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沉寂了很久,直到桌上那杯茶冷下来,那道人影才动了动。周壹九抬手搓了把脸起身走出门。
后勤部的日常工作也不算太繁忙,虽说是跟在警卫部后面处理后续,但异形这东西在市区中心并不常见,甚至前几年都很少见。
邓元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这段时间,这些东西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
可说实话,他每次来讲的一堆大道理周壹九几乎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太放在心上。至于什么公民安全,公务员责任,周壹九更是没觉悟。
她卡着比执行局其他部门都要早的点离开了执行局大楼。今天因为邓元来找她,回家时间比平时晚了一小时,现在是九点左右的时间,对于这座城市来说,生活才刚开始。
雨停了。
周壹九踩着印着城市倒影的积水,向空轨车站方向走去。
执行局的地理位置没得说,即使她住在距离中心区稍远的地段也能很方便的通勤。
她随着人潮走进车站,身上这身没换掉的执行局制服愣让她周围留下半径一米左右的真空地带。上车的过程顺利得很,完全没参与到下班通勤的晚高峰浪潮中。
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城市的灯光点亮了这一片天,她的视线追随着一辆又一辆的悬浮车,随它们以极快的速度划过天际。
与繁华相伴而生的是浮躁。
发车后周壹九就闭上了眼。
空轨车的速度够快,没几分钟便从城市中心来到了泾水区,窗外的五颜六色的光一路暗淡了下来。
泾水区是浮华市边缘城区与中心城区交界的区域,相当于一个过渡。这里虽不至于边缘城区那般破旧不堪,但比起中心几个区而言要差不少。
跟它的名字一样,这个区就像一个分界线,浮华市的两个世界由此泾渭分明。
播报到站的声音响起,周壹九睁开眼,起身跟着人流下了车。
从车站出来,光亮都暗了一半。
泾水区靠近中心区的地带的繁华程度实际上也就低一两个档次,可靠近边城区的地带虽然没有那边这么破旧,却也好不到哪去。
周壹九就住在这最边边处。好在她的身份职业周围人都知道,平时也没人敢惹事,否则她身上带的枪随时都可以崩了他们。
不甚整洁的地面,因刚下过雨脚步带起泥泞,头顶上的路灯微弱到仿佛下一秒就要灭掉。
窄窄的街路两侧都是夹缝而起的老旧的高楼,各楼之间相连的只有昏暗的小巷。
某些巷口还会站着几个身材高大的人,凶狠的视线时不时扫过来往的行人。
周壹九从他们面前走过时,几人默契的移开了眼。
“大哥,那娘儿们天天这个点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毫发无损的路过,真就这么看着这块肥肉?”
等周壹九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一人忍不住带着贪婪和恶狠的语气低声说。
“你脑袋和屁股装反了?能说就这种话?不说她随时有权利射杀我们,就算真的能得手,对公职人员下手你以为你能逃到哪去?”
显然有人领的清,不会被怂恿的一脑袋热就把自己的命给陪进去。
最先说话那人哑了火,尴尬一笑:“我不就那么一说。”
领头那人烦躁地点了根烟:“随便一说?别把自己玩没了。”
妈的,他能不知道那女人身上多少油水吗?不像这群蠢货,他可是亲眼见过对比自己公民等级高的人出手的后果。
“呵,这么怂?”
一句带着轻蔑讽刺的声音在这暗巷的某个角落突然飘出。
领头人抽烟的手一愣,接着额角鼓起青筋。半个烟头往地上狠狠一甩,眼中凶光四起,盯着眼前几人说:“操!是谁说的?给老子站出来!”
其他几人被他吓得刚想自证清白,就听见拿到声音继续道:"呦,叫的还挺大声。是我说的又怎么样?”
这次几人面对面,显然说话的人并不在其中。领头人也不是吃素的,瞬间反应过来。他从背后抽出一把枪,浑身肌肉紧绷,视线不断扫视周围。
巷子里光线昏暗,空间狭小,这么么清晰的声音传来,说话的人肯定离得不远。可几人戒备一圈后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没有人?
"什么情况?!"刚刚说要从周壹九身上抽油水的那人冲着周围大喊。
见了鬼了,这附近是他们的地盘,平时连路过的狗都不敢多看他们一眼,今天倒是稀罕了,居然有人当面找死!
可惜,回复他的只有雨后夹杂着凉意的风和吹过树叶留下的"沙沙"声。
领头人巡视一圈,从鼻腔挤出嗤笑:"敢说不敢露面,到底是谁怂?"
"说你呢。"
终于对方的声音再次传来,却让几人猛然僵住,尤其是领头人,脖颈处突然袭来的冰冷锋利的触感让他连吞咽都不敢,心里大惊。
什么....什么时候!
只见他身后蓦然站着一道黑影,原本那在手里的匕首不知怎么就到了对方手中,此时正抵在他的咽喉致命处,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对方一个失手给他抹了脖子。
剩下几人眼瞅着这一幕直接傻掉,这怎么可能?这人怎么一瞬间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后面?!
这些人眼中的震惊和恐惧取悦了那道人影,他撇撇嘴嚷道:"切,没意思。还以为你们能和我玩玩。"
说完握刀的手微微一动准备割开身前人脆弱的皮肉,还没动手就听到另一个稍显沉稳的声音制止了他。
"别乱杀人,回头又惹一身麻烦。"
谁想这人舔舔嘴唇下一秒就直接动了手。
极细的血线出现在领头人咽喉处,鲜血争先恐后流出。他睁大了眼,捂住脖子瘫软在地上,口中不断发出沙哑的"嗬嗬"声,身体触电似的抽搐几下,就和一条瘫在菜市场混着血水和泥泞地上的死鱼一样不动了。
此人的狠辣程度让他们这些混迹在城市暗面的黑势力都为之震撼,连句你来我往的话都没有,就因为这两句口角,甚至还没走到"有种在XXX等着!"这些话还没互相放出,就这么把人杀了?!
这些人完全不遵守道上的规矩。
"啧,看你干的好事。"另一个说话的人也终于现了身。
随着三道身影接连出现,接着一个女人抬起手在剩下几人还没反应过来连开几枪,精准击中几人眉心。
"扑通"几声重物砸地,这伙人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就这么死了。只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听见带着嬉笑声的一句:
"反正是游戏"
女人收起枪,冷冷看了眼抹刀子的人讽刺说:“拜你所赐,我们可能又要开始躲避追查。”
那人把刀随手扔在一旁,耸耸肩:“怕什么,我们的身份设定本来就是四等公民混帮派的啊,这种事在几个外围区发生的还少吗?再说死的也是一些他们不放在眼里的次等人,难不成还会为了他们费这么大功夫查情况?”
说完他还踢了踢倒在脚边的尸体。“不过话说回来,这一片儿就住着这么一个政府的人吧?还是执行局的,要不得这帮人眼馋,她身上应该不少好东西。”
女人摇摇头,眼中讽刺意味更重:“我看你是疯了!”
最先制止他杀人的那人终于忍不住,抬手按在他肩膀上微微用力,压抑地说道:“其他人就算了,那女人既然是政府的人,一旦出了事查到我们身上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你不想活了?!这半年来还没让你认清形势吗?”
最后一句话显然触动到了他的神经,整个人绷直一瞬,没了嬉皮笑脸。把压在肩头的手甩掉,扭头对几人微微一笑:"那就祝你们,哦不,祝我们好运。"说完人就隐在光线照不到的黑暗中。
"真是个疯子。"留下的几人一脸阴沉,相视几秒跟着他离开。漆黑的巷尾,如果不是这一地的尸体就仿佛没人来过。
周壹九靠着墙抱手而立,她整个人悄无声息,在巷口拐角处静静看完了这场戏,无一人发觉。
她路过那伙人的时候就能察觉到他们的不怀好意,不过她不是很在意,毕竟她执行局的制服还没换下来,想他们也没什么胆子,让她停下脚步的是藏在暗处的那几人。
领头人还在叫嚣的时候她和他们就隔着一道墙。从动手杀人到他们的交谈,唯一让周壹九神色有所变化的就是那句"游戏"。
他们的意思难道是这样随机杀人不过是场游戏?
这几人自称自己有什么身份设定。什么意思?
虽然有疑问,但周壹九也没有打算继续深想,她抬头看了看被翻滚的阴云覆盖住的天空,云层滚动藏着阵阵惊雷"轰轰"作响,看来暴风雨即将来临。
她住的这栋楼里多是一些普通人,说是一栋楼占地面积却很大,足足有四十多层,从外面看密密麻麻的亮着光的窗户。窗外杆子上有挂衣服的,还有晾菜的,是不是窗户内印着来回走动的身影,处处充满着生活的气息。
周壹九从楼道口走过,一路上遇到不少居民见到她都会笑着和她打招呼,还老有人时不时给她塞东西。
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知道她是这附近唯一在政府任职的人,敢来这片儿找事的人几乎没有,再加上她虽然总是独来独往,但浑身上下莫名有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气息。
像家里院子来了只野狼,看着凶恶却从不乱咬人,甚至在你和她说话的时候出乎意料的还能正常交谈。
这种敬畏和莫名其妙自豪的心态让她在这附近有了“好人缘”。
周壹九走进家门把隔壁大妈给的新鲜水果放在一旁。
随着她进门,屋内灯光亮起。这是一间不过五六十平的房间,客厅不大,布置也很简单,唯一算是有特点的就是那些到处散落着东西,有衣物、喝完的空瓶子、杂七杂八的书,有点无从下脚。
周壹九边走向厨房边把身上微湿的制服脱掉,只留下贴身内衣。踢开落在脚边的裤子,她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后一饮而尽。
空瓶子随手一扔走进浴室,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制服让她无法忍受。
半小时后周壹九头顶着毛巾,在还滴着水的头发上呼啦两下,走向整个房间最整洁的床。
窗户外啪嗒的雨水声开始想起,还伴着闷声的雷不断照亮没开灯的卧室。
“索菲亚,关灯。”
然而客厅的光线还继续亮着,索菲亚轻柔的声音带着歉意响起:“抱歉,很不想打扰您休息,但您有一个突发任务需要立即赶到。”
周壹九还在擦头的手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