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齐教主在天都还有套房?”
“齐教主好歹也是末那会的教主,有几套房很奇怪吗?”
“在京城有很奇怪啊。”
“所以大家都不觉得他会在天都有房,自然不会被发现的概率就增加了!”
齐预拉了拉兜帽帽檐,尽力掩盖住他那一头因为漂白症而出现的少见的红瞳白发,虽然说他已经死了十年了,但是不排除还会有人记得他,能认得出他,那就不好办了。
他来天都的次数不多,但是这套房子的所在地他绝对不会记错。
因为这里放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相比之下,鹿幺就松弛多了。
“没关系的。”少女说,“从前我一直害怕被人看出真身,所以就算是莫问天都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她撩了一下她带着白色挑染一般发绺的金棕色头发,眨了眨她那纯黑色的眼睛。
“棕色头发我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还有白毛啊。”齐预小声说道。
“因为我是梅花鹿。”鹿幺说,她微微低着头,余光看着周围的人,希望他们没有太注意自己。
“也不是特别丑,不是吗?”她问道。
“其实我觉得还挺好看的。”齐预咕哝道,“有特色。”
“有特色不算夸人吧。”鹿幺说,她微微松了口气,“果然人生没那么多观众,也没有很多人看我。”
“不过天都可真。”她环顾了一圈,发现自己词穷了,上一次来,因为心里很乱又急着见莫问天的缘故,她都没有发现天都是如此的壮丽繁华。
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拔地而起,上方萦绕着美丽的彩色的祥云,泄水的龙头喷出的水雾在日光的照射下形成了一道道彩虹,而楼阁之间由栈桥链接,到处都是浮游的宫灯与花木点缀着复道行空,梦幻而熙熙攘攘。
这就是所谓的,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我们要去哪?”环顾一周之后的鹿幺紧赶了几步追上了齐预。
“天水楼。”齐预答道。
天水楼离天都的中心天宫不远也不近,有很多书店和药铺,是个非常适合灯下黑的地方。
当年末那会的很多分会都是以药铺的形式出现的,而现在齐预也在一间关门的药铺前面站住了脚步。
这里大概位于天水楼的中层,云层在窄街的上方投下了陆离的阴影,将它很好地遮蔽的毫不起眼。
“同舟药铺。”鹿幺念出了牌匾上的字,“看起来还挺新的,像是有人一直在维护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空置了十年。”
齐预走到了一边,鹿幺看出了门路来,门边的荷花缸里,荷叶白莲的下面,有一枚小小的不断转动着的珠子,就是它不断从周围的空气中汲取灵力,维系着保护房屋的结界。
青年修长苍白的手指将珠子抠了出来,对着光看了看。
“没怎么损坏。”他说道。
“那质量很好了。”鹿幺说,少女摸着下巴,“居然能用十年,虽然只是在自动维系结界,但是也很了不起了。”
“所以你放在这里的,就是这个试验品吗?”鹿幺轻声问道。
“不。”齐预说道,“是其他的,”他轻轻地停顿了一下,将手指放在了门锁的小法阵上,一声脆响之后,门被打开了。
“某个东西。”他轻声说道。
“好冷啊。”鹿幺一踏入大厅就忍不住说道,这是一间别无二致的药铺大厅,可能是为了药材多保存一段时间,所以空气很凉,但是齐预并没有去检查药柜的意思。
他径直走上了楼,在二楼也没有停留,而是直接上了阁楼。
阁楼还有一道门锁,从灵力的波动来看,这是一道极其复杂的门锁。
鹿幺跟着从梯子爬了上去。
然后她差点尖叫了起来。
阁楼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一片昏暗,虽然没有点灯,但是却被许多正在运转的小球所照亮。
它们无疑都有自己的功用,有条不紊地浮游在半空中,各自完成自己的工作,而这复杂精密的系统却不是这阁楼中最令人震惊的存在。
因为它们的核心,安放着,一具,身体或者说躯壳。
鹿幺捂住了嘴。
那是一个平躺着的青年,胸腹轻缓地起伏着,像是在沉睡一样,齐预的手正放在他的颈侧,似乎是感到了还有生命的温度,轻轻地松了口气。
“你可能不认识他。”齐预在一边坐了下来,如释重负地想休息一下,他赶了太久的路,乍一放松下来感觉整个身体都不听使唤的又重又痛,他惯是忍痛习惯了,咬了咬下唇,血液的腥甜味让他清醒了几分,“他叫裴东海。”
鹿幺和弹幕一起惊叫了起来。
“裴东海!”
“真的是裴东海!”
“是那个叛逃前是最强宗主,女主的养父吗?”
“对,就是他。”
“现在想想他死的还真是冤枉,好像没有什么对不起女主的地方。”
“当初女主大义灭亲的时候,大家还觉得她成长线很好呢。”
“于是成长成男主挂件了。”
“别说了,我现在想想女主当年闭关泡温泉增强灵根结果男主跳进去双修顺便蹭上了千年难求的秘药大幅变强我都要恶心死了。”
“我要是女主的话,我当时就打死他。”
“然而女主居然脸红感动了。”
“别回忆了,我要吐了。”
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呢,齐预微微眯起了眼睛,虽然他对这些桃色桥段不感兴趣。
看来他当年就不太喜欢舒曼殊还真的没看错人。
等等,齐预的脸色变了一瞬。
“他的伤势好像已经全好了,怎么还没有醒来呢。”检查了一遍裴东海的鹿幺收回了手上的淡蓝色光芒,不解地问道。
“裴东海当年之所以能成为最强宗主,是因为他是千载难逢的极品五行灵根拥有者。”齐预轻声说道,“我把他的身体弄回来之后,虽然修补好了,但是灵根却没有了。”
“我觉得,如果把灵根拿回来,他应该就可以醒了。”齐预谨慎地思量着措辞,观察着那些黑字的变化。
他很少寄希望于奇迹,但是他此时真的希望这些黑字能提起什么正道弟子突然有了可能是裴东海的灵根,而不是……
“我怎么觉得,舒曼殊战后泡的秘药,和裴东海的灵根和修为有关呢。”
“而且我记得说明过,舒曼殊只能获得其中的木灵根提升加成,男主可以吃满加成,所以男主泡完的效果更好。”
“那岂不是说明这秘药对五行都有加成吗。”
齐预被鹿幺的低声尖叫拉回了神志。
他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指尖已经划破了手心,黏腻的血液正在往外淌着。
“我怀疑他的灵根被莫问天和舒曼殊取走了。”齐预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只是想起这些名门正派,居然取人灵根的手艺这么精熟,就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取灵根不是很正常吗。”鹿幺小声说,“若是还能用的话,相当于延续了死于非命的人的生命和价值。”
“理论上。”齐预简短地说。
当然,技艺并没有错,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只是,他原本以为只是给某个不争气的贵人的子弟用了,到时候剥出来移回来就是了。
如果被练成了秘药。
他可以的,他对自己说,攻克这个技术难题倒也不错。
“只是想到,裴东海他和我不一样。”齐预轻声说,“他人还挺好的。”
“要是我的话,舒曼殊饿死冻死,和我又有什么干系。”他轻声说,看着裴东海的脸。
鹿幺眨了眨眼睛。
她看向沉睡着的青年男子,他有一副温柔端正的好相貌,但是没来由的给人感觉很憔悴,让人觉得此人有一种心力交瘁的味道。
鹿幺想了想,“往好处想,只差一点他就可以醒了,不是吗?”
“就一点点,”鹿幺说,“然后你们就可以重逢了。”
“说实话,差的有点多。”齐预趴在台边,轻声说。
“那就更要努力了。”鹿幺拍了一下齐预的肩膀,认真的说,“我也和你一起努力,总能多少快一点点吧。”
“嗯。”齐预点了点头。
他站了起来,又不小心晃了一下,“我们来这里走了这么远的路,我累了,你肯定也累了。”
“是啊,”鹿幺说,“先好好休息一下。”
“至少这里还算安全,裴东海也好好的存放在这里,不是吗?”她偏过头,看着齐预的脸色。
青年笑了一下,脸色蒙着一层淡淡的病态的桃色红晕。
“你说的对。”他说,他检查了一番运作着的机关,复又锁上了阁楼门,“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