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私人恩怨 第108章 第 108 章

东海和临川一样都是临海地界，只是临川的海被几座山脉阻隔才流入，故而温和些许，而东海千万里的蓝海，空旷冷寂，最适海底妖魔鬼怪繁衍生息，所以方家世代守于岸线，不让海妖有踏足之机。

东海方家是唯一能与上清门比肩的世家，但一直不开宗立派，也无内门外门之分，方家子弟皆可进藏山阁修行秘术，外家的想修行也可，只是得在东海守海三年以上作为交换条件。

方家所在之地不断有百姓聚集，年年增延，几千年的繁衍生息，成了东海地域方圆百里唯一一座人来人往的繁荣城池——盛昌城。

临川到东海御剑飞行也要七天路程，飞船更是要多上几天，还好周漫在柳良德身上下了两碟粉，她没察觉什么异样，暂不着急，便由着飞羽稳行，她趁此调理身体。

周漫打坐调息，运行周天，醒来不知何时，出船仓只见满天繁星，月与星争辉，流云如丝缎，过船而汇聚成河，船上的烛光毫无光彩。

她嗅到了饭菜香味，绕到后舱去，时也系着襻膊做饭，熠熠星光中烟火缭绕，而他在其中神态专注，不似做饭更似做法。

她没有走近或是出声打扰，靠着门看静静地看着他。

时也模样看着年轻，气质倒沉淀的跟看透红尘的老头似得，气质疏离，倒不是生人勿近那种，看着亲和无攻击，但说话做事都冷冷淡淡，从前觉得他故作高深，最近得知他不过是看着嫩实则和她差不了多少岁，他身上要死不活的气质倒是能理解了。

“洗手。”时也将汤盛出后解襻膊，头也不抬的叫她。

周漫：“等一下。”

时也定住动作，抬眸看她，“嗯？”

周漫快步上前，抬手给他解襻膊，满脸堆笑，“辛苦辛苦。”

时也无奈的笑了笑，配合她弯下腰，襻膊解开宽袖垂落，他站直身子垂眸看她笑弯眼的样子，看起来心情很好，这些天事情一件又一件的赶来，一个谜团又一个谜团的堆叠，原以为她会急不可耐，气急攻心，没想到她如此淡然，他真是小看了她。

他拉她过去坐下，周漫却反手把他按坐下，鞍前马后的给他布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

他双手一抱，等她忙完坐下，直勾勾的盯着她，挑了挑眉。

周漫：“这阵子辛苦你了，我饭做的不好，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力所能及回馈一下。”

闻言，时也斜眼看了看面前的汤菜，勾着嘴角又挑了挑眉，“就这？”

周漫嘿嘿一笑，“等到盛昌城，我给你买好吃的。”

“小满同修真是太客气了。”时也拿筷子给她夹菜，把面前的汤移到她面前，“你找死的时候能念着我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啧。”周漫撇嘴，从善如流的喝汤吃饭，随口一问，“你什么时候猜到我身份的？”

“能驯妖，召剑，禁术手到擒来，东方家主，宁老板，谢此亦，这些全都加起来，我要是猜不到不就是傻子吗？”

时也说的轻飘飘，她抿了抿嘴，是挺明显的，关键是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何之之，不然他想破脑袋也不敢肯定。

“你和谢此亦怎么认识的？”

时也抬眸看她，没有回答，在很久之前，繁星点点，烛光摇曳，这样的美景下，他们一起吃过很多顿饭，只是那时的饭是她做的，而他和谢此亦就大眼瞪小眼的等着吃。

“真是倒八辈子血霉遇到你们两个废物！”

每次她烤鱼烤羊烤野味都会骂咧这句话，一边生气一边翻食物，熟了以后会把最好的部分先剔下来给他。

“我有两个家，其中一个是谢家。”

时也答非所问，周漫眼睛从汤碗后盯着他，放下碗直勾勾的看着他，从他眼里看出了怀念与无奈，没再继续追问，只是笑着给他夹菜。

“我也有两个家，术官有一个，接上何了了我带你去看看。”

“好。”

时也点头，听着她高兴的讲术官青苔小院的事。

“谢此亦真是狗都嫌，经常招惹我，还好我们大哥，就是宋辞，明察秋毫帮我教训他，然后我再去逗晚云气死他，东方那会虽然冷漠无情，但偶尔会陪我们犯傻，左钥嘛，我第一次见有人能倒霉成他那样……”

她说的绘声绘色，神情雀跃，时也静静地听着，偶尔应声，给她夹菜添汤，她说的急，倒不过气他就会抬手示意她不着急慢慢说。

繁星闪闪，月光越发暗淡，飞羽没入云中，缭绕的烟雾中看不清周围，隐隐约约可见周围多了几艘飞羽。

翌日，时也醒来神清气爽，昨晚梦魇时隐约觉得有熟悉的灵力在安抚他，给他调理紊乱的灵海，原以为是做梦，看来是有人心疼他。

他去厨房看，周漫咬着馒头在看书，头也不抬的朝他招手，含糊不清的说，“吃早点。”

时也坐下，扒她书看，不知何处寻来的“无影剑录”，他默默地吃着馒头，不打扰。

片刻，周漫搁下书喝粥，唉声叹气。

“怎么了？”

“斩星不肯为我所用，我无剑修行难上一层。”

“还有你驯不了的剑？”

周漫：“斩星是何姑娘的本命剑，我用强，它不从，剑自毁，我会死，我死就死，但这是何姑娘留下的念想，我不能毁了。”

时也召出“同风”搁在桌上，歪头示意她用。

周漫正想拿就听到外面有“轰隆”的声响，到甲板上看，只见绯红的流云中有一艘巨大的飞羽，遮住了他们的光亮，压迫感十足，巨大到能装上他们两艘飞羽，必然是富庶之家。

时也慢慢悠悠的走到她边上，看飘扬的旗上洒金“李”字，垂眸看满眼艳羡的人，小声提醒，“连枣山李家。”

“啊！”周漫错愕，立刻蹲下身躲藏，露出两只眼睛再看，全然没了刚才的艳羡神情，满是警惕。

时也撑着护栏，抖了抖袖子故意掐算，弯下腰凑她耳边说，“李真人好像也在。”

周漫心如死灰的闭眼，昨天还说左钥倒霉，她现在也不遑多让。

“你怕什么？”时也把她拎起来，被她偷偷摸摸的样子逗笑，“你越害怕越引起怀疑。”

周漫扭开他手，整理仪容想看起来从容一点，过犹不及，神情似在挑衅。

李家飞羽上飞来几道灵力凝结的字，时也替她读出来，“连枣山李家飞羽往风云城去，流云遮蔽不小心抢道，还望见谅，等过云雾到晴朗之处，我等必登船致歉。”

“不不不……”

周漫连连摆手，奈何李家的飞羽又高越大还快，转眼就离开了视线。

时也继续逗她，笑的毫不掩饰，“不怕，你这有李家的公子做人质。”

“人质去风云城了！”周漫看他幸灾乐祸踹他一脚，原地蹦跳两下，长出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早晚要见，见就见！”

她手舞足蹈的蹦跶，时也抓着她被吹竖起的发带，调侃：“跳脚螳螂。”

“无影剑！”周漫假喊一声，抬手劈他脖子，时也退避躲闪，看她直冲而来抬手接住，没想到力没用够，最近瘦太多没撑住，两人一并跌倒在甲板上。

周漫也没料想到他接不住，脑袋磕在他肩膀上，骨头嗑骨头，直冲天灵盖的疼，她瞬间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哼哼唧唧。

时也伸手轻轻揉她脑袋，小声哄她，“忘记你是个冒失鬼了，我这个身娇体弱的小郎君没反应过来，姑娘见谅，等我身强力壮之时，我不用灵力给你举起来丢天上。”

他手上动作温柔，嘴巴却是不饶人，周漫咬牙切齿，手捏着他嘴巴，“谢此亦说的对，我喜欢你是你的造化，你这嘴，你这德行，谁家姑娘受得了？”

时也看着她，云雾稠浓，霞光万道，一片红晕，仙居一般。

美景常见，佳人难得。

他拽下她一起躺着，两人并肩躺在甲板上看漂亮的云雾，抬手云彩会从指缝间飘去，惬意的似在做梦。

周漫想，就算真的要死，能再次感受人间的美好也不亏。

浓云散去，李家飞羽停在晴朗处，时也施法停在他们边上，船上飞下两人。

“师姐。”

李诏聖上前行礼，周漫和时也都是一怔，没想到在此处见到他。

他解释道：“我同余余安置好了胡姑娘，家中有事召便回家一趟，长辈去往风云城，我借行一程。”

周漫点头，看向他身后的人。

李诏聖退后介绍：“这位是家门师兄李常青，适才船上我已为他介绍过你们。”

李常青上前行礼，“何姑娘，时公子。”

周漫回礼，时也颔首致意。

李常青客客气气的赔礼道歉还带了礼物，周漫退后一步将时也推上前应酬，说清后李常青要回飞羽叫发呆的李诏聖，李诏聖说要留下和他们一道。

周漫本来想劝他上大船，想了想“人质”的事便没阻拦。

李诏聖问：“师姐，小持和元凡呢？”

周漫再次把时也推上前解释，感受到奇怪的气息，抬头看去，只见前行的李家飞羽阁楼上有一道雪青身影，浑身一震。

身影随飞羽远去，她久久不能回神。

李常青刚上甲板就见阁楼上的人摆了摆手，他便明了的退下。

李晚云沉声问：“她看起来好吗？”

屋中走出一人，撑着围栏与她站在一起，满面笑容，“看来谢此亦和郁间柳照顾得不错。”

李晚云垂眸不语。

“不过她身边那个时也……看着不太顺眼。”谢安康琢磨半晌才闷出结论，“啧”了一声摇头，“不如颜飞烬。

李晚云：“她喜欢最要紧。”

谢安康看她神情暗淡没再继续说，拍了拍围栏催促道，“你这船能不能再快点，宁诽等好久了。”

——

周漫趴在桌上看李诏聖练功，时也坐对面看书，飞羽平稳前行，安宁美好。

李诏聖升了四阶却还灵力不稳，控不住天戟剑，其他剑修都是耍剑，他倒好被剑耍，乱七八糟的招式，无聊的时候可以当笑话看。

周漫长叹一口气，一巴掌拍桌，天戟剑立刻就悬在空中不动了，李诏聖茫然，回头看向她，尴尬不已。

连枣山重练体魄，李家更是代代练体，李晚云当年一掌能劈开一栋楼，对兵器是一窍不通。天戟是李家几百年前的一位祖宗留下的灵器，山中无人修剑也没人拔的出剑，久而久之便搁置在阁老房中。

李晚云幼时捡风筝误入院子，顺手拔出天戟戳风筝，阁老把她当成剑道天才，非要把剑送给她，没想到她一直背着剑不会用，打架全靠拳脚功夫，后来才知道，她是因为力气大剑没拗过她才被拔出来。

此事被大家笑了许久，谁见天戟都要调侃一阵。

“你是因为这把剑才修剑道，还是因为修剑道才接的这把剑？”

“我……”

李诏聖犹豫不答。

周漫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心思不纯，打了个响指让剑动起来，“算了，握住你的剑。”

李诏聖闻言握住，周漫将手中茶杯弹过去，正好落在剑尖，李诏聖一阵慌乱才稳住，险些让茶杯落下。

“站好，水不晃，杯不掉，坚持一个时辰。”

李诏聖握紧剑站直身子，不料天戟不愿疯狂震动，他为接稳茶杯只能慌乱的随剑动，人被剑拎着离地晃一阵，突然“啪”一声响，人和杯子一齐落地，人脸上洒满茶水，平时矜贵自持的公子哥狼狈不堪，罪魁祸首在空中晃晃荡荡，似在嘲讽他一般。

周漫：“……”

时也盯着书头也不抬的笑出声，听到周漫“啧”一声自觉的转过身，假装若无其事。

周漫回头看李诏聖，没搭理他的狼狈，冷声道：“再来。”

李诏聖才握上剑杯子就扔了过来，他忙不迭的接住，手似被剑缠住了一般，手忙脚乱，混乱不已，也不知道是他耍剑还是剑耍他。

周漫嫌弃的别开眼，看向时也问：“你庚帖上年方几何？”

“可一可二。”时也抬头看她，看她无聊的样子合上书给她剥橘子，“真要我参加玄鸣会？”

说完他自己先笑起来，下巴微微点被剑刷着玩的少年，小声道：“这次玄鸣会年龄放宽了几岁，竞争比以往都激烈，我若还厚颜无耻的参与，那他们还能有机会吗？”

周漫接过橘子，一脸鄙夷，之前是不知道他年岁以为符合才想的办法，现下知道他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还让他去欺负努力良久的少年们。

她撑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他，嘴里慢慢悠悠的嚼着橘子，若有所思。

他既然年岁和她相仿又和谢此亦交好，还是领越仙子闭关弟子，修为高深，在仙门中有些名号才对，宁诽没查出来着实奇怪。

李诏聖一声叫，紧接着是杯子碎裂的声响，她头也不回的再扔一个过去，脑子里想起余余的话，试探性的问：“青崖真人？”

时也反问：“是不是重要吗？”

“也是。”

周漫无奈的叹气，他是不是都一样，又不是玄鸣会的座上宾，还得靠自己努力。

“你慢慢看吧，我睡觉去。”

她摇晃着腰间的指骨往船仓里走，经过李诏聖时往剑上加点术法，让天戟剑更加暴躁，李诏聖更招架不住，几次差点被甩落船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