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芸随着谢之遥刚踏入登楼的阶梯,便感到一阵眩晕感袭来。她抬头看向四周,却只有谢之遥一个人伫立在她的前方。
方初云呢?
四面漆黑,独她站的地方一片纯白。
她费力地睁大眼睛,却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请您帮我一个忙。”谢之遥的声音很低,低的何芸几乎要听不到。
她感受到与方初云缔结血咒的地方突然传来的炽热感,若有所思地看向谢之遥。
方初云透过血咒告诉她,谢之遥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她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不过,血咒还有这个功能吗?她心中纳闷,难不成这么多年没有血咒出现,导致大荒的记载有所缺漏。但是,在她的印象里,师姐也没有说过血咒还有这个能力。
“这是在哪?”
她看向谢之遥,这次何芸看见了她的神色,她身上的纯白逐渐消失,透过飘扬在空气中白气何芸对上了她含着歉意的眼神。
“这是我的识海。”
太小了,这是何芸的第一想法。
她曾经在师姐的陪伴下可是看完了大荒所有有关识海的记载,识海大小与灵力想靠,越是灵力高深之人,其识海应该越是宽阔。况且,随着其逐渐修炼,识海也会顺着修士的想象而化。
像是何芸的师姐,在她十四岁时便能幻化出一座能够容纳百人大小的院落。
而她的师兄,则是将剑宗后山的练剑之地幻化在脑海中。
就是远不及他们的李悉然,前段时间刚看完一篇游记,便也幻化出了其中那座可带着几百人航行的大船。
而谢之遥作为曾经名扬大荒的修士,她的识海怎么可能是面前这个不过三寸的地方。
见何芸面上露出惊疑之色,她解释道:“我的魂体快要消散了,你现在看到的识海不过是过去的一丝残影。”
“你……”何芸停顿半秒,不解道:“为什么会这样,云黎不是在复活你吗?”
镇子里的那座阵法,可是吸纳了不少灵气。
她和方初云之间通过气,那些灵气分明都涌向的是院子里的那棵树。或者说的具体的是,那些灵气分明涌入的梨花树里的谢之遥。况且,就算没有那些灵气,以谢之遥自身的魂体强度,也不该这么快便消散才对。
她摇了摇头:“这个阵法是错误的。”
“大荒是有道阵法,能以血祭来复活想要复活的人,但不是这个阵法。”
她突然有些惬意的笑了起来:“你之前不也说过,这个阵法很是正宗的道盟手法吗?道盟之中,是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阵法的。”
“那这个阵法是……”
“它是个幻阵,一个很大的,贯穿整个云水镇的幻阵。从你踏入云水镇大门的那刻,你便已经踏入了这个幻阵。”
幻阵?怎么可能?
何芸第一反应是她在胡说。
可当她对上谢之遥那双平静的眼睛时,心里便已经相信了一切。
谢之遥,没有必要骗她。
那她经历的这些,拿着她的明月珰的那个老者走出去了吗?
她见到的方初云又是真的吗?
何芸突然觉得有些无聊,师姐诚不欺她,幻阵果然是这个大荒最讨厌的阵法,没有之一。
“那你想要我帮你什么?”说这话时,何芸有一丝嘲讽。
“我不过是个灵脉受损的废物,能帮上你什么?”
她在心中长叹了口气,又没控制住。
和谢之遥站在一起时,她总是很难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希望,我能附在你的身上。”
谢之遥说完这句话,俯下身子,向着她行了一礼。
何芸一惊,连忙侧身闪过。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这是唯一的方法。只有这样,我才能见到云黎。”
“什么意思?”何芸感觉她的脑海有些糊涂,什么叫这是唯一的办法,妖虽然感受不到灵魂,但没说他们看不见灵魂啊。
实际上,从妖族的视线来看,灵魂和人族其实是一样的。
也因此,何芸记得在很久之前,还出现很多例飘荡的魂体伪装成人类,骗取妖族与之相恋的事情发生。
妖族灵力充足,对于快要消散的魂体来说,是最好不过的补体。
“云黎看不见我。”
何芸看着谢之遥叹了口气,有些惆怅:“他认为我不愿再见到他,所以在这个阵法中,他是不会见到我的。即使,我就站在他的身旁。”
说到这里,就算是谢之遥也想翻个白眼。
她刚有意识起,便出现在云黎身旁,但他太过于固执,对于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
谢之遥作为被他唤醒的灵魂,他不愿意见到的话,是无法出现在他的面前的。眼看着他在那瞎尝试,甚至最后被人诓骗着绘了个足以笼盖整个云水镇的阵法,谢之遥懒得看,直接躲在了她身前最喜欢的那株梨花树中,直到何芸他们的到来。
……
方初云将瓜子吃的还剩下几颗的时候,一直呆站在楼梯口的何芸终于有了动静。
“你醒来了,发生什么事……了?”他有些迟疑地看向何芸。
何芸抬开眼,露出一双平淡如井水的眼眸。
下一瞬,她又闭上了眼睛,待再次睁开眼时,才是方初云熟悉的何芸。
“没什么事。”何芸眨了眨眼,试着将一瞬间的不适忽略开来。
谢之遥的附身,与声音很不一样。声音出现在她身上的时候,何芸没有一点感觉,更没有一瞬间的不适,就好像她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何芸本以为这是正常的现象,经历到谢之遥的附体之后她才意识到是不正常的。
声音,它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就在刚刚,谢之遥提出附在她身上时,她本来是有些迟疑的,因为她并不知道谢之遥是否会感受到声音的存在。
虽然何芸现在还对声音不怎么清楚,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声音是很重要的存在,千万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然后声音就在她的脑海里出声了。
“你尽管答应,她发现不了我。”说完这句话后,它就又沉睡了下去,好像只是为了给她安个心而已。
而实际上也正如声音所说的那样,谢之遥确实没有发现它。
按理来说,作为曾经与她的师父齐名之人,如果谢之遥也无法发现,那么何芸想,这个大荒能发现声音的恐怕便没几个人了。
一时间,她不知道自己该是感到安心还是惊惧。
“对了,谢之遥呢?”方初云的话语将她从纷杂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她……”何芸陷入沉默,她不清楚是否该告诉他具体情况。若是方初云是幻阵的产物,那这个消息岂不是凭空便告诉云黎了。想到这里,她轻微瞥了一眼方初云手上的血咒,本来有血咒存在,她其实是不应该怀疑方初云是否是真人的。但是,又经过了他刚刚通过血咒给她传递信息,但在大荒记载之中是没有这一项功能的。
一时之间,何芸自己也摸不准。
方初云没有错过何芸的那一瞥,从她睁开眼时,他便感到她的不对劲了。
何芸的气息也没有之前那么纯粹,混了一股嘈杂的灵力。而这个灵力,他在院中感受到过。
“他是真实存在的人。”谢之遥仿佛是知道何芸在犹豫什么,开口道:“幻阵是没法幻化出没有见到过的事情的,他是和你一样突然出现在幻阵之中的。不过,他比你要早上那么一会。”
“但是你可以放心,他与云黎应该不是一伙的。”
“这么肯定?”何芸反问。
谢之遥示意她看向方初云手中一直握着的扇子,其实何芸对这柄扇子好奇好一会儿了,这扇子在她的印象里为都挡了很多次攻击了,但看起来仍然是完好无缺。
“那柄扇子上的气息,我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说到过去,她语气里透漏出微弱的几丝怀念,“她算是个挺和我性子的,嗯,”谢之遥停顿了一下:“人吧,况且不出意外的话,你师父也与她相识。”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算是你的助力。”
这样嘛,何业点点头,踏上登楼的台阶。
“她魂体不稳,暂时附在我的身上。”
方初云展开扇子,有些意外的看向何芸的身影。这样的话,刚刚的不对劲之处他倒是能够理解了。
只不过,他看向何芸脖颈间冒出的薄汗。附体,这可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特别是像谢之遥这样,曾经算是强者的魂魄。身体上的不适算是最为轻微的后果了,若是谢之遥有想法,完全可以和她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而这个,另外还有个名字,叫做夺舍。
当然,这个条件也很苛刻。只有附身者发自内心的同意,才能够实行。
想到这里,方初云不禁挑了挑眉,露出一抹饶有趣味的笑容,跟在了何芸的身后。
他虽然不清楚何芸清不清楚附体的相关信息,但是嘛,何芸对于谢之遥到底恨不恨的结果,倒是可以得出了。
这世上,应该还没有人能宽宏大量到接受自己愤恨的人附体吧。
何芸走了几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问谢之遥:“既然你说,幻阵是没法幻化出没有见过的事情,那么云水城门前的那个幻阵,云黎是幸存者吗?”
“不,他并没有出现在那里。”
“那幻阵……”
“是他通过扫描剩下幸存者那天的记忆,合成的场景。”
“真是疯子。”何芸吐槽道。
“不,”谢之遥反驳,“他,只是有些倔强。”