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风念安在朝堂上参钟离烬玩忽职守,协助办案期间还吃冰酪酥,简直将职务当成儿戏,是不把左飞虎军将军的官位放眼里,还是觉得这个案子不配他钟离烬出手?
钟离烬反驳:“不是你说不忍看我们受酷暑之苦所以送来的吗?不让吃你为什么还送?你这是诱导犯错!”
“我给你就吃啊?我还看不惯你呢,你怎么不辞官啊?”风念安理不直气也壮:“再说了,谁看见那是我送去的?”
“我带的十个士兵都看见了!”
“那是你的人当然向着你说话,淮东还说我没去呢!但你们吃冰酪酥可是有左邻右舍、过往行人乃至大理寺丞作证!”
钟离烬百口莫辩。
周庆一挥手做了主:“虽然天气炎热,士兵食冰情有可原,但毕竟是出公办差,难免影响朝廷形象。但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样吧,”他想出个办法:“责令礼部派人至飞虎军营讲礼一月,以正礼教。”
旨意一下来,飞虎军和礼部都有苦难言。
大宛使团还没走,礼部本来人手就不够用,现在还要派个人去飞虎军讲礼?
而飞虎军换了个新上司,管得严不说,还惹了京城少爷中的少爷,害得他们衙门天天被针对!公务繁忙也就算了,居然还要每天听礼部的人唠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两边都很不满意。
下朝后华诺过来找风念安一起出宫,路上控诉他:“你这有点折磨人了吧?你这是在害我啊!”
礼部派个人去飞虎军,剩下的公务还不是其他人分?
风念安给他支招:“这有什么难的?你想办法去飞虎军不就得了?每天讲礼一个时辰,能偷一个时辰懒呢。”
华诺思路打开,顿觉有理。
“那我怎么讲?你俩这出戏还要唱多久?”
这可问住风念安了:“多久……恐怕要取决于他什么时候回长平关。”
他跟钟离烬最合适的关系就是“同袍而已”“点头之交”,绝不该有任何私交。
或者应该说,整个京城的人跟他都应该是这个关系。
可现在完全变了。
钟离烬给他侍药数日,还救了受伤的他,还把自己衣服给他穿。
这关系绝对不简单!
他要阻止“风念安和钟离烬关系要好”这件事发生!
只要他在京城一日,他们就得不共戴天一日!
华诺光是听着都觉得累。
“行吧,你俩唱你俩的大戏,我就负责讲我的礼得了。对了,”他想起来一件事:“哈图尔前两天伤势好转,能下地活动了,阿里甫安排人明天就送他回大宛,他身边那个叫莫明的使者也跟着一起走了,这下真是无从对证。”
他其实还是有些不甘心。
这也就是风念安命大,还碰巧带了袖镖,但凡缺一个他都不死也得褪层皮。
就这么放过哈图尔实在有些气不过。
倒是当事人不那么在乎:“反正这事阿里甫给他担下来了,你们礼部后面跟他谈贸易合约也好谈些,总不能为我一个人不依不饶,逼得大宛开战吧?”
理虽然是这么个理,可华诺就是不舒服。
眼看到了宫门口,风念安拍拍他的肩膀:“行了,这种事本就这样,到时候你记得借题发挥多砍点价,也让我的牺牲有些价值。”
华诺无奈的看他开完玩笑,然后拿出个荷包递给他:“托你件事,帮我把这个交给钟离烬。”
“这是什么?”
他掂了掂,有点重量。
风念安抿唇:“我的……一点良心。”
讲礼不属于公务范围,因此将时间定在了放衙前半个时辰开始,只有参军及以上需参加听讲,晚半个时辰放衙,惹得众人怨声载道,越发看不惯钟离烬了。
——你自己得罪的人,凭什么让我们跟着受罚?
眼看临近放衙时间,众人脸上的烦躁犹如实质,一个个脸黑如碳,对华诺的讲训左耳进右耳出,叹气声一片。
钟离烬抬手打断华诺:“明日还有公务,休息不好恐耽误正事。华侍郎不如放他们先回去,我听着便是,日后抽空再讲给他们,也不妨碍管教下属。”
华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正眼瞧了他几眼。但毕竟皇意在上,他也不敢轻易答应。
钟离烬又劝:“讲礼意在提高士兵素养,不急于一时,但公务却不能落下,想必陛下也不会怪罪。”
“那……好吧。”
参军得了赦令,脸上的怨怼立刻蒸发,看钟离烬的目光犹如看青天大老爷,打了个招呼就一窝蜂全跑了。
关上门,屋里就剩下钟离烬和华诺。
华诺捧着本子,对着坐得端正的钟离烬,一张嘴,卡壳了。
陛下这惩罚其实也就是给风念安一个面子,并没真的想罚什么,讲礼也是走个过场。现在人都没了,真的还用继续讲吗?
钟离烬亲手给他泡了壶茶:“华侍郎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吧?不是什么好茶,您润润喉。”
“多谢多谢。”华诺放下书本双手接过来,心说这世子可比风念安会说话多了。
“因我一人之失,连累华侍郎跟我一起晚走,某愧疚不已。不如晚上我请大人吃饭?再叫上三两好友,放松放松。”
华诺听出来他是想见风念安,估计也是被他这通折腾给整懵了。
“饭就不必吃了,礼部事多,我时间不算宽裕。倒是有样东西,是枕月托我交给你的。”
他把腰间荷包解下来递给他。
钟离烬摸着好像是什么硬物:“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你自己看吧。”
钟离烬当着他的面拆开,里面竟然是一块翠绿的玉佩,还有一张折起来的纸条。
玉质细腻透光,一看就是上好的水种,雕刻着仙鹤翠竹的花纹,背面落了个“风”字。
这像是玉牌。
玉牌类似于照身帖,都是用来证明身份的,区别是玉牌只有大户人家会用,上面也不会像照身帖一样刻肖像、籍贯和姓名八字。
玉牌一般是一面刻着吉祥花纹,一面刻主家姓氏,拿出去便能证明身份,是信物的一种。
这种东西大多都是主人随身携带的,为什么要给他?
华诺看见那玉牌时也惊讶了一瞬,眼睛都瞪大好几圈,差点就上手给拿回来了,还好被及时控制住。
这种东西风念安怎么会给他?
钟离烬也没明白,又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他看完露出几分恍然的笑,边把纸条递给华诺看,边将那玉牌重新放回荷包里,小心地挂在腰上。
“替我谢谢他,我知道了。”
华诺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的是:凭此玉牌可于承平钱庄内支钱,不限金额。
这秀气的簪花小楷一看就是风念安亲笔。
华诺想起前两天在酒楼风念安悄摸给人结账的事来……
这算什么?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他还以为是风念安恩将仇报以怨报德,结果看钟离烬这模样,合着他一直都知道?他俩搁那演呢?
钟离烬看了眼时间,还有一柱香就到点了,他也懒得等了,直接起身对华诺说:“时候差不多了,我送您。”
他把华诺送走,自己回家又把玉牌拿出来相看。
流光在路上就听说了这事,有些疑心:“他真有这好意?”
钟离烬把玉牌迎着光捏在手里,通透温润的玉质让他想起那晚在猎场里,上药时手下的那片肌肤。
那真是肤如暖玉,贵家公子。
这么好的玉,市面罕见,摸着还带余温,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带在身上温养的。
风念安送他身份玉牌,相当于给了他花不完的钱,这么厚重的一份礼他当然得回一份表示表示,总不能白拿。
但是风念安又不缺钱,送他点什么好呢?
想来想去,他心里有了个主意:“流光,我捡的那堆宝石呢?”
“您说猎场捡的那些?在库房里。”
他听完,揣好玉牌来到案前,在纸上描描画画起来。
狩猎之后,礼部又带大宛使团去参观了军营和兵器监,好好展示了一番威风后还很有心机地带他们去了互市。
这几日互市人更多了,甚至还有不少金发碧眼的海外人,看得瓦尔斯和阿里甫频频对眼神。
最后,礼部尚书图穷匕见:和亲吧。我们民富兵强,和亲了我们可以常年低价提供这些东西,而且我们有港口,你们的那些兽皮、珠宝和武器可以通过我们的港口远销海外,稳赚不赔。
只有一点要求:这次的战马、兽皮啥的就别收钱了,我们的茶叶和瓷器也不打算给了,从此永修友邻。
因为这片大路上的沿海地区都被北延、大齐和居师盘踞,居师虽然占着港口,但国小兵弱,数年来一直是依附大齐,西域各国想从居师向海外倾销,需得先过大齐这一关。
而这些年来,西域跟大齐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就导致与居师的互市也发展的不太顺利。
而且居师毕竟是小国,海外商人不太看得上,选择从这里登陆的不多,互市规模太小。
大宛回去只考虑了一天,向大齐提出一个要求:免进关税,以及大宛过所优先。
大齐身为最富庶的国家,对外贸易一直都很频繁,但由于政令漏洞,导致朝廷货币流失严重。
大齐祖皇帝为此颁发了一道政令,要求所有对外贸易都只能用黄金来结算,并且成立边商司专门负责相应事宜,同时抽取一定量的关税。
没有边商司发放的文书、没缴关税、没使用黄金结算的,一律视为走私,依法处置。
关税中,进关税是货品进入大齐境内的税收,出关税是从大齐港口销往海外的税收,这两个税交下来就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若能免去其一,一年能省下来几百万两。
大齐在国书上对进关税写的是“百两取三”,出关税是“百两取五”。
周庆没答应,只说愿意把进关税降到“百两取二”,为此户部还在跟使团磨。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陛下是很想和亲的,阿里甫也未必会死咬免税的事,最后的结局很有可能是进关税再降半分成交。
两国很快就要联姻的消息在京城快速传开,库债稳定上涨,大家都开始期待近期将要发售的新一期库债。
而周庆也趁热打铁,将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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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