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怀璋今日着了一身烟雾色暗花长袍,行走间衣袂翻飞,广袖倜傥。
他们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话,两人脸上都挂着开怀的笑。
侯爷与侯夫人起身去迎二皇子。
林暄和连忙收回视线行礼。
齐怀璋微微颔首,一点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她,就像不认得她一般。
不过他们本来也只是见过两面的陌生人而已。
林暄荣在二皇子的身边坐下,很自然轻快地跟侯爷与侯夫人聊起日常。
侯爷与侯夫人话不多,皆眼含笑意地看着林暄荣从春猎宴说到京都的繁华与趣事。
她脸上满是活力,说起趣事来表情生动,几句话就将侯夫人逗笑了。
二皇子一直没出声,忽然道:“这茶不错。”
侯夫人看了林暄和一眼,“新晾的竹叶茶,殿下喜欢可以带回去一些。”
林暄荣来回打量着林暄和与二皇子,眼神意味不明。
【啧。】
“小姐?”林暄和被她看得发毛,出声问道:“是我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林暄荣笑道:“妥,妥得很。”
“半月后的春猎宴,”林暄荣主动问她:“妹妹到时跟着世子一起参加呀。”
春猎宴是世家子弟自行组织的小型游猎会。
当今天下四分,昭国鼎立,西疆烈煌国屡犯昭国边境,自当今圣上即位以后,便新增武试,一改历代重文抑武的风气。
为迎合亲武风气,游猎会开始在世家盛行,设了彩头,一般两到六人一组,组内成员不拘男女,猎得猎物最多的小组获胜。
这种宴会彩头是小,其实还是以游乐为主。
侯夫人道:“对,你问问云逍,往常这种游猎数他最积极,你们也组个一队,多接触接触,也能多了解一些他的喜好。”
“女儿晓得的。”
林暄荣插话道:“还有半个月,妹妹可以趁这个时间抓紧学学骑马,到时候可别拖了世子的后腿惹他恼。”
林暄和道:“谢小姐提点。”
“那我们就等着喝妹妹的喜酒喽?办酒宴的时候二皇子也要来呀。”
林暄荣笑着磕了一下茶杯,“二皇子殿下都说好喝的茶,我可得好好尝尝。”
【白莲花配纨绔,你们两个千万锁死,别去祸害其他人。】
他们五人接着往下聊,林暄和像个边缘透明人,她待了一会儿就待不下去了,识相地告退离开。
从主院这里出来后,林暄和又去探望了祖母,祖母对她态度倒是一如往常,眼神里甚至还多了丝怜惜。
林暄和:“孙女儿身体已经没事了,以后还会每天都来陪您说说话。”
两人话了几句家常,见林暄和一直道喜不说忧,老夫人只好主动提起。
她的声音低哑而沉重:“你跟云逍那孩子的事我方才也听说了,你就是事事都太拘着自己了,云逍性子又跳脱,你们处不来不是你的错,婚事定下来的时候我本想着,天长日久他总能看清,他却是等不及……”
老夫人身体不好,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有些气喘,林暄和上前帮她舒气。
“祖母问你,这婚事你自己愿意吗?”老夫人喘口气接着道,“这是一辈子的事,你不要考虑旁的,只问自己的心,祖母为你做主。”
林暄和并没有马上回答,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与齐云逍相处的时光,轻轻将脸埋进祖母的怀里:“我想跟祖母永远待在一起。”
“又说浑话,”老夫人抚了抚她的头发,“你若不想,祖母也有些世谊交情,以你之才名,哪怕舍却侯府身份,也能寻一好归处。”
“祖母放心,我会与云逍哥哥试着再接触接触,如若实在不行……”她话音一转,忽而说起俏皮话,“孙女儿可不会委屈了自己。”
老夫人这才笑了,“还算不傻。”
回了芳菲院,林暄和差莺儿给靖安郡王府送了一屉自己亲手做的桃花酥,另附了一封亲笔信,邀齐云逍明日听泉楼一叙。
莺儿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小姐明天别去了,齐世子说明天不出门。”
“没关系,我等他。”
第二日在听泉楼喝了一整日茶水,齐云逍没来。
林暄和没放弃,当晚又做了桃花酥遣莺儿送去靖安王府。
第三日在听泉楼喝了一整日茶水,齐云逍没来。
当晚又做了一屉桃花酥,信笺末尾,似怨似娇地加了句“君迟未至,桃花恐谢之,无以作酥矣”。
竟是罕见地带了点俏皮语调。
可第四日,林暄和等了半晌,忽有一人在她面前坐下。
“姑娘一个人?可介意与在下拼个桌吗?”
林暄和抬眼看过去,是个没见过的陌生男子。
这茶楼堂内摆满了桌子,窗边的桌子周围摆着半身高的屏风隔断,视野和**性都很好,是以她未坐包厢。
林暄和错身向堂内望去,这会儿店中客人不多,很多桌子都是空的。
再看面前的陌生男子,见他油头粉面,唇色苍白,耳周发灰,眼底一片青黑,一副纵欲过度之相。
林暄和登时起身欲走,那男子挡在她面前,“姑娘在等何人?是谁这么不解风情?让姑娘这般美人日日等候?”
林暄和向左,他向左,林暄和向右,他也向右。
他们这边出了动静,周围的茶客或明或暗地注意到了这边。
此处人多,林暄和壮了胆,转身又向另一侧出口走去。
谁知那男子竟然胆大包天,骤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林暄和猛地一挣,“哐当”一声巨响,半身高的屏风应声倒下。
没了屏风遮掩,众人看热闹看得更加真切了。
那男子紧一步上前,又来抓她。
堂内零散几个茶客见这架势,你看我我看你,犹豫着站起身,先是试探性地观望。
那男子瞥一眼众人,“看什么看?没见过两口吵架吗?”
“我不识得你!”林暄和反驳。
那男子先是笑,“娘子你别跟我耍脾气了。”
接着眼睛一瞪,“趁我还能好好讲话,快点跟我回去!”
变脸之快直让林暄和瞠目。
茶客们有人重新坐下了,有人不放心叫来了小二。
那男子冲小二倒是和颜悦色,“这就走,这是我娘子,我们这就走。”
说罢又来抓林暄和。
林暄和突然大力挣开,将桌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
小二不耐烦道:“茶盏碎了,要赔。”
“你个赔钱货!”那男子扬手就要落下来。
林暄和身子一缩。
“干什么呢!”突然一声爆呵自街边传来。
然后林暄和眼前一花,一道青色的影子从窗户翻进来,扭着那男子的胳膊将他押解在地上。
痛呼声不绝于耳。
林暄和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惊喜道:“哥哥!”
那青色身影闻言扭过头来。他长得极为俊逸,唇型饱满似侯夫人,鼻梁高挺似侯爷,眉眼间尽是儒雅。
正是本该远在成岭采风的侯府世子,林明湛。
“哥哥怎么回来了?”上次写信明明还说要再两个月才能回来。
林明湛看林暄和没什么事,才缓了神色,“等会儿我再慢慢跟你说,现在我先把这畜生送到衙门去。”
说着就要将他捞起来。
“别!我错了!我错了!”那人见求林明湛没用,忽然扭头看向林暄和,“小姐?小姐救我!小姐!”
周围人都看着这边。
“哥哥,不然算了罢?”林暄和避了避外人的目光,扯了下林明湛的袖子,“我这不好好的吗?松开他罢。”
“你!”林明湛无奈,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偏你心软。”
手上最终还是松开了,拉着林暄和的胳膊就往外走,“跟哥回家。”
他气势冲冲的,店小二一时没敢拦他们。
那男子被松开后揉着肩膀,瘫坐在地上。
待走出茶楼,林暄和才想起来:“茶钱没结!”
林明湛道:“我去。”
林暄和按住了他:“哥哥一路回来辛苦了,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等我。”
她回了茶楼,荷包中掏出一枚碎银摁在柜台上,又捡了一个鸡蛋大小的银锭悄悄放进袖子里。
路过那登徒子的时候,忽然袖子一抖,银锭掉在地上,正好滚落到那人的脚下。
林暄和目不斜视往前走,眼角余光见那人弯腰将银锭捡起。
二楼围廊处一抹烟色的袍角一闪而过。那颜色有些特别,林暄和下意识抬头,只见廊上空荡一片,什么也没有,只以为自己看错。
正午,街上人不多,他们兄妹二人并排走着,不知谁的肚子先响了。
林明湛好笑地瞥一眼林暄和,“吃了饭再回家?”
林暄和摇了摇头,“爹娘肯定想你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背着他们在外面吃野的肯定会不高兴。”
林明湛食指和中指弯曲,掐了掐她的鼻头,“小白眼狼,我向着你,你却向着爹娘,你不告状谁知道?”
话虽这样说,却还是听了林暄和的话,一起向家中走去。
小厮见着林明湛,一路小跑着向主院禀报,“世子回来了!”
侯爷和侯夫人都有些激动,亲自在院门接他,林明湛外出游历采风,他们已经近一年没见了。
简单的几句问候过后,侯夫人带着儿子进了前院,“用饭了吗?饿不饿?”
林明湛点头,“是饿了。”
“添双筷子。”侯夫人扭头吩咐,然后她像是刚看到林暄和一样,顿了顿,又道,“添两双。”
林明湛闻言,诧异地看了一眼娘和自己的小妹,没准备他的碗筷也就罢了,是他今天回来的太突然,可,怎么也没有小妹的?
他忍下心中诧异,跟着母亲进了膳堂,见到桌上明显吃了一半的餐食更是讶异,可在看到桌前那张与自己足有五分相似的脸庞时,顿时明了了。
林暄和不是自己的亲妹妹,此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他好几日前便已经得知了。
他看着餐桌前自顾进食的亲妹妹,不着痕迹地轻皱了下眉头,还是打了声招呼,“你就是暄荣吧?”
却见林暄荣闻声回头,一只手古怪地在空中摇了摇,“嗨,哥哥。”
【便宜哥哥加入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