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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凛没有离开，小七和林悦没有住所，于是他们三人依旧像从前一般住在一起，只是再没了从前心境。
整个屋子，所有人，从里到外都死透透的。他们不再一起吃饭，不再说笑，只是蜗居在一个屋檐下搭伙过日子。
陆凛把小七家人的照片擦拭干净，摆在显眼位置，企图引起她们注意，但没有任何人同他说一句话。
他开始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从日出到日落。
只是林悦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只不过她的目光在说：你怎么还不走？
夜晚，林悦和小七已经睡了，陆凛一个人坐在门口台阶上，望着天上的月亮，自从和林悦闹翻，他已经很久没梦到爸爸妈妈了。
不知道爸爸妈妈此刻是不是也在和我看同一轮月亮？陆凛静静地想，他们会不会望着月亮谈论起我？他们会不会如我思念他们一般思念我？
陆凛起身，站在门口，他的目光久久落在床上两人身上。
——我该走了。
他静立片刻，关好门，离开。
门刚关好，林悦就睁开了眼睛。黑暗里，林悦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
她睡不着，一闭上眼，翻来覆去都是陆凛，受伤的他，眼含笑意的他，冷漠的他......林悦倏地发现，千百个他却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他。
轰——
突然，寂静的夜被打破，一声巨响炸在耳边，小七直接惊醒，林悦一个条件反射翻身下床，她眼睁睁看着铁皮房坍塌。
“妈妈！爸爸！”
黑暗里传来孩子的哭喊声。
林悦本能地想冲过去帮忙，却被身后人拉住。
下一秒，巷子里窜出七八个身着统一制服的年轻人，队伍最前的是一个年轻男子。
“高区长派人来了！”人群中有人喊道，“是沈墨！”
沈墨快速勘察现场，迅速组织救援。
当倒塌石板被移开，石板下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泪目。
一对夫妇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孩子，他们已经没有呼吸，而他们保护的那个孩子——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双腿被压得血肉模糊，正发出微弱的呻吟。
“需要抗生素和凝血剂。”沈墨快速检查后说，“伤口已经感染了，再不止血他会死。”立马有人递上医疗包，而沈墨接过，开始救援。
碘酒消毒从左到右，从里到外，没有章法地来回涂抹，绷带重复交叉惨绕在男孩腿上。
垂死的男孩都被折磨得叫了两声。
沈墨也急得满头大汗。
“不是这么涂，应该由内而外。”林悦几次想提醒但又忍住。
不要多管闲事。林悦不断告诫自己，她将头扭向另一边。
为了尽快止血，沈墨把一整瓶凝血剂全部倒在孩子伤口处，然后用绷带紧紧包裹，林悦听着他鲁莽无序的操作，心揪成一团。
孩子的呼吸声减弱了？林悦眼睛不看，但耳朵敏锐听着，甚至因为看不见，听力尤为灵敏。
她听见男孩的呼吸逐渐微弱，听见周围死一般的沉寂。
沈墨很久没有动作，林悦心里无比焦急。怎么了？你怎么不救啊？怎么不动了？她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入目是刺眼的红。
男孩被沈墨捆成木乃伊，可仍止不住血，鲜血从厚厚的纱布一层一层晕出，整块纱布被血浸湿。
周围人开始低声议论，有人说这孩子没救了，有人说应该给他个痛快。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微弱，而他的父母就躺在他身边，永远闭上了眼睛。
“救、救救我。”男孩忍着剧痛，朝众人伸手，“......救我。”
可惜的是，没人接他的手，就在男孩即将陨落时，林悦扑了出来，跪倒在他脚边，接住他逐渐冰冷的手。
“凝血剂不是这么用的，需要注射。”林悦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说什么？”沈墨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猫科动物一样反光。
林悦声音坚定：“蓝色包装的是青霉素，红色的是凝血剂，两种药物都需要注射，有没有干净的注射器......”
她什么都管不了了！她要救这个孩子！林悦吧啦吧啦说完，全场静默，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身上。
沈墨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些？下层人都不识字。”
下层人都不识字，林悦早就猜到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她想。她本可以躲避，但她逃不过自己的良心。
小七惊恐地看着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后退一步：“你......真的是上层区来的？”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人群中引爆。
愤怒的低语如潮水般涌来，有人开始咒骂，有人捡起了石头。
沈墨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林悦，手摸向挎在腰间的枪。
“愚蠢。”陆凛看了眼手腕林悦留下的咬痕，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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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凛猜到了她是谁。
——原始基因携带者。
“那是？！”忽然，所有人抬头，有敏锐者已经尖叫起来，“快跑！清洗又开始了！”
灰色的云层被骤然撕裂，一艘通体漆黑的浮空舰如同秃鹫般俯冲而下，反重力引擎的轰鸣震得铁皮屋顶簌簌发抖，排气口喷出的蓝紫色气流在低空划出剧毒般的轨迹。
十二台骨骼机甲从舱门空降，钛合金足尖砸进地面时，裂缝里溅起的不是泥土，而是死去下层人的尸体。
骨骼机甲眼眶里嵌着猩红扫描仪，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滴滴”的基因检测声。
“滴滴”，“滴滴”，诺亚所到之处，人们如惊弓之鸟逃窜。
行至大半，诺亚烦躁起来，没有？怎么可能没有？监控明明显示她进入了下层区。
“该死！早知道就该在下层区装监控！”
下层人如蝼蚁，不值得他们花心思，有这钱装监控，不如再给他的猫做一次基因编辑，长毛看厌了，换成短毛。
“三分钟。”诺亚敲敲腕表，表盘投影出林悦的全息影像，“或者我烧掉......”
没等他说完，全息影像受电流干扰，出现雪花，进而中断。他负责抓捕原始种，但他在抓捕前，根本没有仔细研究过原始种的监控录像，他对原始种的印象就臃肿，披头散发。
“陆凛！”诺亚暴怒，黑色的眼睛在黑夜里找寻，只有他敢打断他。
黑色眼睛？
诺亚是林悦见到的第一个同她一样黑色眼睛的人。
“长得好像天使。”她完全移不开眼。
和陆凛不同，诺亚有着柔和的轮廓，瓷白的肌肤，一双眼睛更是纯粹得近乎天真，漆黑的瞳孔里浮着一层薄光，仿佛是浸在清水里的黑曜石，干净得能映出人影。
诺亚习惯微微歪头看人，他的唇角天生上扬，仿佛永远噙着一抹无辜的笑意。当他低头时，几缕浅金色的碎发垂落额前，整个人如图教堂彩窗上走下来的天使，纯净得不沾一丝凡俗。
如果林悦没看见他银白制服上人类指节徽章的话。
诺亚伸出手，手指修长漂亮，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诺亚大人，快停下！下层区伤亡惨重，无法再承受第二次清洗！”下属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冒死进谏。
“死了多少人？”诺亚嗓音清润，带着贵族式的慵懒尾音，当属下报死亡人数时，他饱含遗憾，“就这么点？继续。”
“不能！大人真的不能！打破平衡会毁掉上层区的！”说话人是当年市政府的警卫，他清楚记得当潮水般的下层人涌向他时，濒临死亡的感觉，因为过敏，他的呼吸道和肺以最快的速度膨胀，下层人什么都还没做，他就要死了。
“你不是嫌他们脏吗？杀掉不就好了。”
杀掉下层人，谁来处理垃圾废水？下属不知道这个矜贵的少爷在想什么，只能感叹少爷何不食肉糜。
“检测到目标！”
“检测到目标！”
“检测到目标！”
靠近林悦附近的机甲接连亮起红灯，仿佛踩中地雷，恐怖得吓人。
“找到了。”诺亚站在巨大机甲上缓缓朝林悦靠近。
林悦刚带好松掉的手表，一抬头，已经被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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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在下层区狭窄的巷道里凝结成一层雾霭，诺亚的白手套轻轻拂过锈蚀的铁皮墙，指尖沾染的灰尘被他嫌弃地弹开。
基因追踪器的显示屏上，代表林悦生命体征的红点诡异的消失了。
“有趣。”诺亚残忍地微笑，一抬手崩掉一个脑袋。
无措的下层人，或藏在管道，或匍匐在地上。面对诺亚，他们根本没能力抵抗，只能捂住耳朵，掩耳盗铃，瑟瑟发抖，祈求上天。
射击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巷道，所有机甲同时抬起武器。
一个瘸腿老人还没来得及逃跑，左腿就在蓝光中焦化，只剩下一米，一截。
“你。”诺亚随机瞄准一个男孩，“有没有见过一个从上层区来的姐姐？”
在诺亚面前，男孩抖得像筛子。
“真遗憾，年轻的生命......”诺亚惋惜地叹了口气，准备动手。
“是她！”忽然，一个蒙头垢面的女人，从管道里拽出一个女孩，“她去过排污管道！管道连着上城区的花园！”
“不！不是我！我、我只是去捡他们不要的垃圾......”女孩挣扎着被女人拖出来。没办法，女人要救她的儿子。
女孩被一路拖行至诺亚面前，女孩的额角还带着钻管道留下的淤青。
“不是她。”诺亚只扫了一眼，“原始种是黑眼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