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甘愿当手下败将,进藤光下起棋来却毫不留情。新年过后两人的比赛排上了日程,因为年轻又棋力相当,两人的比赛每每成为了当天棋院里的重头戏。
过了1月,东京开始下雪了,一觉醒来院子被厚雪铺了一层银装。等云层被风吹开,露出了一丝阳光普照大地,白雪便将融不融地瘫软在植被上,反倒照得人眼睛生痛。
晌午之后雪又纷纷扰扰地飘落,柔软的雪沫配合朦胧的阴霾,越发显得四周的景致温和多情。连塔矢亮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看向窗外的落雪,心情浮动,越看越觉得可爱。
他拉起进藤光,赤着脚走到檐下的走廊,“这么好的雪,不看是不是太浪费了?”
进藤光冷得缩起了肩膀,本来想拒绝的,但是看身旁的男人欢欣雀跃的表情,忍着刺骨的冷坐了下来。
塔矢亮不怕冷,套了一双屋外木屐一步浅一步深地踩过积雪,光是这软软绵绵的触感,就叫他从心底欢喜出来。
进藤光看着这光景——一个半长发的俊美青年,一场温柔的飘雪,一盘还没下完的棋局,便是这一刻,这一眼,这一人,他千金不换,无穷喜爱。
待塔矢亮玩得实在是冷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融化了一半的雪,接过进藤光递过来的毛巾,笑道:“难得一场好雪,你光坐着多没意思。”
鸽灰的天空下,塔矢亮半湿了肩膀,深红色的袢缠包裹着纤细柔韧的身姿,发丝被雪水沾得一束一束地缠在一起,站在院中盈盈一笑。
进藤光只觉心头失速,一把拉过塔矢亮的手,把人扯了过来,双手顺势一揽,冰冷得可爱的人已在自己怀里嗤嗤地笑。
“我的身体比较暖,借给你保温。”
塔矢亮顺势趴了上去,把人压在身下,解开袢缠的绳子,两道胸膛紧贴相对,鼓动的心脏互相敲击,“真的挺暖和的。”
“还能更暖和,你要不要试试?”
“嗯?”塔矢亮从上笑看着身下的男人,长发从耳畔垂下,每说一句话,发丝随动。
进藤光霎时分不清那发丝到底是撩在自己的脸上,还是心上,只觉浑身被拨弄得发痒,意乱情迷得挑动着每个敏感的神经。
“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塔矢亮只是笑,他的笑带着一股魔力,能把进藤光的理智消弭殆尽。像高高在上的女王,被他压在身下的侍从只能乖乖就范。
室外是下不停的寒冷风雪,室内是娇喘不断的炽热**。
一场情|事过后,房内全是男人间欢爱的味道,浓烈得刺鼻。两人在床上躺了半晌,进藤光率先起床收拾床铺。
下雪的日子天气晦暗,不好晾晒,只能挂在浴室,打开干燥抽风模式。头顶的暖风朝床单上一吹,洗衣液的柔软席卷全身,鼻腔里都是温柔的味道。
刚刚就在这床单上抱着塔矢亮,在上面留下了两人的痕迹……光是这么想就开始怀念起。那个男人,无论看多少眼,无论亲吻多少次,依然能让自己在下一刻深陷在他的泥沼里,不能自拔,久久回味。
塔矢亮的声音在换衣间外响了起来,他还不知道进藤光在里面回味着两人的亲热,只笑道:“想去哪里吃饭?”
“大冷天的,去吃点热乎的。”从换衣间出来,进藤光一副正大光明的模样,擦过塔矢亮身边的时候摸了一把他的脸,“看你瘦的。”
塔矢亮确实不长肉,可他更意在揩油,看塔矢亮因为自己的抚摸而脸红,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两人找了家吃寿喜烧的店,店在麻布十番,人|流特别多,两人又是常被登载上围棋杂志的人,举止不好过分亲昵。
带着一丝距离感走在街上,进藤光有些不乐意了。这也是他喜欢呆在家的原因,和塔矢亮厮磨着吃完饭,在独享的空间里,那个人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可又是在这人头涌动的地方,进藤光会腾生出一股冲动,想跟所有人宣布这个优雅的男人是属于他的,独享塔矢亮的优越感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大的升华和满足。
“笑什么呢?”
男人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进藤光只顾着笑,“没什么。”
“看你心情特别好。”
进藤光掀开店前的垂帘,含糊道:“去吃和牛啊,心情能不好吗?”
这些年来两人养出了不少默契,比如现在,塔矢亮一眼就看出进藤光不是因为吃和牛而高兴,合计着还是因为自己在他身边,才一路笑眯眯的。
打对面坐下之后,点了两人份的松阪牛套餐。鲜嫩的蛋液打到碗里的时候肚子适时地打起鼓来。
便是这一口甜腻腻的油脂,配上当下的心情刚刚好。正吃得差不多,准备起身结账,却听到身旁有人轻声说了句:“啊,好久不见。”
塔矢亮意外地转头看去,一位身穿深紫色长裙的女子羞涩地看着自己笑,波浪长卷发披满了肩膀,显得她更瘦小可爱。
“淳子……小姐。”塔矢亮恍如初醒,反应过来补了了句:“好久不见。”
“最近过得好吗?”
“嗯,淳子小姐呢?”
淳子低下头,把挡住了半边脸的长发归到耳后,“……过得不算太好。”难怪塔矢父母对她甚为满意,确实是一位气质上等的美人,无论家世还是学识都无可挑剔。
塔矢亮啊了一声,以他的立场实在不好追问淳子最近为什么过得不好,“那么请多保重。”
“等等。”淳子怯生生的声音在落荒而逃的身影后响起,“我……”她还想说什么,却看到跟在塔矢亮身后的进藤光。
男人的冷眼在温暖的店里显得格外刺骨,把淳子钉在了原地,瞬间忘了要说出口的话。
“进藤,结账吧。”拉了拉进藤光的衣袖,对方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下一秒忽地笑了出来。
“亮,这位小姐好像有话要跟你说,不先听一下吗?”
塔矢亮尴尬地瞪了他一眼。
“还是说我在这里打扰到两位了?”进藤光问,“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进藤……”
“不、不用。”淳子打断了塔矢亮,作为女人她有着强烈的第六感,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眼前这个金发男人对自己满怀的敌意一点都不虚假。她不是一个柔弱的人,抬起头对上塔矢亮的眼睛时,脸上是她常有的自信,在敌人面前,她不可以怯场。
“叔叔阿姨找过我,上个星期给我打了电话。”话一说完,眼神从塔矢转向了金发男人,见他脸上闪过一瞬惧色,更确定自己的第六感。淳子淡笑着说:“他们问我们之间怎么了。啊……我不是在给你压力,你上次给我说得很清楚。只不过叔叔阿姨那边好像还不知情。”
面对塔矢亮有点惨白的脸,她淡淡道:“他们好像挺喜欢我的,辜负两位老人家的期待,我挺惭愧的。”
“怎么办呢。”进藤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往前站了半步,把塔矢亮挡在了身后,“伯父伯母也挺喜欢我的,我也不能让他们失望才行。”
进藤光瞅着淳子,“我说的是下棋。你知道的,这家伙从小就只知道下棋,别的很难让他上心。”
塔矢亮越发尴尬,一把扯过进藤光,对淳子说:“抱歉,我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打过电话给你。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我们的事……我会好好跟他们说清楚的。”
淳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是个含蓄的人,可直觉觉得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于是鼓起勇气问道:“我们还有机会的,是吗?叔叔阿姨……说挺喜欢我……”
“淳子……”塔矢亮对上她的眼睛,“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和我父母亲没有关系。”
淳子忍住了夺眶的眼泪,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御守,粉色的缎面上绣着一朵朵盛开的樱花,“这个我们一起求的,你还记得吗?我一直带在身上。今年……还没一起去还愿。”
那刺眼的东西在塔矢的回忆中深钻。当时他为了应付父母亲的安排,和淳子去过好几个地方,具体做了什么已经忘了。就像那些不入他法眼的对手,过目即忘,没有记住的必要。
面对沉默的塔矢,淳子算是明白了,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草率地结束。她是真的喜欢塔矢亮,即使他眼里只有围棋。
“我不会放弃的。叔叔阿姨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是这么回复的。我还喜欢你,很喜欢……不会放弃这段关系。”
“阿姨说,她嫁给叔叔的时候,叔叔眼里也只有围棋。她说看得出我也能成为像她一样完美的妻子,我会好好地扶持你的事业,我已经做好这一点觉悟了。你不记得也没关系,心里只有围棋也没关系,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应该连这一份执着也一起喜欢。”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了。两人一路上无话,沉默的气氛并不尴尬,反而很好地舒缓了窘迫的境地。有些时候需要松弛,需要空间,需要冷场的时间。
踏进玄关的时候,进藤光突然覆了上来,把塔矢亮压在冰冷的墙上无声地吻了下去。
明明早上才做完,身体还没恢复过来,这一次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无的放矢地从玄关颠倒至客厅,又从客厅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浴室。
花洒淋下来的热水并没有浇灭上头的兴致,反而越发停不下来,缠绵得分不开。
可热腾的水蒸气中,并感觉不出多少暖意,心头是冷的,像那一抹山头的寒雨,看似平静,最终还是枯萎凋零,落下一地残枝败叶,满目疮痍。
“你哭了?”进藤光抹过塔矢亮脸上的水迹。
“你才是吧,哭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
进藤光把人揽在怀里,湿溜溜的身子滑腻得抓不住,勾得人分神心痒,忍不住探手一把。
“别哭,我又不会离开你。”
塔矢亮被摸得难耐,只能扭动着躲开,“都说了,我没哭。哎,你这手别乱动,我是真的累了……”
“小亮老师要加强体能训练,怎么这就累了。”
“啊!别碰那里。”
“小亮老师……”
“嗯?”
“小亮老师……”
“……什么?”
“我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