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停歇的第四天早晨,融江和程雪徽穿着防护服巡查气象站周边。腐烂的草木散发出刺鼻气味,防毒面具滤芯每隔半小时就需要更换。
“西南方向三百米有烟。”程雪徽突然蹲下,指着树林缝隙。融江调整望远镜,看到一缕灰烟袅袅升起。
“可能是幸存者。”融江放下望远镜,“要不去看看?”
程雪徽冷笑:“或者陷阱。记得收音机里说的食人族团伙吗?”
“万一需要帮助呢?”融江坚持道,“我们储备了那么多解毒剂...”
程雪徽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检查了弹匣:“保持警惕,我走前面。”
两人循着烟迹来到一处半塌的农场小屋。门廊上倒着一具尸体,面部已经被酸雨腐蚀得面目全非。融江胃部一阵抽搐,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
“死了至少两天。”程雪徽用枪管拨开房门,“里面还有。”
客厅里,一对夫妇相拥倒在沙发上,身旁是三个孩子——最大的不超过十岁。桌上摆着半碗发霉的粥,最小的女孩手里还攥着布娃娃。
融江的呼吸在面具里变得急促。她认得这种死状:酸雾中毒导致肺水肿,缓慢而痛苦地窒息。那碗粥说明他们挣扎了很久,直到最后一点希望耗尽。
“窗户密封条太薄了。”程雪徽检查着简陋的防护措施,“孩子先死的,母父撑得更久些。”
融江蹲下身,轻轻将女孩圆睁的眼睛合上。布娃娃从僵硬的小手中掉落,发出轻微的“啪”声。
“现在还觉得该救每个人吗?”程雪徽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
融江没有回答。回程路上,她不断回想那个布娃娃——和萱萱离开时带走的一模一样。
气象站门口,宁瑾瑛正焦急等待:“收音机收到新消息!有武装团伙在附近活动!”
程雪徽立刻奔向监控室:“具体方位?”
“不确定,信号太差。”宁瑾瑛跟着跑进来,“但说他们专门袭击有防护装备的人,抢物资。”
融江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调出监控记录。画面显示东北角围栏外有新鲜脚印,至少五六个人。
“应该就是今天凌晨。”苏谧放大图像,“看这个脚印深度,携带重物。”
程雪徽拍桌而起:“我们必须先下手!趁天黑前找到他们营地!”
“太冒险了。”融江摇头,“加强防御就好。”
“防御?”程雪徽声音陡然提高,“那家人怎么死的你没看见?等着被屠宰?”
“够了!”苏谧罕见地提高声调,“内讧最致命。融江,至少让我们设置外围预警系统?”
融江最终妥协,但只同意在围墙二十米内布置非致命陷阱。当晚,她在值班日志上画下农场小女孩的轮廓,又狠狠涂黑。
第二天清晨,刺耳的警报声惊醒所有人。融江抓起枪冲向监控室,屏幕上显示东侧三个红外标记正快速移动。
“触发了我放在五十米外的运动传感器。”程雪徽已经全副武装,“比你同意的范围远,幸好如此。”
宁瑾瑛突然指着另一个屏幕:“西面也有!是佯攻!”
“操!”程雪徽砸下总防御开关,“全员一级戒备!”
融江的心脏狂跳,但头脑异常清醒。她快速分配任务:“程雪徽守东面,苏谧负责监控,瑾瑛和我去西侧。记住,优先威慑而非杀伤。”
西围栏外,两个黑影正在砍凿防护网。融江打开探照灯,厉声警告:“立即停止!我们有自动射击系统!”
黑影短暂停顿,接着一声冷笑:“小妞,把防护服交出来,留你们全尸!”
宁瑾瑛突然拽着融江扑倒。一支箭嗖地掠过她们头顶,钉在身后墙上。
“弩箭!”宁瑾瑛颤抖着说,“他们不想用枪声引来更多人!”
融江的犹豫瞬间消散。她端起□□,朝黑影前方的地面连开两枪。碎石飞溅,黑影惨叫一声踉跄后退。
“下次瞄准人。”程雪徽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东面搞定了,两个逃跑一个腿伤。”
西侧的黑影也迅速撤退。宁瑾瑛长舒一口气,却见融江脸色更加凝重。
“他们在试探。”融江盯着黑暗中晃动的灌木,“下次会更多人,更准备充分。”
会议室里,四人面对摊开的地图沉默不语。宁瑾瑛的茶杯在托盘上咔哒作响,苏谧第三次调整眼镜位置。
“三天内会有大规模袭击。”程雪徽打破沉默,“我建议主动出击,找到他们老巢。”
融江摩挲着枪管:“如果我们错了呢?如果只是普通幸存者...”
“普通幸存者不会用弩箭射人。”宁瑾瑛突然说,声音轻但坚定,“我今天...在草药园发现了这个。”
她推过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气象站的简易平面图,标注着防御薄弱点。背面潦草地写着“先杀戴眼镜的”——明显指苏谧。
苏谧反而笑了:“至少我很重要。”
“不好笑。”融江攥紧图纸,指节发白,“瑾瑛,这在哪找到的?”
“西边林子里,他们蹲点的地方。”宁瑾瑛咬着嘴唇,“还有...我发现了几具尸体,都被剥光了防护装备。”
融江闭上眼。农场那家人的面孔与前世宁瑾瑛惨死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当她再睁眼时,眼神已经不同。
“程雪徽,制定攻击计划。苏谧准备急救包和神经毒素。瑾瑛,把气象站所有出入口重新编程。”她声音平静得可怕,“下次他们来,一个都不放走。”
程雪徽挑眉:“终于想通了?”
“保护你们才是我的责任。”融江看向三人,“其他人都排在后面。”
接下来48小时,气象站变成一座战斗堡垒。程雪徽教大家在关键点埋设震撼弹和捕捉网;苏谧调配出能让人暂时失明的化学喷雾;宁瑾瑛将灌溉系统改造成酸液防御网;融江则反复研究袭击者的行为模式。
第五天傍晚,监控显示十余人分三路逼近。这次他们带着专业破拆工具和自制盾牌。
“按计划行事。”融江检查着夜视仪,“记住,不留活口不是残忍,是生存。”
程雪徽笑了:“欢迎来到末日现实,队长。”
第一波袭击者触发震撼弹时,惨叫声划破夜空。融江伏在东侧狙击点,瞄准镜对准一个举着火把的身影。她前世连鸡都没杀过,此刻手指却稳稳扣下扳机。
枪响,人影倒地。其他袭击者慌乱四散,正好撞进苏谧布置的化学迷雾区。宁瑾瑛启动的声波干扰器让剩余的人像无头苍蝇般乱转。
程雪徽的机枪点射收割了最后几个负隅顽抗者。整个战斗不到十五分钟,十一具尸体散布在气象站周围。
融江走下狙击台,靴子踩在血泊中发出黏腻声响。一个重伤的袭击者突然抓住她脚踝,防毒面具后传来模糊的哀求。
“求...女儿生病...”
融江低头看着这个可能也是父亲的男人,缓缓举起手枪。
“我也有要保护的人。”她扣动扳机,后坐力震得手腕发麻。
清理战场时,她们发现袭击者携带的清单上,气象站只是众多目标之一。程雪徽踢了踢收缴来的□□:“专业团伙,肯定不止这些人。”
“那就让他们知道这里的代价太高。”融江脱下沾血的手套,“把尸体堆在显眼处,挂上警告牌。”
宁瑾瑛担忧地看着她:“融江...”
“我没事。”融江拍拍她肩膀,语气柔和但眼神坚定,“只是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必要的残酷。”
回到寝室,融江在日志上画下第二个黑色小人。这次没有涂掉,而是郑重地画上一个叉。她翻开新的一页,开始重新评估所有防御策略——不再有任何天真假设。
窗外,酸雨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但这一次,融江心中不再有犹豫的阴霾。为了保护这个她亲手重建的“家”,她愿意成为比末日更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