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宋南佘死于你十二岁那年,那之后三年里的宋南佘是谁?”何芸打断宋和宁的叙述,和方初云的视线一齐望向远处的最高楼。
“你猜想的没错,是他。”宋和宁点点头,但却并未和他们一起看向那里,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梨花树。
宋和宁和宋南佘其实见到的并不多。
在宋南佘还能召唤出真火,被整个宋家视为天之骄子之时,宋和宁几乎一整年也见不到他几次。
所以,和宋南佘抱团生活的那段日子,虽然很苦,但对于他而言,却比他们都还被宋家看作是嫡系子弟时还要幸福。
他跟在宋南佘的身后,和白狐一起听他讲传说中那些远古的神啊、人啊、妖的故事。
白狐,是有一天被宋南佘从不知道哪里捡回来的,都快要死了,还是宋和宁从几位外门弟子那里偷了几颗丹药才救回来的。
整只笨笨的,只会跟在他和宋南佘身后,让它去哪它就去哪。
可是,那段日子太短了,短到宋和宁还没有吃到宋南佘为他做的生辰面,还没有从他手中接过那盏他亲手为宋和宁做的那盏烛灯就结束了。
他死了。
“那天是我十二岁的生辰,他答应我要亲手为我做一盏灯。”宋和宁向着何芸手间的烛灯点点头,示意便是这一盏。“以前母亲在的时候,每一年便会为我做一盏灯。”
“母亲说,只要有一盏灯亮着,我就不会迷路。后来,母亲因病逝世,再也没有人为我做一盏灯了。”
活下来的只有披着宋南佘名字的狐狸——云黎。
“就是这个镇子里的那只妖。”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他不是只简单的狐狸。他见我伤心,便幻化成宋南佘的模样伴在我的身旁。而我也太孤单了,如果我没有和宋南佘一起度过那段日子……我可能感觉还好。”宋和宁轻咳一声,咳嗽声伴随着他的笑声低低的盘旋在周围,每一声都像是要咳至深邃。
他捂着胸口,整个人都变得即将透明。
“但是在感受到幸福之后,就再也回不到之前的日子了,我再也无法接受一个人生活的日子。”
“于是我帮着他掩埋,让他以宋南佘的身份存在,就好像他还陪伴在我的身边一样。”
“但那是假的。”方初云突然出声。
下一瞬间,盘桓在宋和宁胸口处的剑气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凭空出现在他身旁的铜钱,然后一生二,二生四,牢牢地锁住了他周身的四个方位。
而在铜钱的四周,云中雾气弥漫。
方初云出手了。
整个院中忽地一暗,似有块薄纱覆盖在何芸的双目之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睁大眼睛,只看见宋和宁身上闪着刺眼的白光。
“你果然耐不住了。”
何芸出声,将方初云护于身后,持剑劈碎宋和宁方向而来的雾气。
所谓的故事,不过是宋和宁的拖延之计罢了。
“话不能这么说,”戏谑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我讲的可都是真实的故事。”
“甚至于,我原本还想告诉你们我身上的真火是怎么获得的。”说到这里,他似乎有几分失落。
“是想将我们一直框在这个院子里吧。”
何芸看向正在收回空中铜钱的方初云,若不是他刚刚突然出手,恐怕宋和宁的迷阵就要结成了。若不是他们不清楚宋和宁的真实想法,以及这个院子里有东西在吸引着她,何芸早就出手了。
不过,有‘天机’存在,那便是他出手的时机最为恰当。
想到这里,感受到手中自进入到这个院子里,便微微颤动的长剑,何芸微微握紧了长剑。
“你最开始不就是这个打算吗?”
她直视宋和宁:“你和云黎,本就是沆瀣一气。甚至于,这个阵法……”她抬起头,望向天上愈发完善的法阵,“里面的每一笔都是最为正宗的道盟术法,也因为这样,一直到现在都没被道盟发现。而这正是你的手笔,不是吗?”
“唉,都这么聪明干什么。”宋和宁轻叹一声,踉跄着站起身。
“在这个时候,太过聪明,可是会没有什么好下场的。”说到这里,他挑眉看向何芸:“我可听说过你的名字,甚至于是最早听说的那一批人。”
“可不是你现在这个代表大荒第一废柴的名字,而是那位与‘剑子’齐名的天才。”
“第一位大幅度感受到风元素的修士,同岁修士都还在尝试感受灵力,她却已经引灵气入灵脉的修士,最小年纪进入玉榜的修士,剑宗宗主唯一一位亲传弟子的修士。”
“必将会成为一代天骄的你,而不是某一天突然灵脉受阻,丝毫灵力都无法储存,只能凭借剑招护身的你。”
“真可惜……不是吗?”
“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会这样吗?”他望向何芸,物伤其类的神情毫不掩饰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方初云的神色在宋和宁刚出声时还有所震惊,在他说完之后,反而一丝神情都没有触动。而何芸更是淡然,神情坦然,就像他描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位事不关己的陌生人。
宋和宁的表情终于变了,不是他之前装的那些,而是真正感到惊讶的神情。
“你不必挑拨关系,我身上的问题是怎么回事,用不到你来告诉我。”
她持起剑,向方初云偏了偏头,在看到他比的出剑的手势时,瞬间出剑。
身形轻灵,剑法如龙,一招一势都似带着雷霆之势,令人生畏。
方初云站于不远处,看向这足以斩杀宋和宁的一剑,眼中闪过赞叹之情。
血腥之气瞬间弥漫了整个院中。
“巽诀-风。”
与之落下的,还有宋和宁轻笑的声音。
一阵风起,席卷着一树梨花,在他们之间笼罩起一道雪墙。
下一刻,狂风消散,只留在地上躺着的一具身体。
是何芸从未见的一具,看着像是道盟的弟子。
“死了挺久的。”方初云从何芸手中接过烛灯,在身体的周围蹲下。
烛灯之上幽绿色的火焰在刚刚的狂风之下,突然亮起。现今在风的轻抚下,乖巧地涌向四周。
何芸握紧了手中之剑,在剑鞘之上留下几道轻微的划痕,未出一言。
良久,她问道:“这院中的古怪,你怎么看?”
方初云从身体旁起身,手捧着烛灯,在院子周围游荡,直到来到梨树之下。
“应该就是这里了。”说完,烛灯上的火焰在风的吹拂下,向他的手心涌起。方初云有些好奇地伸手摸向火焰:“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火啊,真暖和。”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之事,眼神亮晶晶地看向何芸:“何道友,听他的口气,你的身份不小啊。那解决掉这镇子里的事情之后,宋和宁会不会被抓起来啊。”
“宋和宁杀的人太多,早就被道盟通缉多时,只是一直没有他的踪迹。若是能够抓到他,必将是送往浑天监狱第七重。”
“那这样,何道友你在送他进入监狱之前,能不能让他先给我几缕真火啊。”见何芸直直地盯向他,他解释道:“我可不是想干什么,只是我居住的地方,太过于寒冷了。若是有这么温暖的火,就不会太冷了。”
“冷?你得到他就只想要取暖?”何芸神情震惊。
“啊,不行吗?”他看起来比何芸还要震惊。“火难道不是用来取暖吗?”
“可是,这可是真火,从上古火神处流传下来的。”何芸强调道,特别是在真火处特意加重语气。
“但不还是火吗?”方初云不解。
有趣,实在是有趣。
何芸现在是真的有些好奇方初云的身世了,究竟是哪个地方能养出这么意想天开的人。能够焚尽一切的真火,在他眼中竟然只是用来取暖的火焰,要是被宋和宁听到,怕也会吐口血吧。
毕竟,因为这个火,丧心病狂的人可不少。
不过她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笑:“那也要先抓到宋和宁才行,单凭我们,可是有些困难啊。”
她低头看向自己破烂的红衣,只能庆幸穿的不是浅色衣物,若她现在穿件白色衣服,估计都没法看了,肯定糊的都是血。
“这可不对啊,道友,要对自己多一点信心啊。”方初云将烛灯凑向面前的梨花树,眼里一片自信。“别忘了,我可是‘天机’,好运及未来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再说了,”他突然鬼鬼祟祟的示意何芸来到他身旁,低声道:“我刚刚偷偷卜了一卦,大吉。”
何芸望着眼前笑得灿烂的人,突然也笑了起来。
“那就借你吉言了,我的‘天机’道友。”
“承让承让,你也不赖。”
说完,他将烛灯向着梨花树扔去,瞬间大火燃上整棵梨树。方初云向着何芸伸出右手,闭上了眼睛。
“道友可要注意了,我估计这里就有我们想要知道的一切。”
何芸看着眼前被大火烧得热烈的梨树,隐约听到从中传来的哀嚎声。
她将手搭在方初云手心,闭上了眼睛。
“那就太好了。”
“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