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内情人 第5章 第 5 章

下午三点半，徐一笙新沏了一壶茶，水发出咕嘟嘟的声音时，门被人敲响。

他朗声道：“进来。”

来人手里抱着笔记本，径直走到他桌对面拉开椅子坐下：“笙哥。”

“尚星科技的事怎么样？”徐一笙给他倒茶，顺手从桌后拿出一盒点心，“这个给你。”

乾华科技创办于四年前，徐一笙时任VISLE科技中国大区助理总经理，在一次交流学习中遇到了黎禾。

二十岁出头的黎禾比现在更活泼，他一边攻读博士学位一边想自己创业，但苦于老爹是做连锁餐饮生意的，于技术方面人脉稀缺，便想拉个合伙人。

黎禾那时有个不成熟的产品框架，距离发布还需要好些经费，直到徐一笙联系上他。一年后，乾华科技成立，推出了公司的第一个产品——PSHOW。

时至今日，PSHOW在同类购物分享软件中的市场占有率高达28%。

在此之前，作为联合创始人，黎禾一直负责技术相关工作，尚星科技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收购业务。

“难搞。”黎禾接过点心，拉开盒子，见是北京特色，撇下去的唇角又翘起来。

他没急着吃，放在脚边，翻开尽职报告，上边勾画了许多信息：“尚星科技的老板赵文悦是在九年前接触互联网行业，他当时的公司叫尚悦，也是做精选购物软件的，但因为管理方面的问题，合伙人带着团队出走，他没有技术，导致尚悦逐渐失去了市场竞争力，在两年后宣布停止运营。”

而在一年后，尚悦改名为尚星科技，重新推出了一款瀑布浏览模式的购物软件——逛小圈。

逛小圈与PSHOW有相似之处，都有着购物分享笔记的功能，但逛小圈的推荐算法更胜一筹，起先PSHOW的市场竞争一直被逛小圈压着，直到两年前。

“现在大家都知道的是，尚星科技是因为运营佣金的分成问题导致入驻商户流失严重，流量急剧下降，”黎禾说，“但根据我现在掌握的消息，尚星科技的技术团队经历过重组，逛小圈已经很多个版本没有过正式的升级更新，一直在原有基础上打补丁。”

乾华想要收购尚星，看中的正是他们的团队，如果他们的算法不能用到PSHOW上来，那乾华的收购便是赔钱买卖。

徐一笙：“你的意见呢？”

黎禾摇了摇头。

“知道了，”徐一笙喝了口茶，“尚星的事不算是最重要的，我想跟你谈一下公司业务的规划，我想把智慧生活相关的业务单独拆分成子品牌，设立两个产品线覆盖高端客户群体和千元以下大众群体。”

黎禾想了想：“高端群体是养老产业服务链吗？”

徐一笙：“差不多，还有一部分与保险公司和酒店的系统合作。”

乾华在这四年里飞快发展，两位创始人分别在擅长的领域打拼，共进共赢，但实际上，他们现在面临的局面是公司业务太杂。

布局太大，一旦管理不到位，就容易出现问题，今年年初乾华科技已经在云服务器业务上亏损了5.8个亿。

拆分后，乾华总公司仍然以电商平台为主，子品牌单独成立团队运营其他业务，这是徐一笙的规划。

黎禾：“可以试试，本来现在也是两个团队在做不同的业务，分出子品牌，发展规划能更加明确。”

徐一笙点头：“我需要一些具体支持的数据，董事会上我会做报告。”

黎禾记了几个他说的内容。

待黎禾走后，徐一笙往后仰靠在电脑椅中，须臾伸手去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相册。

给母亲过生日是真的，杨邵华女士今年六十四岁，前阵子徐一笙给她拿出差带回来的礼物，却发现她反复问确认日期，人到了这个岁数，徐一笙预感不好，送去医院一看，果然是老年痴呆的早期症状。

杨女士再有两个月便是六十五岁生日，杨家人丁兴旺，她是长辈，生日免不了一番宴请，徐一笙思来想去，决定弄些记忆相关的东西，以后随时也能找出来再看。

郑家夫人名叫隋玉，年轻时与杨邵华两个是同吃同住的好友，早年的拍照里总有彼此。

相册前面大多是景点游玩的照片，无论背景、姿势与穿搭皆透露着年代感，两个年轻女人亲密地挽在一块。

再往后翻过去，出现了男人，小孩，指尖滑到某一页停住，杨邵华手里牵着一个男孩，隋玉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按照年龄来看，那小团子绝不会是比自己还大的郑麟。

那必然是另外一个了，原来他们在这么小的时候见过，徐一笙对这件事全无印象。

晚上下班，有人约了饭，徐一笙对着穿衣镜整理衬衫，出门下楼。

*

御尚皇锦商务酒店，郑麒罕见地穿了一身商务休闲装，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装文艺，端详面前盘子上的金边。

一旁好友道：“我好紧张。”

郑麒拿起筷子在手指上换着花样转圈：“你紧张什么？”

好友名叫付一，与郑麒是研究生时代的室友，后来郑麒出国深造，他在国内改行，做起了制片人。

付一今年不知怎么想要回归初心，做一档与服装设计有关的综艺，今日拉着郑麒来，是要见个投资人。

郑麒起先不想来，但付一说帮他在节目上做宣传，还请他来当嘉宾，但要是投资拉不来，这节目就得黄，磨着郑麒整整一周，他实在是烦得不行，才答应了。

郑麒：“你是指望我这一张帅脸，把人给迷得失去理智？”

付一：“要不你公司投资点吧？”

“你这节目，没戏，”郑麒拿起他的计划书翻了翻，“以了解专业知识为主题，但过于深奥的东西很难推广到大众，人气还要靠我撑着，我的粉丝都是公司给买的。”

付一：“……”

郑麒：“你之前那个电影挣了多少钱？”

付一：“……聊天就聊天，别攻击别人。”

郑麒：“懂了，赔了，哎，今天这位投资人是什么来头？”

“一特厉害的互联网企业家，”付一说，“前辈给牵线的，我也不太熟，听说就是特别有钱，爱给我们这种贫困户做慈善，聊得来的能随便给投个几百万。”

郑麒吹了声口哨：“几百万，你还不如去聊我爸。”

付一：“我跟你们这帮有钱人拼了。”

说话间他看了眼表，交代服务员走菜，距离约定的时间差不多，那人应该快到了。

付一想起前辈交代自己的话：“面对他一定要真诚，千万别想着耍什么花样。”

他看了看自己唯一的花样——郑麒正在偷吃油酥虾。

最后一道菜上齐，距离越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付一正琢磨着用不用要壶茶水，走廊上传来音色标准的：“巴黎厅这边请。”

他忙坐直了，紧张起来，这酒店地上铺的是厚地毯，听不到脚步声，付一在心里数数，数到十时包房们被推开，服务员带着一穿浅色正装的男人进来。

付一站起来，伸手去握：“您好，我是付一。”

却见侧边一只手伸得更快，已经握住了大佬的指尖：“您好，我是郑麒。”

徐一笙：“。”

相互介绍后，大家落座，付一点的都是酒店特色菜，色香味俱全，不过徐一笙不是来这吃饭的，只随便尝了几口。

席间他翻看付一递过来的计划书，问了几个针对性的问题，付一看着紧张，表达却很流畅。

计划书里，嘉宾一栏，郑麒的大名赫然在列，对方似乎把他当成了卖点，洋洋洒洒一页嘉宾介绍，从国内到国外，徐一笙数了数，得过十来个算得上“有名”的奖项。

问答环节结束，他把计划书放在一旁，错开话题闲聊几句，夹起一筷子鱼肉时，旁边忽然推来个小碟。

付一紧张得倒水，没注意旁边“花样”的小动作，他们俩说话期间郑麒摘了一盘子雪白无刺的肉，此时都推给徐一笙了。

从进门开始，徐一笙就察觉到那道黏人的目光，甚至在方才与付一说话时，那人也一直看着自己，此时他才抬眼看过去，见郑麒目光灼灼，似要把自己身上烧出个洞来才肯罢休。

论长相，郑麒是偏凶的那一挂，但他笑时却有一副桃花眼。

徐一笙收下鱼肉，回赠了一棵油麦菜，含着汤水的一整颗绿叶菜盖到翻上，那双桃花眼立刻写满了嫌弃。

看来是不爱吃菜的，他想。

付一这时才递水过来：“徐哥，您喝茶……诶，郑麒你什么时候改吃青菜了？”

脚踝被坚硬的东西戳了戳，徐一笙淡然地吃着鱼肉，只在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那东西又顺着小腿一路慢慢地走，缓缓挤到了大腿内侧。

桌布下方的黑暗里，只踩过地毯的纯皮大底蹭过西裤，鞋尖轻轻顶撞。

桌子上方，郑麒笑道：“偶尔吃素，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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