世界上竟有这样的读者，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孤儿院的捐赠书籍里面，总是会有一些过季的文学杂志。」

孤儿院。听到那个自然而然被宣之于口的词，我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

「我让哥哥随便读一本文库里的书，他第一次读给我听的就是那篇发表在文学杂志上的小说。」

「原来如此。」

「您读过那篇小说吗？」

我点头回答。

「主人公编造了关于自己童年的谎言，对吧？」

「那是亮点。」

「因为不能全说出来。」

如果在这里全说出来，听故事的星座们都会睡着的。

［星座『深渊的黑焰龙』打着哈欠问这是什么故事。］

［一位尚未公开名号的星座专注地听着故事。］

当然，也有几个品味独特的星座……

我稍作思考，决定为那些特殊的星座们加上一些细节。

「《记忆的起源》讲述了一个作家通过伪造自己的『童年』来卖书和巡回演讲的故事，这样解释可以吗？」

这还是我第一次向别人讲述自己的出道作，感觉有些奇怪，文学少女催促道。

「请继续说下去。」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我讲述她自己已经读过的故事，但我还是接着讲述。

「最终，主角的骗局被同学揭穿，并在网上被曝光。」

「没错，我觉得主角在那部分的反应很有趣。『就算我有那样的过去，也没有人会受到伤害，每个人都有权拥有自己的故事，不是吗？』」

我赞叹地回答。

「你把台词记得一清二楚啊。」

「但结局中主角的谎言其实是真的，这一点也很有意思。」

「我记得那部分处理得有点模糊。」

「不模糊，后来其他人才发现，在网上曝光主角的同学，其实误把主角当成了别人。只有主角记得那个没人记得的故事，所以只有主角有资格祈愿记忆的起源。」

听着她条理清晰的感想，我不禁久违地想起了写那部小说时的时光。

总是感到空虚，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为了什么而存在。为了找出有关这些哲学问题的模棱两可的答案，我曾写下那些句子。

「之后的作品风格也差不多。总是写关于『谎言』或『起源』的故事，我觉得很有意思，如果作者能继续写下去就好了。」

我确实一直在写。

文学少女若有所思地接着说道。

「那位作者写的网络小说我也全都读了。」

「网络小说也读了？」

「虽然哥哥一开始读得很不情愿……后来他也认真看过了。」

「那，是什么网络小说？」

「《兽人哲学家》。」

当她口中说出我那第一部失败的网络小说的名字时，我不由得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的妄想造成的幻觉。

「现在想想，作者好像不太懂网络小说是什么。」

但幻觉不可能会有如此准确的评价。

「《无限狱警》，虽然隐喻有点简单……」

感觉有人反复割开我的喉咙再缝上，又痛又麻的苦涩在我的颈间蔓延。

「《永不灭亡的世界魔法师》，预感到世界即将毁灭，努力修炼，但无论等多久世界都不毁灭，于是自己动手毁灭世界的魔法师……」

「……」

「还有……」

文学少女继续谈论我写的小说，她时而停顿下来，斟酌用词。

《方法大师》，《系统破坏者》……

被同事发现自己秘密爱好的金独子，是不是也会有这种感觉？

「《成为明星作家的方法》……」

连我一度从记忆中抹去的标题都蹦出来，我几乎感觉要晕厥过去。

「虽然有些部分像经验之谈，我还挺喜欢的，虽然我知道连载最终还是会腰斩。」

出乎意料的是，她对我之前大多数的作品给予了好评，除了唯一一部。

「全知读者视角……不太好吗？」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呢？我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我一直期待着某人提出这个问题的瞬间。

「与其说它不好……」

文学少女认真地思考了大约20秒，随后开口道：「那部小说看起来不像是那位作家写的。」

我沉默着，听着她的话。

「我在其他作品里，都能感受到作家的生动存在，但唯独那部作品，感觉作家先生只是一个旁观者。」

一瞬间，有太多思绪上涌又退潮。

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果然，这个故事不是我写的。】

我只是一直在等待着。

等待着有人用冷静的口吻告诉我，告诉我心底早已知晓的事实。

我试图掩饰沮丧地问道：「你一定很失望吧。」

「我没有失望。」

文学少女面无表情地回答。

「只是哥哥更喜欢那个故事，而我更喜欢那位作家写的其他故事，仅此而已。」

「……」

「这么说来，哥哥说过那样的话，也许那位作家也像我们一样附身在这个世界里。」

听到这句不经意的话的那一刹那，我不禁吓了一跳，但还是泰然自若地笑了。

「也许吧。」

「真希望那位作家还活着。」

漫长的30分钟就快结束了，她抬头看着空中的计时器，结束了对话。

「我还想问问他什么时候会写下一个故事。」

也许她现在的表情才是这个剧情的**，有那么一瞬，我这样想着。

＊

［已进入地上7层。］

我们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影城上方走去。

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我们必须剩下的一个小时里必须通关地下城，否则杀手王就危险了。

看气氛，似乎屋顶的战斗还没有决出胜负。我们穿过众多撕裂的海报，不知走了多久，我们终于到达了8层——通往「天空花园」的门前。

可是。

「咦？」

通往8层的出口被堵住了。

出口被一种让人联想到霜雪的白色结晶层层覆盖着，我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

［钢铁化］。

显然是［钢铁化］的痕迹。

是李贤诚本人，或者是借用了李贤诚星痕的某人堵住了门。

从结晶的质地来看，［钢铁化］处于初期阶段，厚度也很薄。文学少女发动［白清罡气］，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咔咔咔！

尽管是［白清罡气］，也只能在上面留下细微的划痕。哪怕是初期，［钢铁化］的强度也非同一般。

「我有办法。」文学少女平静地说道，「但只有我一个人做不到。」

我正想着那是什么意思，就算我们一起敲门，似乎也没法打破那东西。

「你游戏玩得好吗？」

啊。

［化身『李世妍』发动『大战动作模式』！］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化身『李世妍』将『指令手柄』临时转让给您。］

紧接着，我的眼前出现了投币口。在我连忙投入300Coin后，一个与杀手王使用过的形状相同的手柄

在我面前显现出来。

［『指令控制』已激活。］

我轻轻放下背着的郑熙媛，随后握住了手柄。

「我没有自信……像杀手王那样做就可以了吗？」

文学少女摇了摇头，「那种强度的钢铁化还需要使用必杀技。」

文学少女告诉我技能的指令，并补充道：「哥哥也练习了好几次，但失败了。」

光听了那指令就知道为什么会失败了。不仅是时机，指令也复杂得要命。

「记住了吗？ 」

「大概吧。」

「光有个大概是不行的，弄错了会气血逆流身亡。」她若无其事地说着恐怖的事实。

「我可以自己练习一下吗？」

「给你三分钟。」

文学少女说完后，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似乎在集中全身的魔力。我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柄。

我游戏玩得好吗？

不知道，但感觉应该是中等水平吧。在线游戏的段位大概是……黄金左右？

是的，我也知道。

当然，这个水平肯定是不够的。

杀手王拥有一流的控制技术，连杀手王都无法成功的技巧，我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但是。

【我知道有一个人能做到。】

文学少女睁开眼睛问道：「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就开始吧。」

指令已经记住了，问题是时机，还有就是不能失误。

文学少女做出了出拳的预备动作，我能感觉到她的右拳聚集了平静的魔力，我专注于她释放的魔力流动，然后记住了必杀指令。

【从现在开始，我是……】

我开始了想象。

［专用技能『煽动Lv.6』发动！］

那个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更擅长游戏的人。

【职业玩家刘众赫。】

那一刻，我的脑海中展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世界变得像模拟器一般，时间的流动也细微地变慢。

［您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极限。］

仿佛预见了未来，周围的所有变量都一目了然。

身为正牌职业玩家的刘众赫肯定比我强，但我至少可以模仿他。

我看见她拳头中蕴含的魔力的流动，拳头将要打出的方向，以及在打击点爆发的魔力的散发。

鼻血顺着皮肤流淌而下，我操作了指令。

文学少女挥出了拳头，白清的魔力耀眼地旋转着。她的正拳宛如闪电一般撕裂空间，击中了门的中心。

我没有问技能的名字，但我知道杀手王会给这个技能起什么名字。

【白清崩拳。】

一定是那样的名字。

轰隆隆！

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钢铁化的结晶随着扩散的裂痕化成无数碎片，扑簌簌掉落。

在被打碎的门后，我看见了屋顶的景色。

［必杀技指令发动成功！］

［对战动作模式解除。］

［对战总结：连击得分92分！难道你是隐藏实力的职业玩家？］

伴随着消息传来，文学少女抓住了我的肩膀。

「等一下。」

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我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技能无疑是成功的，但她的气血紊乱不堪。这大概是因为我不是真正的「职业玩家刘众赫」吧。

「休息一下就能好，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可能帮不上忙了。」她喘着气看着我。

［化身『李世妍』发动技能『秘传传授Lv.1』。］

［秘传传授］。

唯有一次，可以将S级以下的技能传授给他人。

「本来我是想给哥哥的，但还是你拿去比较好。」

［从化身『李世妍』那里获得了技能。］

「请救救哥哥。」

「等一下。这是——」

我急忙抓住文学少女，但她已经失去了意识。我将她放在郑熙媛旁边，接着慢慢转向了门。

在破碎的门后，我感受到了不寻常的神话波动，顿时手脚发麻，后颈冰冷。

就像在白纸上写下第一句话时一样，深深的恐惧和期待同时涌上心头。

在［□□］发动之前，我便本能地感知到了。

【我可能会死在那扇门后。】

深呼吸几次后，指尖总算有了热气。在这份温暖消失之前，我回忆起我所拥有的技能、道具和句子。

【尽管知道这个事实，李鹤翾还是向前走去。】

那是我现在唯一能写下的句子。

我大步向前，踏入了屋顶。

［已进入八楼『空中花园』。］

8楼与原著中描述的完全相同。

不透明的拱形天顶环绕笼罩，彷彿歌剧院的小型圆顶。

【双脚一踏上铺着草坪的顶楼，我立刻看见那个让我如此迫切找寻的回归者的背影。】

「刘众赫？」

我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第四十一轮的刘众赫。

在一开始就能猎杀7级怪物，在前几轮中甚至超越了神话级星座的主角，那样的刘众赫像模特一样僵硬地站在那里。

刘众赫的瞳孔失神得仿佛坠入深渊，看到他毫无血色的嘴唇，我恍然大悟。

【刘众赫输了。】

我谨慎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呼吸还在，也没有明显的外伤，这意味着他受到了精神系技能的攻击。

滋滋滋滋……

四处迸溅的火花。

我环顾了天空花园的边缘。

不出所料，远处坐着这个影院地下城的主人，思模拟西翁。

［『影城主人思模拟西翁』已显现出形貌。］

擅长精神系技能的影院地下城 Boss。

但有些不对劲。

虽然刘众赫对精神攻击的防御相对较弱，但到了第四十一轮，他不应该如此轻易地被思模拟西翁击败。

咔吱咔吱。

仔细一看，坐在长椅上的思模拟西翁也如同坏掉的玩具一样眼神涣散。

故事。故事。故事。故事。思模拟西翁的嘴像老式放映机一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仔细一看，逆光中有人紧紧抓住了思模拟西翁的头，那影子就像深深压印的文字一般渗透。我慢慢地将视线移了过去，跟随着那片黑影。

周围弥漫着无与伦比的位格。

我没有勇气直视影子的主人。

【有些书在打开之前就已经被压住了。】

我用力咬着嘴唇，缓缓抬起头。

我已经走到了这里，如果不打开书，故事就不会开始。

我勉强抵抗着远处散发的压迫感，那里有着第一句话。

「已经来了吗？」

仿佛对这个世界的故事毫无兴趣一般，高傲无比的语气。

「才第四十一轮就这么厉害了。」

在摇曳的逆光中，我看见了那张自己长久以来想象的人的脸。

【她是这个世界所有文字的作者。】

我叫出了作者的名字。

「韩秀英。」

＊

作者的话

你打算怎么对付鹤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