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宿容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山盼蘸着药膏才按在他咬痕处的指尖一顿,她无奈抬头去看他。
“痛到你了?”
她可才碰到他。
他要不要这么敏感?
宿容摇头,却将脖颈仰得更开,喉结滚动,像在无声回答她。药香混着他身上的清香,在咫尺之间纠缠。
她有些无措地将视线移到他的脖子。
宿容颈侧的伤口还泛着红,齿印清晰可见,在苍白的肌肤上看上去有几分旖旎。
二人早已回到房间内,坐在各自的凳子上,却靠得额外近。
山盼清楚地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她头顶,带着难掩的情愫。
也能感受到指尖下的肌肤渐渐烫起来。
那处咬痕随着脉搏而跳动。
莫名的气氛在二人之间酝酿。
山盼思考着如何脱身。
她是一点都干不下去了。
虽然很想看到他脖子以下的风景,但他估计也只会给她看手臂。
“不上药了么?”
他忽地开口。
“呃,我想起我有点事。”
山盼讪讪回他。
“去找楚洛川?”
他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让山盼一惊。
她这几天确实总是和楚洛川在一起。第一次是她把之前答应的饭和他吃了,其余那几次则是他帮她料理了水牢中的那个人,她要偿还的人情债。
山盼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去质疑他。
“宿容你跟踪我?”
“对,你之前也跟踪过我,不然你怎么告诉了那个侍女我在清清院子那。”
她言辞凿凿,似乎很是不可思议。
宿容浑身一僵,想要去抓她的手却不敢让她再生气。
“望之……”
语气不复刚才阴阳怪气。
“闭嘴。”
山盼平淡回他,将手伸回,拿起自己的帕子擦了擦指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
宿容整个人透着一股无措,看着她,想说些什么都只觉无力。
“对不起。”
他只能道歉。
看着一向淡漠无瑕的宿容出现如此脆弱的一面,山盼将心虚狠狠按了下去。
她知道他之前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但她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如今倒也没有做错,让她可以如此轻松要挟宿容。
至于光不光彩……
是宿容有错在先。
那天又亲眼看到她难堪的一面,他便更有错了,而且是罪大恶极,不可原谅。
她深知自己的过分,但她也不想去改。
“如果我就是要去找楚洛川呢?”
山盼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
“……你心悦他吗?”
宿容问她。
一脸平静,语气也平静。
山盼一愣,看了看宿容。
但她只看到了他的平静,心中一股火突然升了起来。
“和你有什么关系……”
只是不等她说完,宿容蓦地将她刚才为他擦药的那只手抓住,紧紧贴在他的脸上,目光死死地钉在她脸上,与她对视。
只是不等她反应,他快速开口。
“对我心软一点,好不好?”
但他没给她回答的时间。
“不要对我那么狠心,求你了。”
山盼心中一紧,他又道:
“你知道的,你明白的。”
山盼只觉他的话无情戳破了她想过却刻意忽略的一些事,让她止不住地心颤不安,连忙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
她后退几步,目光有些冷。
“我听不懂你说的那些,我先走了。”
说完她便转身不去看宿容,脚下一动跃出门,用轻功急忙离开了宿容的院子。
宿容则走到门口,幽幽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
……
什么知道的,什么明白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明白。
山盼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从前宿容送她的一些摆件纷纷丢出门外。
她现在很冷静。
“砰——”
一声声物件摔落的声响在门外响起。
山盼只觉得自己此时十分冷静。
“啪——”
他以为他是谁?
他凭什么来说她?
他都知道她是个疯子了,他为什么还要来逼她?
他只不过是一无所有把她当所有物了。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好吗?
维持表面不好吗?
她要杀……
山盼蓦地低头,看到了手中他曾经因为楚洛川那支步摇而送给她的簪子。
她为什么要因为他在这里发疯?
山盼看到了地上一片狼藉。
有些东西比那张卖身契贵了不知多少。
堂堂的正派魁首,君子剑魏奚止自甘堕落在魔教少主身边卑躬屈膝当仆人,说出去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笑掉大牙。
但山盼此刻连一点喜意都没有。
魏奚止……
该死的魏奚止。
为什么那颗毒药没有用,为什么他百毒不侵,为什么她奈何不了他。
明明他才像是处在低位的那个人,她却要受限于他。
她为什么要为他发疯?
不应该是他发疯吗?
她嫉妒他,她嫉妒他嫉妒得要疯了。
但她又可怜他,一无所有如同浮萍的魏奚止,只能靠成为宿容来将她牢牢抓住。
他以为他是谁,她简直要可怜死他了。
她只不过看他可怜将他留在了身边,他却得寸进尺想拉自己下水。
她不会让他成功的,等到她找到人把她的病治好,她就去找蛊虫把他变成人偶。
她只喜欢他的皮囊罢了。
魏、奚、止。
山盼默默将那三个字咽下去。
“望之!”
山盼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不耐烦,又重新换上笑意。
楚洛川固然好,固然很有用,但实在让她觉得麻烦。
“我在房间里。”
“好……嗯?望之你怎么把这些东西都扔了?”
楚洛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山盼无语道:“怎么?你想要你捡走。”
“我不要别人的东西。”
他冷哼一声,说的话颇有些阴阳怪气。
“……”
山盼一时沉默。
“你和宿容说了什么?”
“我能和他说什么啊。”
楚洛川声音轻飘飘的,有些漫不经心。
“你心悦我?”
山盼直接开口。
楚洛川一愣,从脖子到脸到耳朵瞬间涨红,像个红苹果,他一紧张,说话也支支吾吾,脑袋迷糊,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山盼的情绪不太对劲。
她知道他的心意了,好突然。
他都没有带聘礼来。
但他还是果断开口,生怕山盼解释说她说错话了。
“我、我心悦你。”
他心跳快地要跳出去,又紧张又期待。
令他像接受审判般看着她的背影。
但她没有回头,轻轻吐出一句话。
“抱歉,你真的很好,但我不喜欢你,也希望你不要再和之前那样……那么对我了,我们依旧可以做好友。”
气氛莫名凝固了。
过了一会,楚洛川开口了。
语气很正常,和往常一样。
“是不是魏奚止和你说了我什么坏话,我就知道他心眼小……”
“没有。”
“那是不是你生气我最近太烦你了?”
他的声音有些慌乱。
“也没有。”
“是不是我今天不好看,你不喜欢了?”
“你很好看。”
“是不是我来得太晚了?”
他已经开始哽咽。
山盼认真想了想,回道:“也许吧。”
“你要对我这么狠心吗?我有那么丑吗?你为什么不回头看我?你对我难道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你要的答案我已经说过了。”
“……”
……
一时间没人再开口,山盼觉得维持一个动作实在是累,她便起身回头看去。
房间除了她外,已经空无一人。
山盼看着一地东西,不禁揉了揉太阳穴。
问蝉山庄她不想呆了,反正成宛总是带着任平生于清纨何纵几人下山,但她得再呆些时日等殷家的信和金絮金柳的消息。
顺便计划计划怎么整宿容一顿。
只是山盼没料到,这一呆便呆到了六月底七月初。
……
鸣海城临海,可这时的暑气也浓得化不开。
烈日炙烤着大地,蒸腾起的热浪扭曲了远处的屋舍轮廓。
山盼正躺在床上午睡。
旁边的冰不知什么时候化成了水,风吹进来也是热的。她紧锁着眉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将两鬓的碎发染湿。
她只觉浑身都黏糊糊,难受极,在床上左翻右翻起来。
窗外的蝉鸣尖锐,刺得人耳膜生疼,山盼紧紧闭着眼,下意识开口喊人。
“宿容!”
但喊完她又猛地睁开眼。
她才反应过来宿容不会在,自从那天,她便不让宿容来她院子了,连同其它的一切事务她也找了其她人来做。
但她实在不习惯,便免去那些人做一些近身的事。
内力可以散热,山盼却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她就开始怀念宿容的好。
山盼叹了一口气,拉拢身上半散的纱衣坐到书桌旁发呆,又拿起一边的扇子扇风。
殷家最新给她的信里写着神医和殷昭飞行踪不定,金絮金柳那儿给她的消息也只有教中大致的安排等。
任平生于清纨何纵总在下山,她只好偶尔与她们聚一聚,楚洛川则看不见他的人影,听说他回他家了。
至于宿容……
她好像一直没有听到他什么消息。
再这样下去,她实在受不了了,再过几天她就离开山庄。
山盼发着呆打着扇,又有了困意。
忽然,窗台那边传来“笃笃”轻响。
山盼眨了眨眼,放下扇子朝窗台靠近。
走近,她便和两个黑豆般的小眼睛对视上,山盼眉毛一挑。
一只她没见过的信鸽。
“小灰你是谁家的呀?”
山盼笑着问它,一边伸手去拿旁边特意放着的鸟食递给它吃,等它吃好,便去解开它腿上的信。
“咕咕。”
等到山盼将信拿走,它便扇着小翅膀飞远了。
山盼看着它飞远的鸟影,又低头去展开手中的信。
见字如晤: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待你共商离庄日。
于荷花小院。
盼伊至。
宿容
“……”
山盼看着信的那句“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有些发愣。
宿容人快不行了?
虽然她没什么文化,但也看得懂前两句在卖惨,后一句则是说自己身体差到气若游丝了。
不会是那两处伤都发炎了,宿容不肯治疗危在旦夕了吧。
那她要去看看他了。
窗外,一道黑影掠过又消失。
忘了说时间是农历的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出自元·徐再思《折桂令》
前一句为“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我恨校园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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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江湖第三十七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