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自己睡吧。”面对睡觉邀请,夏树冷冷拒绝。
尽管他们讲得神乎其乎,夏树坚信:世上没有鬼。
他晚上还要起夜上厕所呢。
他看了看表,11点半了,但男生们毫无睡意。
“唐俊南,陪我上厕所去!”周康喊道。
唐俊南:“不去!我心里发毛!你就尿走廊上吧!”
“你当劳资是狗啊?随地大小拉!”周康反驳道,“我可是受过教育的人!”
这时高飞才说:“唉,我也有点急了。兄弟们,我刚才都是编故事,编的,嘿嘿。”
“那走吧,一起上。”
“走!罗阳……”
几个男生结伴,进进出出,夏树又多憋了近个半小时,才从床上坐起。
从傍晚挤压到现在,腹部已经达到了顶峰值。真希望自己能瞬移到厕所。
宿舍里也终于传出一阵规律的呼吸声,但周康的蚊帐里还亮着手机荧光。
这个夜猫子,不会在观察自己的上厕所时间吧?
夏树想着,又躺下,开始温习起白天所学的生物知识来。
生物课本上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不同生物之间,由于吃与被吃的关系而形成的链条结构,叫做食物链。」
一只纯良无害的兔子,怎么才能躲过被捕的命运?
没有爪牙的人类如何在远古时代战胜豺狼虎豹活下来?
逃避永远被动,小兔必须主动进化出新法则……
正想着,手表的报时灯闪烁了三下,0点了。
周康的屏幕光也终于暗了下去。
夏树微微按着小腹,又拖延了一会儿,直到身子开始微微抽搐起来。
他肚子里的风暴达到了S级,随时会蓬射而来。
他轻轻起身,穿上拖鞋,艰难小跑出宿舍。
而当他刚踏出宿舍,黑暗中的屏幕再次点亮。
周康摇了摇唐俊南:“唐俊南!唐俊南!起来干活了!”
对方睡得很沉,没有反应。
他又起来晃高飞。高飞则正在说梦话:“别闹!哥约会呢!”
关键时刻掉链子……都不靠谱……
周康套着拖鞋,只身追出宿舍。
此时校园寂静,月色苍白,走廊上的树影则突然开始摇曳起来,仿佛一个个张牙舞抓的鬼魅。
起风了?周康停了下来。
夏树竟然不怕?这哥们果非常人!
而此刻,夏树在尿意驱使下冲上了光线昏暗的操场大道。
大风袭来,凉飕飕的,大道两侧树木剧烈晃动起来,树杈和树叶被撕扯抽打,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怪异的叫声也从天而降。
那叫声像小孩哭泣,一声比一声急切,一阵塞一阵凄厉,仿佛万支利刃正从头顶上空旋转直下。
夏树放缓脚步,环视树梢,但什么也没看见。
“明主,自由,爱过,科学,光明,和爱。”他默念着,“不过是一只夜鸟。”
他尽量不瞻前顾后,继续往前跑。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影子飘飘荡荡出现在小卖部的走廊上,无头无脚,悬在半空,像女人飘荡的裙摆。
片刻后,它从走廊上一跃而下,飘到前方的树丛中去了。
上苍啊!难道真有传闻中的白裙女鬼?!
夏树对世界的认知彻底颠覆。
他浑身抽了一下,连呼吸都停止了。待小心翼翼转身后,他才埋头狂奔。
无论被野兽追逐,还是被幽灵撞上,夏树始终想活着。
13岁,他已经见识了真正的恐惧,但恐惧会孕育出壮丽奇迹吗?
童话中的王子和公主们也曾在暗夜荆棘丛中奔逃,通往幸福的路途或许注定会孤独、流泪,乃至于流血。
夏树一直跑,拼了命地跑,他的步伐迈得前所未有的大,似乎整个人在空中飞了起来。
他飞越过一道四级台阶,冲上宿舍走廊,直到看到小花园里飘荡的衣服,他才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
他靠在墙上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
刚才那道白影,不过是小卖部胡大妈晾晒的床单。
夏树咽了咽口水,回头望去,走廊上蜿蜒的水线闪烁着月光的倒影。
他摸了摸自己的校服裤子,湿的。
——他腹中的风暴在另一场飓风中悄无声息地离去了,但留下了一地狼藉。
好在有裤子晾晒在小花园。
夏树悄悄潜入花园,取下裤子,到水池处擦洗换上。
换罢,他又回宿舍拿了桶和洗衣粉,接水,浸泡,掩盖裤子上的蛛丝马迹。
然后,他神不知鬼不觉拿起拖把,开始拖起走廊来……
忙里忙外,忙完一切再躺下时,已经凌晨一点了。
困意猛烈袭来,致使他浑身酥软,很快进入梦境。
而周康看着这一幕,震惊得坐了起来。
这小白脸每天都在半夜起来上厕所、换衣服、洗衣服?
他胆子那么大,连鬼都不怕,他还能怕什么?他到底在隐藏什么?
/
第二天早晨,周康趴在桌子上睡觉。夏树则坐在教室窗边,远眺校外的树林。
透过树林缝隙,一条明亮的县城公路横亘在视野中。
大道上,时不时有染着黄发的少年骑着摩托车飞驰而过,扬起一股尘埃。
在过去,夏树不屑于与他们为伍。
那代表着:危险、喧嚣、叛逆和混乱。
但此刻,夏树无比羡慕那些摩托车少年。他们就像天空中飞翔的小鸟,不像自己身陷牢笼,连上厕所都得在暗夜冒险。
他多么想变成一只小鸟,越过高墙,飞越树林和群山,飞回家去,远离这些野兽……
他越想越感伤,眼波荡漾开来。
语文老师观察他半天,开玩笑道:“夏黛玉,你在发什么呆?”
同学们纷纷扭头望向夏树。
夏树努力仰起脸,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滑落面庞,像白瓷瓶上流出一滴雨露。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他好像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很坚强。
唐俊南频繁地眨着眼睛:“夏树!你怎么了?!”
夏树睁开眼睛,抱着肚子,只是平静道:“老师,我肚子痛。”
/
过去的一周黑暗至极,夏树称病请假回到家中。
夏家店铺前,妈妈正在清理发霉的面包。
看到夏树在上学日提前回家,她有些恍惚:今天是周六?
夏树则一头扎进了妈妈怀抱中。紧紧抱着她,闭着眼,深呼吸着来自母体的温暖气息。
夏树从小就这样,有什么事,从不哭闹,只是安静扑进妈妈怀中。
妈妈察觉到了不对劲,忙问:“怎么了,儿子?”
夏树抬起头,眼波闪烁:“妈,我不想上学了。”
“嗯?”妈妈惊讶问,“你是全校第一名,你不想上学,那谁想上学?”
“你以后可是我们夏家的高材生!”妈妈笑道,“妈妈最大的骄傲。”
夏树实在不忍心告诉妈妈真相,又摸着肚子说:“妈妈,我肚子痛。”
妈妈才忙喊正在店里看电视剧的爸爸:“老夏,你儿子肚子痛,快带他去看医生!”
爸爸没反应。
妈妈直接冲进店里把电视关了:“你儿子生病了!你再看这破电视我就给你砸了!”
爸爸才起身去开车。是一辆黑色的摩托车。
夏树坐在摩托车后座,柔软的头发和洁白的衬衫随风飘扬,穿过刚刚他在学校里眺望的那条公路,但他并未获得一丁点儿畅快-感。
他双手死死抓着后面的货架,不敢抱住爸爸或拽他的衣服。
爸爸总是沉默寡言,但严厉起来会怒目圆睁,十分吓人。
他永远记得4岁那年,他因不吃羊肉在宾客面前哭泣时,爸爸就这样一张脸从天而降俯瞰着他。
当然,爸爸整体上对他还是很宠爱,每周的调货日都会给他带街上最新款的音乐CD盒。
……
父子一路无言。
到了南城大街上,一间手写大字门面的店铺前,爸爸才停下车,说:“这是位老神医。”
医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身白大褂,短头发花白,慈眉善目,但他开口却说了一句夏树最恐怖的话:“把衣服撩起来。”
夏树愣住了,只是坐在凳子上瑟缩着身子。
老医生扶了扶眼镜:“这孩子胆小有点小啊?”
“嗯。从小怕看病。”爸爸回应,又转头安抚夏树,“男子汉怕什么啊!很快就完事了。”
夏树闭上眼睛,强忍着撩起衣服。
医生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
那感觉就像蛇在腹部爬行。夏树胸口起伏,又无法动弹。因为此刻爸爸正按着他的肩膀。
摸完,医生又拿出冰凉的探听镜,在胸口、小腹、尾部到处探听,才说:“没大事,这孩子就是肾弱,我给抓副药,喝完就好了。”
夏树睁开眼睛,看着老医生。
他在撒谎!自己只是装病,他却诊断出病来了?
“愤怒伤肝,惊惧伤肾。”医生边包草药,边对爸爸说,“这孩子应该是小时候被什么吓到了。”
爸爸一脸迷惑地望向夏树,夏树猛然捂住了嘴巴。
/
从药店出来,夏树又跟随爸爸来到县城最大的批发市场。
老板是城里有名的商人,大腹便便,西装衬衫,发型梳得跟脚下的黑皮鞋一样油光锃亮。
他拿着烟盒笑面出店迎接爸爸。
“老夏啊,今天来点什么货?”
“拿些烟和酒。”
“今天我们林家店铺开业1周年庆!量大打7折,你可得多拿点。”老板热情促销,又惊喜地打量夏树,“这是你儿子?”
“嗯,家中独子,夏树。”
“个头真高啊!看着比我儿子还高点。”
店里有主人,有客人,乌泱泱的都是男人,都望着夏树。除了角落那个帽子歪斜的同龄男孩在角落里专注玩电脑。
夏树低头礼貌问候:“叔叔好。”
“挺秀气!一点也不像你爸。”林老板笑道,“甚至不太像咱们南城人。”
夏爸爸:“随他妈,川城人。”
“诶~那边人就是皮肤好。”
男人又喊那个戴帽子的男孩子:“阿泽,拿个饮料给这个哥哥。”
帽子男孩懒懒散散地拿了一罐核桃牛奶,走过来递给夏树。但抬眼的瞬间,他瞪大了眼睛。
“夏树?”
夏树有些晃神,看着男孩。有些面熟,又想不起来。
直到对方扯掉帽子,双手抱胸,露出他标志性的冷笑:“我,初二的林泽,你的前室友。”
夏树才想起这位曾经在大宿舍坐过他床的冷酷男生——女生们口中的初二潮男级草。
“喔你俩还认识啊?”林老板笑得更热情了,“小树啊,平时有空,就跟你阿泽哥哥过来玩。骑车上学很方便!”
夏树望着林泽:“你没住校吗?”
林泽:“没,不爱住校。”
按距离说,林家距离学校也接近三公里了。夏树想如果自己也能骑车上学就好了,但自己还没到骑电车的年龄。
“阿泽,带弟弟逛街去!”见夏树沉默,林老板又招呼道。
然后又拿出水烟筒,跟夏爸爸和几个商人攀谈起生意来。
一番点数,装完货,又结完账单,林老板热情似火,邀请夏爸爸和其他几位大客户到隔壁饭馆吃饭,里面就有刚到场的高飞的爸爸。
夏树被迫和他们坐到一桌,。几个男商人推杯换盏,烟雾缭绕,谈笑风生,但夏树听得浑身不适。
席间,高叔叔借着酒劲,竟然开起夏树的玩笑来:“小树啊,在学校谈女朋友没有啊?”
夏树愣了愣。叔叔啊,我才13岁!怎么就问这种事?
爸爸脸蛋红扑扑但颇有些自豪地替沉默的夏树回答:“应该……不少,经常有女孩子来家里找他玩。”
“哈哈!”高叔叔笑道,“长大后跟你爸一样风流。”
夏树望向林泽,一脸尴尬。
但林泽却凑火道:“哦!难怪每次在学校看到夏树,他身边都有美女环绕呢~”
夏树面色涨红,微微皱眉,冷了冷林泽,终于气汹汹看着高叔叔:“没谈!不像你家高飞,烂桃花一堆。”
“哈哈哈!”高叔叔大笑起来,“我儿子随我啊!明年就成年了!”
“爸,我去上个厕所。”夏树借口起身。
林老板给他指了指厕所方向,夏树逃出席位。
但刚走出饭馆,林泽跟了出来。
夏树立马停在了街边,冷冷盯着他。
林泽双手抱胸打量他,冷语嘲讽:“女朋友很多?呵呵~”
夏树冷淡无情:“No!”
然后他径直走到店前的CD摊位。他拿起一盘儿歌精选集看了起来。
摊上有音乐唱片、恐怖电影、电视连续剧盒等光碟。
林泽过来冷笑道:“原来,初一年级的第一名竟然喜欢听儿歌~”
夏树给他递了个白眼:“给妹妹捎的,有什么问题吗?”
林泽:“哦?你还有妹妹?不说是家中独子?”
“……表妹。”
夏树掏钱买下唱片。
“哥俩买碟片呢?”林老板又在里面招呼道,“阿泽!带弟弟玩电脑去!”
林泽给夏树使眼色:“走!”
夏树摇摇头。
这时,高叔叔又喊起了门口卖CD碟片的商贩来。
“喂!卖片的,床上打架的片子,有不?推两部来!”
商贩笑应:“还真有几部新到的大片。”
又有男商人乐呵呵地笑道:“哈哈哈!等会儿按脚去!我请客……”
南城的男人都这样裸露而粗鄙!有些吃着喝着,身子发热,竟然当街把上衣脱掉了,露出了青蛙一般样的中世纪荷兰商人式大肚腩。
夏树脸红红地感叹:上梁不正下梁歪,高飞的基因随他爸。
无奈之下,他只好扭头跟林泽去玩电脑躲饭局。
但见他干站着,林泽有点惊讶问:“你……不会上网?”
夏树摇摇头。
“好吧。哥给你秀一把。”
说着他开了一把飞车游戏,看得夏树头晕眼花;
林泽又为他播放了一些音乐,男歌手唱道“一个人在这个夜里,孤单得难以入睡,真的想找个人来陪,不愿意一个人喝醉……”,夏树听得皱眉头,他不喜欢这种肤浅的网络歌曲;
林泽还给他找到了光碟上的儿歌,里面竟然还有MV!
夏树不得不承认:他的新世界大门被打开了。
虽然,之前就在周康那听闻过。
播放完视频,林泽又问:“还有什么想了解?”
夏树想了想,露出淡淡的笑容:“怎么查资料啊?”
林泽顿时扑到桌子上:“晕死!你们学霸就是这样伤害我!”
说着他很无奈地打开了一个“e”字图标……
/
当夏树和爸爸一起准备乘坐摩托车回家时,已经是下午了。
爸爸有些酒意上脸,林老板送他一瓶醒酒灵醒酒。
“还能开不?”林老板问,“不行就把车放这,我找个人送你爷俩回去。”
“能开,小玩意,能开。”
林老板似乎还有些不放心:“阿泽!你骑电车送弟弟回去。”
夏树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绑在后座的货物袋子,座驾还真有些拥挤。
林泽进了店铺后院,很快骑车出来,大长腿在街边一架:“上来吧!”
夏树看爸爸上了车,他也轻轻一抬腿,坐上了林泽的后座。
“腿长就是好啊!”林老板感叹,“好骑车!”
“走了林老板!”
“慢点开车啊阿泽!”
……
夏树还是紧紧抓着后坐架,不跟林泽有任何身体接触。
林泽则跟在夏爸爸身后,一路往西。
说来也有点令夏树佩服,爸爸酒后驾车路线竟然一点儿也不歪斜。
经过中学门口时,恰逢中学放学。
班上几个男生在街边吃烤串,望着飞驰而过的摩托车,王强惊呼道:“卧槽!那不是夏树吗?他不是生病了?”
“啊奇怪了,平时喊他去骑车,他从来不去的!”高飞突然缓缓拍起手来,“我发小终于长大了!要变成真男人了!”
周康则猛地一扭头,看到夏树坐在一个挺外表张扬的男生的后座上。
他站起身来,眯了眯眼睛。
“那男的是谁啊?”
“你不认识吗?高二的林泽!”
“他俩怎么搞到一起了?”周康没记错的话,这是除了江冬之外,第一个跟夏树出现在同一画面中的男生。
高飞也很纳闷:“不知道啊!在学校从没看到过他俩一起玩过。是因为他表哥吗?”
“好像不是!之前马杰好像还跟他们班的那群人打过架!”
“卧槽!我们几个原始玩家,不会最后得输给林泽吧?”
F5就这样一脸迷惑地看着夏树和林泽消失在大道西转角。
/
在夏家店铺门口,远远看着夏树和一个陌生男孩骑车,店铺里的女人们都在闲聊:“美丽,载着夏树的是你家亲戚?”
夏妈妈金美丽也不知情,只是摇头:“不是,我没见过……我家夏树很少跟男娃玩的!”
她他也来到路边,先凑到夏爸爸跟前,悄声问:“那小伙子是谁啊?”
夏爸爸:“批发老板的儿子。”
“喝酒了?”妈妈灵光的鼻子突然嗅到什么不对劲,“老夏,不是说我说你,带儿子出门还去喝酒!还好有人给送……”
说着赶紧来到路边,等男孩停车。
“小伙子,进家里来坐坐。”
“不坐了,阿姨,我还得回去呢。”林泽看夏家门口做了一大群妇女也有些害羞,跟夏树道别,骑着车就溜了。
这群来打麻将和闲聊的七大姑八大姨倒是聊了起来。
“那小伙子挺帅的!哪家的儿子?”
“你们家夏树长大了!以前从不跟男孩子玩的。”
“是啊,男孩子上初中后,身体发育得快。”
“等再长大点,也让你家老夏给他配个车,男娃就是爱骑车……”
夏树不爱听这些,赶紧逃进家门。
/
回到家后,夏树拿着CD盒,绕过家后门,穿过小巷,来到了二叔家楼下。
见大门合着,夏树喊了起来:“花!小花!”
没人回答。
过了一会儿,叔母出现在家门口,但不看夏树一眼:“她出去玩去了!你回去吧!”
难道是打麻将输钱了?
于是,夏树只好拿着碟子返回,他不想交给大人,他要亲自送给堂妹。
表妹是他在家中最好的玩伴。
夏树在家中看了一会儿电视,喝了爸爸煎的中药,又躺了一会儿,妈妈过来问:“肚子还痛吗?”
“不痛了。妈妈。”夏树摇摇头,“我想吃你做的土豆丝。”
金美丽十指不碰阳春水多年,她有些震惊又有些欣喜:“好。妈去给你做!”
她刚进了厨房,夏花就出现在家门口,短头发,光脚丫,穿着条男式篮球短裤,在晕红的夕阳光中揉着眼睛。
“哥,你就放学了?”
“嗯,你刚去哪玩了?去找你你不在家。”
“嗯?”夏花一脸懵懂,“没去哪呀?我刚睡醒。”
“那叔母说你不在家?”夏树有些吃惊。
夏花才小声道:“我妈那个老巫婆,不让我跟你玩,说男女有别。”
夏树有些震惊。兄妹之间,从小玩在一起,又有什么错呢?
“夏花!夏花!”叔母在不远处的二楼叫唤着,“快回来吃饭了!”
“我回家了哥。”
夏花像见鬼了似的,立马小鸟一样腾空而起,光脚奔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拐角。
然后就传来叔母的训斥声:“你再去跟男的玩,我抽断你的脚!给你买的花裙子怎么没穿?!”
天呐!夏树靠在家门前的墙上,一下一下用后脑勺砸着墙壁。
进入中学后,夏树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正在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
比如嘴角的胡须将永远如命运般伴随生长;比如他的身高越来越高、肩膀越来越宽;比如他的鞋码又加了一号,现在是42了。
他变得越来越像那些他恐惧的男生,而女生世界也将被迫与他渐行渐远。
回到房间里,夏树反锁房门,把那盘光碟狠狠摔到了墙上。
这个世界正在无情扼杀他最舒适、最纯洁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