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诗读毕,晨雾散尽。
衣何野站起道:“多谢款待,我们该告辞了。”
金胜昔道:“这位前辈的遗物,我们一定会保存好,并且查清来龙去脉。”
桃花道士笑道:“如此,也算了却了我师父对我的一桩嘱托。”
桃花道士将两人送至门口,桃花烂漫,春风拂面。
他从袖子里摸出两枚通体温润的白玉币,道:“两位此举,于那位修士,于你们自己,于我,都是一桩善缘。这一缘币是我师父最喜收藏之物,小庵别无所赠,这东西你们就收下吧。”
金胜昔与衣何野这才如梦初醒,连道谢都忘了。
金胜昔拿出那币源地图,果然看到页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跳到了第四十二页,“一缘币”三个大字熠熠闪光,频繁地跳动着,似乎在催促他们赶紧收集。
该说些什么好呢?真是缘来缘去缘如水,得来全不费工夫。
两人挥手告别,那桃花居士手里还拿着酒杯,哈哈大笑。
御剑而行,行出多远,回头望去,浓郁的桃花林几乎掩住了桃花庵,很快就看不见了。
衣何野抖了抖币源地图,道:“这小东西变脸比翻书还快,咱们以后可得把他看紧了。”
话音刚落,币源地图就呼啦呼啦地翻动起来,这次是停在第二十四页了。
两人颇为期待地看着它下一步的反应。
地图缓慢地爬着,渐渐指向了——无极山。
衣何野:“是不是地图坏了?这地方风太冷,山太高,人太少。”
金胜昔:“是这里没错。要说愿力最强的地方,也就只有这里了。”
“?!”衣何野确认之后心如死灰,差点从银粟剑上掉下去。
“师兄小心!”金胜昔紧随其后,见状赶紧用灵力包裹住了衣何野,衣何野这才不至于造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惨案。
“小昔啊,我……我没事……”衣何野跌坐在剑上,一想到要与那群和尚们打交道,就头皮发麻。
“师兄别担心,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
衣何野缓了缓,认命道:“哈哈,好好好,左右又不是去玄风派。”
无极山,立于万岭之巅,云雾不散,晨钟暮鼓,山门清冷如古画,是为仙门名派之一。这里钟声悠远,法器铜铃与木鱼一同叮咚回响。
门中以佛道混修,以禅音、心经、因果为修。
弟子多为出家修士,道号各异,或诵佛经,或习道理。
他们平日少言寡语,甚少插手恩怨,却心怀众生。山门无禁制,唯心门难越。
就在两人合计着怎么混入无极山时,一股浓烈的妖异之气夺去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看下方,立即御剑钻入了密林之中。
雾气弥漫,古木森森,空气中弥散着泥土和草叶的清新气息。
山林深处传来一声低沉兽吼,紧接着是一串僧衣翻飞与法器破裂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循声掠入林间。
透过雾障,只见一名青年僧人被困于一处山涧凹地之中,手持一串残破的金刚念珠,气息紊乱。他的僧袍上染着鲜血,左臂一道触目惊心的爪痕,正艰难抵御一头通体青鳞的妖兽。
那妖兽似蛇非蛇,似豹非豹,生着双角与四足,背生羽翼,唇边獠牙森然,正是传说中已近化形的螭蛇——喜吞灵识的凶猛妖兽,能吞法力、蛊心智。
“螭蛇?”金胜昔轻声惊呼,剑已出鞘,朱隐剑锋泛起幽幽红光,剑气环绕,剑身上浮现出微微灵纹。他身形一转,剑气凝聚成半透明剑影,剑招如行云流水,一道蝉翼般凌厉的刃气,直逼螭蛇咽喉。
螭蛇怒极反扑,喷出一股青色毒雾,带着腥风刺鼻,逼得金胜昔后退数步,面色发白,但手中不停,灵火诀发,空中布下三道天火咒阵,如落日飞焰。
三重火阵从天而落,正中妖兽头顶,烧得它嘶吼连连,青鳞焦黑。
衣何野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灰符箓,迅速念出咒语,轻轻一挥,符咒化作数道银光剑阵飞出,悬挂空中,瞬间在金胜昔面前形成一片锋锐的剑气屏障。
螭蛇怒吼着扑向金胜昔,挥爪撕裂空气,带出呼啸声。
金胜昔身形如风,剑锋疾刺,剑气化作流光斩断袭来的利爪。他借势后撤,银光剑阵骤然启动,向妖兽刺去。
衣何野趁机迅速切入,用剑锋划出一道疾风,银粟剑剑随心动,寒光凛凛,划破妖兽鳞片,令其痛叫不已。
螭蛇发出刺耳嘶吼,猛地跃起,蛇尾扫向衣何野,带起一阵劲风。
衣何野闪避时脚踏雷纹灵符,符光闪烁,瞬间引发一圈雷电波动,击退妖兽。
金胜昔趁势舞剑,剑气连环破碎,剑光如流水般环绕妖兽,焰光灼烧着它的皮肤,剑阵着限制它的行动。
趁此机会,衣何野从袖中抽出一支黑色玉钉,抛入空中、注入灵气,钉中灵光大作,贯穿妖兽胸腹。
“乾坤定心钉!”
轰——!
螭蛇轰然倒地,翅膀抽搐几下,终于气绝。
衣何野拔出银色短剑,剑刃上燃起银色火焰,破空斩出,斩中妖兽脖颈。
鲜血飞溅。
两人的灵通系统这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恭喜,斩杀凶兽螭蛇一只,一千五百灵通已到账……”
衣何野:“……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那僧人面色苍白,白衣沾了血污,但淡泊超然之色不改。
他双手合十,低头道:“阿弥陀佛。”
“多谢二位施主相救,贫僧禅月,记此大恩。”
金胜昔道:“举手之劳,大师不必行此大礼。”
衣何野将灵符收回,低头看了眼那头螭蛇的尸体,道:“这迷雾瘴气重重的,大师怎么会在这儿?”
“这山中虽猛兽横行,但药草灵宝极多,”和尚禅月道,“敢问二位道友大名?”
衣何野道:“不必挂怀,我们只是恰巧路过此地,还有俗务在身,这就要要先行告辞了。”
金胜昔道:“大师保重。”
禅月和尚并未挽留:“阿弥陀佛。”
一转眼,两人就来到了无极山门下,高大的山门之后,又长又高的石阶山路像要登天一般,令人望而却步。
金胜昔道:“师兄,我们直接上去吗?”
衣何野踌躇道:“小昔儿,我想我们还是换个装扮比较好。”
云雾缭绕的无极仙山深处,青松参天,金光透过枝叶斑驳洒下。
金胜昔与衣何野在山脚下的小客栈里,换上了寻常香客装束,两人皆是粗布白服,衣袍简洁,看上去跟上山祈愿的访山客别无二致。
山风猎猎,雾气翻涌。狭长山道蜿蜒曲折,古树参天,藤萝垂挂,金胜昔与衣何野缓步上行,步入这座以佛道禅音著称的仙门名派,云气吹拂两人衣衫,飘然若仙。
无极山在没有典礼仪式的寻常时日,都是向世人开放的,因此虽然时间尚早,但是两人还是轻而易举地进入了祈福大殿。
衣何野打开那币源地图,地图上的坐标点正强烈地闪烁着,指向前方。
衣何野心下一喜,抬头望去。
威严庄重的金身佛面映入眼帘。
低垂的佛眼下,是人们低伏的姿态与不息的虔诚膜拜。
金胜昔道:“既然地图指向大佛,不如我们也去拜上一拜?"
衣何野道:“……好。”
两人耐心地跟在人们后面等待着。大殿人来人往,无极山的弟子和络绎往返的香客们互不打扰,各行其是。
衣何野笑道:“无极山这地方倒有意思。”
很快,两人也来到了金殿内。
要许愿。
许什么愿呢?
衣何野望着下跪在旁侧的金胜昔,看到了白皙的侧脸,和脖颈上起伏的喉结。
金胜昔就在这时转过脸来,眉眼含笑:“怎么了,师兄?不知道许什么愿吗?”
衣何野道:“……没事,现在知道了。”
两人各许过了愿,往功德箱里各投了一枚灵通币。
许完愿后,两人找了个人烟较为僻静的地方,又打开了币源地图。
上面金光闪闪的,仍然指向金殿方向,没有任何改变。
“?”衣何野疑惑。
“已经许过愿了,怎么还是这样。咱们总不能进去抢吧。”
“……总不能是因为许的愿不对吧。”衣何野想了想,假笑起来,有些心虚地避开了金胜昔单纯无知的目光。
“哎,那个人,看上去……长得好像太渊宗的大弟子金胜昔哎……”一无极山弟子路过,对旁边的另一弟子震惊道。
“那你肯定是看错了……。太渊宗的人没事儿来咱们这个地儿干嘛?咱们向来谁也不招不惹的。”
“不是……我真没看错。我上个月刚跟了空方丈去过太渊宗,当时接待我们的就是太渊宗的大师兄跟二师兄……。错不了,不信你自己看啊……”那弟子越说越笃定,越说越震惊。
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个小修士把消息传来传去,等衣何野和金胜昔商量好去别处寻找、回过神来时,发现一圈小和尚把他们围住了。
衣何野一看就知道他们的身份极有可能已经暴露了,一时语塞:“?不是吧。为什么又是这种情景啊。”
为首的修士问道:“来人可是太渊宗的大弟子金胜昔和……衣何野。”
金胜昔道:“既然知道,何必再问。”
一圈人纷纷露出古怪的表情,有知道内情者和好事者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未经通报和知会就擅闯我们无极仙山,有什么目的?抱歉,不说清楚,我们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放你们走。”
“无极山并无规定我们不能前来参拜。”
“你这是什么态度?挑衅吗?”
衣何野:“……”
衣何野不知道为什么又是说了两句就莫名其妙地画风突变,只知道现在双方又剑拔弩张对峙起来。
“说!你和那个……你们有什么阴谋!别以为太渊宗护着你们,你们就可以来无极山为所欲为!”对方已经纷纷亮出了武器。
“……我本来是不想为所欲为的。”金胜昔也将手按上了剑柄。
衣何野道:“师弟啊,冷静冷静……咱们能跑还是跑吧……”
“别想这么容易就跑,跟我们去跟见掌门师兄!”为首的小和尚修为较高些,眼疾手快施下缚仙阵,想要限制住他俩的行动。
金胜昔把手放下剑柄,也施手一挥,灵焰假模假式地扫了一小圈,灵阵效力尽失,一圈人皆惊退两步。
“小道友,我们要是真想跑,或者做点什么,简单得很。”
“你少嚣张!我们要上报掌门,上报方丈!然后让仙宗的人来抓你们!”
衣何野悄悄把手伸进袖子,刚想找个烟雾符什么的用来跑路,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掌门师兄就在这里,有什么话,现在通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