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丝涟漪散去,房间重归平静,仿佛刚才空间的扭曲只是错觉。
但那个凭空出现的人影,却是真实的。
为什么会有很熟悉的感觉?白榆在看到他脸的一瞬间,心里冒出了这个想法。
不对,我也是神经病,怎么可能会认识,这一看就不是正常人,白榆嘲笑自己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拥有银白色长发,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超越了性别,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
他有一双蓝色眼眸,正带着审视与不耐烦,淡淡扫视着这个现代房间,最后,定格在目瞪口呆的白榆身上。
他的目光尤其在白榆左手腕的印记上停留了一瞬。
随即,清冷悦耳却带着不耐烦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汝,便是以此等微末契约,惊扰吾沉眠,将吾缚于此等贫瘠之地之人?”
白榆的大脑被强行格式化了三秒钟,明明说的所有字他都能听懂,就是无法组成有效的文字。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银发绝色的“人”,或者说,某种超自然存在。
他正在用那双美却冷的眼睛扫视过他的房间,目光在亮着的台灯和笔记本电脑上停留了一瞬,眉头蹙得更紧,仿佛看到了什么污秽之物。
“低级契约”、“惊扰”、“贫瘠之地”……这几个词像弹幕一样在他空白的脑海里加粗飘过。
“不对…我…你……”白榆的舌头有点打结,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了门板上,才找回一点真实感。
“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发干,甚至带上了戒备,仿佛下一秒就能开跑。
那银发美人——聆与,似乎对他的反应表示很不满。
他微微抬起下巴,那姿态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睥睨众生的疏离感。
“吾在问你。”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破除空间壁障的波动源自此地,与你腕上的印记同源。解释。”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白榆的左手上。
白榆一个激灵,立马明白了,猛地抬起左手,那个淡淡的北极星印记在室内光线下清晰可见。
“这个?这跟你有关?还有那张卡片……”他反应过来,“是你搞的鬼?那道白光?!”
“卡片?”聆与的眼中闪过极淡的疑惑,随即化为不屑,“原是‘星枢’的载体落入了此界,被汝这毫无灵力的凡人触碰。阴差阳错,竟完成了最基础的绑定契约?”
他像是得出了荒谬且令他十分不悦的结论,语气里的嫌弃几乎要凝成实质,“真是……麻烦。”
绑定契约?凡人?此界?
白榆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摩擦。
但他骨子里的吐槽欲,反而被逼了出来。
“等、等等!”他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信息量有点大,这位神仙?妖怪?外星人朋友?我们捋一捋啊。首先,我,白榆,一个旅游博主,在湖边捡到了一张卡片,然后它咻地一下变成光没了,顺便给我盖了个章。”他指了指手腕。
“然后,你,”他看向聆与,“就从不知道哪儿,咻地一下出现在我房间里,指责我用了什么契约把你叫过来?讲点道理,我连那卡片是啥都不知道好吗?我还以为是哪个游客乱扔的垃圾!”
他一口气说完,有点喘。
聆与听着他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那双奇异瞳孔中的不耐烦似乎稍微转化成了好奇。
他对白榆激烈的反应感到些许意外。
“聒噪。”聆与淡淡地评价了一句,似乎觉得白榆说话太快太吵。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房间里其他东西吸引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身体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停在了床旁,对正在亮着光的床头灯产生了兴趣。
他微微歪头,伸出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好奇地去触碰那磨砂玻璃的灯罩。
“喂!别碰……”白榆的话还没说完。
聆与的指尖已经碰到了灯罩。
或许是他指尖萦绕的未知能量干扰,只听“啪”一声轻微的电流脆响,灯猛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噗”地熄灭了。
白榆:“……”
聆与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看了看自己指尖,又看了看熄灭的台灯,仿佛在确认两者的关联,然后给出了结论:“脆弱。”
白榆扶额:“那是灯!需要电的!不是你这么玩的!”
“电?”聆与重复了这个陌生的字眼,视线又转向了屏幕暗着的笔记本电脑。这次他没用手去碰,只是目光带着审视地扫过。
电脑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屏保程序启动,浩瀚的星河图片开始缓慢流转。
白榆吓得差点跳起来:“这又是什么原理?!”
聆与似乎对自己搞的小把戏满意了一点,但依旧评价:“虚妄之景,徒具其形。”
白榆觉得跟这家伙完全没法沟通。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行,超自然事件是吧?卡牌精灵是吧?他那么多奇幻电影和小说也不是白看的,他记得只有主角才能觉醒这么充满逼格的卡牌,难不成他是主角?
想到这里,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两巴掌,把自己打醒,这时候还能做梦。
虽然面前的事情非常离谱,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得面对。
“OK,OK,我们先冷静一下。”白榆试图掌握主动权,虽然对方看起来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你刚才说,那什么…绑定契约?还有,你到底是什么?来自哪里?那张卡片又是什么?”
聆与终于将目光从那些“脆弱”又“奇怪”的现代高科技上移开,重新落回白榆身上。
他似乎终于勉强接受了自己被一个对卡牌一无所知的“麻瓜”意外绑定的现实,而且还穿越到异世,虽然这让他非常不愉快。
“吾名,聆与。”他算是做了最低限度的自我介绍,“吾乃卡牌世界里最高序列灵之一,‘自由’卡牌,吾不属任何人,包括你。”
他的语气平淡,“至于你捡到的那所谓‘卡片’,乃吾的载体落入了此界,是你的触碰,加之吾那时在沉睡,意外引发了最低限度的灵能共鸣,完成了强制绑定。不过有意思的是,吾都不知道怎么会来你的世界,甚至吾之意识犹存。”
他顿了顿,看着白榆依旧茫然的脸,耐着性子补充了最核心的解释:“契约已成,你我之间便建立了初步联系。吾需借此联系定位并暂存于此界,直至能量恢复,或寻得归返之法。”
白榆花了足足三分钟来消化这段话里的巨大信息量。
卡牌世界?最高序列?灵?能量恢复?归返?
明明每个词都是中国字,但每一个词都冲击着他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唯物主义科学观。
所以,他不是捡了张垃圾,他是捡了个祖宗回来?
一个来自异世界,力量强大,但似乎对现代文明一窍不通,并且非常不高兴被困在这里的超级SSR卡牌之灵?
言下之意,他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段不短的时间,而且对现状非常不满意。
白榆的表情从震惊逐渐转向无语,他抬手揉了揉眉心,长叹了一口气,吐槽之魂终究还是压过了恐惧:“所以,我这是捡了个祖宗回来?还得负责给你充电和找回家的路?大哥,我就是个拍视频的,不是哆啦A梦啊!”
聆与虽然不太理解“充电”、“哆啦A梦”这些词汇的具体含义,但白榆话里的嫌弃和麻烦的意思他听懂了。这让他很不悦。
“注意你的言辞,凡人。”聆与的声音冷了几分,周身似乎有能量波动,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若非此界法则压制与契约限制……”
他的话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白榆立刻怂了:“好好好,我的错!聆与大人!您息怒!”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爷脾气不好,实力成谜,顺毛捋可能还能多活几天。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聆与,发现对方在放出那微微波动后,眉宇间似乎掠过一丝疲惫,虽然很快消失,但那容颜似乎比刚才更透明了一点。
难道维持存在需要消耗能量?白榆心里暗暗猜测。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条天气预报的推送:明日纳木错区域有突发性大风降雪天气,不建议户外活动。
白榆心里一沉。
他明天计划去拍摄纳木错的星空和日出,这种天气根本什么都拍不到。
行程又要被打乱了?他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啧,这鬼天气。明天看来是拍不成星空了,真可惜,本来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这句无心的抱怨刚落,左手腕的印记却突然微微发热。
紧接着,一段并非来自他自身记忆的信息猛地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高空俯瞰的视角,精准地呈现出一片位于背风坡的区域,甚至清晰地标注出了哪段时间云层会短暂散开,露出一小片可供拍摄的夜空,以及大风雪何时会减弱,日出时分可能出现的短暂霞光概率。
信息精确到比天气预报里的准,也比卫星的准,就好像开挂了。
白榆彻底愣住了,拿着手机僵在原地。
这……这是……这就是我的金手指吗?!
他猛地意识到,这恐怕就是聆与所说的“绑定契约”带来的东西?
或者说,是聆与的能力?这位“自由”卡牌之灵,能细致到洞察和感知自然环境的变化和脉络?
这能力简直是为他这种户外风光博主量身定做的顶级外挂!太六了!我终于有挂了!
巨大的惊喜冲散了之前的沮丧和无奈。
他立刻根据脑海中的信息,重新规划了明天的方案:先去那个背风区等待云隙,拍摄星空,然后在日出前赶到另一处视野开阔又相对安全的地点,捕捉可能出现的霞光。
他兴奋地看向聆与刚才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开口道:“大佬?聆与大人?刚才是你……?”
短暂的沉寂后,一个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懒洋洋地反馈回来:“此地方圆百里之风雪云雾,皆在吾感知之下。莫要再为这等琐事扰吾清静。”
意念断断续续,说完就又沉寂下去,仿佛只是被打扰后随手丢给他一份天气预报。
白榆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合作!这必须得合作啊!
他对着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又可靠:“那个……聆与大人?你看,你需要能量恢复,对吧?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弄,但我会想办法!而我对这里很熟,你需要什么信息或者…呃‘充电’的东西,我可以帮你找!作为交换,你能不能偶尔帮我看看天气还有指指路?这对你来说就是举手之劳,对吧?对我们俩都有好处!”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高原的风声。
就在白榆以为对方根本不屑于搭理他时,那根丝线轻微波动了一下,传递来勉强算是“可以考虑”的意念。
白榆心中一喜,有门儿!
“太好了!那合作愉快?”他试着说道,“明天早上,如果我需要确认天气和路线,就在心里叫你?”
没有明确的回应,但那丝链接保持着既不积极也不排斥的平稳状态。
白榆知道,这大概就是这位高傲的卡牌之灵默认的方式了。
这一晚,白榆依旧没怎么睡好,但心情却从之前的懵逼和焦虑,转变成了带着些许兴奋和期待。
他觉得捡到的不仅仅是个麻烦,更是未知的宝藏。
今晚他没有梦到那个人,只有对明天拍摄的开心和期待。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白榆就根据聆与昨晚的“提示”,全副武装地出发了。
高原的寒风凛冽,他缩了缩脖子,在心里不确定地呼唤:“聆与大人?您醒着吗?那个云层大概什么时候会散开?我现在这个位置对吗?”
等待了几秒,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一段清晰的,关于当前位置风速、云层厚度变化预测、以及最佳等待时机的信息流,注入他的脑海。
甚至还包括了一个小小的修正建议:向他左侧移动约十米,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可以更好地抵御寒风。
白榆依言挪了过去,果然感觉风小了很多。
他架好相机,在寒风中耐心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快要被冻僵的时候,脑海中的倒计时开始归零。
头顶厚重云层的一角,竟真的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露出夜空。
“就是现在!”白榆激动得心脏狂跳,立刻按下快门,捕捉下这绝美而短暂的奇景。
拍摄间隙,他忍不住在心里真诚地道谢:“太神了!谢谢大佬!”
精神链接那头,像是哼了一声,又像是某种被满足了虚荣心的懒洋洋的回应。
依靠着聆与精准无比的“环境洞察”能力,白榆这一天的拍摄计划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不仅拍到了难得的星空,还在日出时分幸运地捕捉到了风雪间隙那惊鸿一瞥的朝霞,收获了大量绝佳素材。
作为回报,白榆尝试了各种方法给聆与充电。
他发现聆与似乎能汲取一些高品质能量物品中的精华,虽然聆与对此依旧表示嫌弃:“稀薄……劣等……”
两人的交流依旧不多,且大部分通过意念完成,充满了各种误解和鸡同鸭讲,但也在这种磕磕绊绊中,建立起一种古怪而脆弱的合作关系。
白榆发现,这位大佬虽然脾气坏、嘴巴毒、要求高,但似乎并不算真正的邪恶,甚至在他专注拍摄时,偶尔会感受到他欣赏景色的愉悦。
傍晚,白榆回到民宿,整理着今天丰硕的拍摄成果,心情大好。他拿出一块最高浓度的黑巧克力,放在茶几上:“大佬,今日份充电宝,虽然您可能看不上,聊表心意。”
巧克力很快化为灰烬。链接那头传来勉为其难接受的意念。
白榆笑了笑,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开始剪辑视频。
他习惯性地将今天拍到的最震撼的一段星空延时视频拖到预览窗口,惊叹道:“哇塞,今天这个星空绝了,这段延时一定能当镇片之宝。”
就在这时,他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空气轻微波动了一下。
聆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浮现出来,依旧是那副清冷疏离的模样,但那双像极了星星的眼眸,却带着好奇,落在了电脑屏幕上。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清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此等星辰轨迹之幻象,便是汝今日耗费如此心力所追逐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